三十 一面镜子(2/2)
翻入阳海,他随即投入到一场预料之中的战斗中。
恩赫里亚们被收缴来的魂钥武器在此堆积如山,然而最为致命的武器却不在其中。
——芬里尔。
那头恶狼转眼朝他袭来!彻达早有预料,从旁一躲,灼热的口息从他身侧擦过。
阔别多年的芬里尔原来这千年来一直被奥丁藏在这里!
它力笨而重,扑过来那一下收势不住,竟是径直穿过了彻达来时的碎镜裂缝,径自消失不见。
巧合之下消失的敌人并没给彻达松一口气的机会,他随即看向宫殿正中,奥丁的幻影被一团噬灵之火护在中央,看似人畜无害地火焰静寂而微弱地燃烧着,而其中的神王正冷冷地看着他。
“是你。”
“没错,是我。”彻达如愿地欣赏起那脸上的表情,愤怒取代了淡漠,扭曲取代了神圣——就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彻达嘴角噙笑,道:“看见我,我还以为父神会很惊喜。”
“的确是那样没错。”奥丁强装镇定,“这说明复活是可行的。”
彻达扫了一圈周围便知晓,淡淡地笑:“您果然没有放弃复活他。”
“他”是谁——两千年前和他同归于尽的洛基,不言自明。
“真可惜我不能帮您的忙。”他道,奥丁来不及阻止,只见他轻轻一挥手,地上已经摆好魂器的法阵顷刻化为乌有。
“你——!”奥丁厉声。
然而他此刻的幻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彻达仿佛无辜地看着奥丁。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和真正的海姆达尔相像,每个动作,每个眼神……甚至有种刻意模仿的痕迹,想着,如果海姆达尔真的能体验此刻就好了……面前正站着他们的父亲,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哪一个儿子。
“当年是我误杀了你,可如果不是……既然你已经复活,也就不要计较了吧。”奥丁的语气里罕见有了服软的迹象,“如今复活洛基的计划也被你毁了。”
彻达听了摇摇头。
“芬里尔不是逃出去了吗?”
奥丁又不做声了。
芬里尔的身体里藏着洛基的魂息,也就是说,芬里尔也是魂器之一。
“而且——”彻达拖长了声音,同样拖延着折磨,“同样是九魂,洛基只是其中之一,凭他就想一笔勾销,是不是太不公道了?”
奥丁骇笑:“你我都明知你并非一体九魂,只是雅恩莎撒的谎言而已。何况你明知洛基是谁的‘之一’,难不成你还想弑父不成?”
却见彻达颔首:“不错。”
“您也是杀死了祖神瓦利才到今日,说到‘弑父’——您不觉得有点可笑吗?”
奥丁当下哑口无言。
“没错,我确实不是一体九魂。但您既然也提到了——没错,我说的是我的母亲,雅恩莎撒。”
奥丁听此冷哼一声:“我可没想杀她。”
雅恩莎撒死于与奥丁的死咒,因为她向旁人倾吐了奥丁一体九魂的秘密,她深知此事的后果,可仍然决定那样做,这说明了什么?
彻达淡淡道:“但我很确定她想您死,而我,想要帮忙完成母亲的心愿。”
奥丁并不恐惧,只是望着他。
“你杀不了我。”
“您这样想?可您当初不是也以为我杀不了洛基?唉,不会又是那套同归于尽的把戏吧?”彻达轻松地看着他,“您只剩一道主魂了,在这基础上再数次分魂,一定不太好过吧?”
到了这个时候,面对对面洞若观火的目光,奥丁的心头头一次感到了名为恐惧的寒意。
“让我来为您结束这一切。”彻达道,因为太温柔,又不太像海姆达尔了。只见他擡起了右手。
奥丁一言不发,看着他伸手靠近,隔着一道万无一失的噬灵之火,他只有咬紧牙关才不至于t打颤。
他一定是疯了!
这是噬灵之火!该死的!
如此从容,他是不怕神魂兼灭?
奥丁明知他不可能不知道,但看到那张暌违的脸上竟还微微露出笑意,简直不知道是对方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但他先怕了。
“不要!!”
噬灵之火触到了彻达的右手,他的表情丝毫未变,仿佛那火焰就像看上去那样无害,轻微的灼痛不曾使他皱一下眉毛。
奥丁的一缕监守在此的分魂顺利落入他的手中,干净利落地掐灭。
灵魂的湮灭无声无息。彻达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海姆达尔不在场。
他望着手上并没有消失,而是在蔓延的噬灵之火。
似乎有点对不起海姆达尔。
但是他们还在一具身体里时就说好了,右手是他的。
一把利剑从旁的兵器堆中斜出,毫不犹豫向他的右手斩去。
……
高法依格赶到时,便看到眼前一幕。
格外明亮的海底下原来藏着一个华美又寂静的宫殿,碎裂的明光闪过,像是此间并不存在的银鱼穿行。一眼望见正中那无数魂钥组成的兵器堆,有种与此地格格不入的铁血味道,高耸在瑰丽的珊瑚丛上,仿佛一张奇异的王座。
她要找的那个人果然就在这里。
镜子,奥丁的魂器是一面镜子!——她从和芦笛的通话中了解到。
她不知在她来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只是像解开了一个谜题那样洋洋得意。
于是踱步过去要他的夸奖。
但见他垂着头坐在那不存在的王座前,毫无生气。
她吓了一跳。
“海姆达尔!”
彻达勉强睁眼,愣了一下,看见是她。她半跪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脸,满眼的担心。
他睁开眼让她松了一口气,看见他的右手,又皱起眉头。
彻达心里像是注入一道清泉,盈满了某种感情。
“我没事。”他笑笑,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
放在他两颊的手松开了,她的气息似乎也要离去。
他勉强撑起头看她:“你过来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印象中的女巫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
“你要说什么?”她离近一点,一只手撑在他的胸口上,确定那里没有伤口。
“不要叫我海姆达尔……”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歪了歪头,尝试理解一样。
他的眼中黑鸦鸦的一片,好像漩涡一样。她从中又看见了,昔日灵魂灰烬中微弱的火光。
“那叫你什么?”她眨了眨眼,好似很无辜。
他的声音近乎耳语,几乎让她听不见,她受蛊惑一样低下头,听见那话宛如引诱:“你想叫我什么?”
她再一眨眼,很突然的,一滴眼泪沉重地落在他们之间。
她不想再装无辜了。
“彻达。”
她的咒语,他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