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九碗面（2/2）
果然啊，是真的好吃——一般这种酿肉都是馅料，所有东西混在一起，吃得也是个混合的口感，今天她却能吃出蟹肉的甜和鲜来。
齐嫂想都没想过，有一天她吃饭也能用“品鉴”这个词。
待她“细品”之后，小齐无奈地将择好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齐嫂美滋滋地又去吃鱼肉了——河鲜和海鲜真的不同，但又格局风味。
此时，岳丰楼的菜倒是没几个人动筷子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筷子伸向了姜月微做的菜。
起初许多人都是先尝的岳丰楼的菜，包括崔奶奶也是。后来大家就开始不约而同地抢姜月微做的菜了，倒是岳丰楼的几样招牌菜落了下乘，也就只能是在姜月微的菜光盘后，聊以慰藉的东西了。
桌上本来就安静，只有齐嫂和秦筱筱时不时聊上几句，还敬了几圈酒，其余几人都在安静地吃饭。
刚才那碗三鲜寿面就让人惊艳了，尤其是崔奶奶，她看见那碗寿面竟然是一根面时，惊讶之余感动得差点落泪。
她都有点羡慕姜红芷了，孙女细心又体贴，关键是厨艺还这么好。
今天这寿面就相当于生日蛋糕，每人分了一碗后都赞不绝口。
这碗寿面让齐嫂觉得她也能做，还特意问了姜月微做法，得知面得自己抻的时候，就连姜月微说海参可以换成虾仁她都连忙摇头。
后面吃其他菜时虽然问了做法，但也就只是觉得新鲜，好奇罢了。
要让她复刻是不可能的。
像姜老太太这样默默夹起姜月微炒得素烩的算少数，也只有萧岱和她一样。
当两人同时夹了一盘菜时，目光交汇，萧岱垂眸忽略了姜老太太眼里的探究，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幕谁都没有察觉，只有两人知道，就像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发现了姜月微喝醉了一样。
见姜月微开始摇摇晃晃，被萧岱手快地一把扶住，姜老太太叫了声秦筱筱：“筱筱，扶小月回去睡吧。”
她这声不低，别人都停下吃饭看了过来。
果然，姜月微两颊绯红、双眼还泛着迷离，一只手臂正被萧岱扶着。
他倒是也没过界，只单单一手拖着她小臂和手肘，让她别摔下去。
崔奶奶赶忙说：“让小月在我这儿睡会儿吧。一上午给孩子忙得够呛，也没吃多少就喝醉了。”
姜老太太拒绝了：“她认床，我让筱筱扶她回去好好休息就行。”
两家离这么近，崔奶奶也没再争辩，对身边的萧岱说：“你力气大些，和筱筱一起送小月回去吧。”
她本来还以为这个闷葫芦不会同意，这孩子和她老头子年轻时一样，过于内敛了。有什么都不会主动争取。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和小月之间没这么简单。
这时，齐嫂身边的小齐忽然站了起来，对两位奶奶说：“萧老师都没吃几口菜，让他先吃饭吧，我吃好了，正好我和筱筱送她回去。”
小齐一站起来，齐嫂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她悄悄拉了拉儿子的衣袖，却被小齐甩了一下。
她活得虽然不像两位老太太那么久，什么都见过，可她也算是过来人，小齐又是她生的，齐嫂一眼就看出来小齐的意思，那句“有萧老师呢，你凑什么热闹”愣是没说出口。
她就说今天儿子怎么异常沉默，也不像往常一样吃饭的时候还能说几句夸赞一番，他今天可是一声都不吭啊……
齐嫂忽然想起在家里还像闲聊似的问老头儿要不要给姜月微和崔奶奶这个学生牵个线时，被儿子听到了……齐嫂觉得头都大了，也没心思和秦筱筱抢最后一个酿海盖了。
秦筱筱看到这一幕酒都醒了大半，她拿过最后一个酿海盖连醋都没蘸，整个往嘴里塞了进去，三两下硬嚼完才扶着姜月微站起来：“不用你们，微微也不沉，我自己就行。你们陪崔奶奶吃饭吧。”
她说着还把姜月微的一条胳膊掀起来，架在她脖颈上。
姜老太太也说秦筱筱自己就可以，小齐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说话，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给齐嫂看得竟然有点来气，她从不知道儿子怎么在这种事上这么窝囊了！
这要是以后失恋可别回来哭，真是活该！
气得齐嫂又多吃了半碗米饭，把剩下小半盘的豆豉炒牛里脊和素烩都包圆了，吃完还喝了一大海碗的虫草海螺炖水鸭，总算气消了。
这又开始感慨她前半辈子真是白活了，竟然觉得汤都是刷锅水没什么好喝的，小姜的做的汤这味道，简直让她香得舌头混着螺片一起吞下去算了！
齐嫂这边化悲愤为食欲了，秦筱筱这边却乱套了。
姜月微被秦筱筱连拉带拽的不舒服，刚下去的酒意又翻腾了上来。再加上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此时老毛病似乎又要犯了，手又开始颤抖。
还是萧岱看出不对，拿过姜月微的杯子倒了一杯可乐递给秦筱筱：“喝点这个。”
秦筱筱以为可乐是用来醒酒的，真给姜月微灌下去了。
这次还挺及时，没一会儿姜月微就平静下来，人也算清醒了。
还好刚才吃了一小碗面，还算有点东西打底。
似乎也察觉到孙女的不对劲，姜老太太走到姜月微身边，摸了摸她额头和脸，问她：“想吃点什么吗？”
姜月微现在只想吃一碗软烂的汤面，哪怕是挂面也行。
她还有些许酒气，对姜奶奶撒娇：“想吃碗清汤卧果面。”
原来在将军府的时候，她生病时总是和娘这么撒娇的。那时她还没有弟弟妹妹，也没出嫁。
秦筱筱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果？”
那是什么，她没听过啊……
姜老太太也没听过，还以为姜月微在说胡话，又摸了她的额头，体温正常，脸蛋儿冰凉。
这时，一旁的萧岱却说：“我会做。我和秦小姐一起扶小姜老板回去吧。”
然后，秦筱筱也有点发懵，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在萧岱身后走回来了。
本来是他们两个一起搀着姜月微回去的，可出了崔奶奶家，萧岱忽然把姜月微打横抱起，走在前面。
秦筱筱挠头，这也没多远了啊，不至于吧大哥！
等到了姜月微的卧室，萧岱和秦筱筱把她扶到床上躺好，萧岱又嘱咐秦筱筱给她换身衣服：“宽松一点就好，这样怕她一会儿会呼吸困难，空调温度稍微开得低一点。”
他说完这些竟然真的转身要去做面了。
要不是他又回来问了厨房在哪、挂面和鸡蛋在哪，她简直怀疑之前萧岱真的趁着她和姜奶奶不备，来过这里了。
帮姜月微倒完水后，秦筱筱还特意问了他用不用帮忙烧火，毕竟这里不是燃气，没那么方便，萧岱也说不用了。
啧，这家伙看上去是比一般男人稍微强那么一点。
萧岱走后，秦筱筱给姜月微换了件宽大的睡裙，又喂了她两口水。姜月微又干呕了几下，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秦筱筱赶紧跑回她的房间拿出一瓶醒酒药来，给姜月微灌了进去，她才好不少。
这醒酒药还是她之前上班时备着的，别看他们部门业绩不好，但聚会太多，她没办法，只能常备这些。
缓了好一会儿，姜月微的眉头终于舒展，人也清醒了大半，睁眼看见秦筱筱时说：“筱筱，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萧老师给你做去了。”
“谁？”
秦筱筱从手机屏幕里擡起脸来，“你要吃什么卧果面，只有他会做。”
“……”
姜月微好像记得有这么回事，那时候她太难受，心慌气短，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还以为是在将军府。
她猛地坐起来，冒了一身冷汗：“我……我没说别的吧？”
秦筱筱摇头：“那你还要吃面吗？”
她刚说完，萧岱就端着一碗面进来了。
秦筱筱好奇，这卧果面究竟是什么面啊，听着还怪好吃的。
等她看到碗里的清汤寡水和一把细细的龙须面，上面还有个荷包蛋时，抽了抽嘴角：“卧果不会就是鸡蛋吧……着说法，哈哈、怪文雅的。”、
清汤卧果面，简单来说，就相当于给阳春面加个荷包蛋。
只不过这荷包蛋最好是溏心蛋，外皮紧又薄，能包裹住溏心就好，剩下就是猪油换成鸡汤就好了。
做起来也没什么难的，又不费事。
姜月微坐在床上，看着萧岱端着那碗面，一时间心绪复杂。
萧岱只站在门外，看见她醒了也是一愣，随即又恢复正常。
他把那碗面放到了门口的小桌上，掏出一个硕大的红包：“今天辛苦了，这是我和师母的一点心意。”
见姜月微没说话，他又补了句：“寿宴时给厨师包个红包也算是个彩头，这也是老礼，收下吧。”
原本姜月微是打算收的，听到他最后那句似命令似的语气，忽然不耐烦起来：“拿走。”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躺下翻身盖上了被子。
把秦筱筱都吓住了，她从来没见姜月微生过这么大气。
没错，姜月微什么都不说时，才是真的生气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绝伦的应该先让萧岱回去，正要赶走萧岱时，他却忽然叹了口气 ，“我们谈谈吧。”
秦筱筱顿住，看着一个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另一个站在门口目光深邃地看着床上那位“毛毛虫”，顿时似乎了解了真相似的——他们两个肯定有猫腻！
不过，秦筱筱还是在等姜月微发话，如果她不愿意，她还是要把人赶走的，谈什么谈，又不是谈恋爱！
三人就在这种诡异又安静的气氛中静默了片刻，久到秦筱筱都以为姜月微是不是睡着了，才听到被子里姜月微瓮声瓮气地说了句：“筱筱，你帮我烧个洗澡水吧，谢谢。”
姜家的热水器是电的，得先打开开关烧一阵那种。
其实秦筱筱也知道这是姜月微想单独谈谈了，但她还是叮嘱：“我就在我房间里，有事你叫我。”
然后就出去了。
萧岱进屋，关上了门，只坐在门边小桌旁的矮凳上。
凳子很低，萧岱坐着也只比小桌子高出一个头来，姜月微起身时看见他的样子有些滑稽——一向高高在上的瑞王竟然还有这种坐小板凳、被人俯视的时候。
姜月微本以为是她先打破沉默的，没想到是萧岱先开的口：“日往菲薇，月来扶疏。好久不见，姜月薇。”
姜月薇这个名字，她一直在用，却又很久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