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九碗面(1/2)
第卅九碗面
怎么说呢, 秦筱筱有种和领导汇报,yes or no,领导选了or的无力感。
姜月微看来眼外面, 听着声音几人已经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萧岱和小齐正搬着一张圆桌摆在院子中间。似乎是齐嫂说了什么, 他们又把桌子挪到了离葡萄架下。
除了爆炒的菜和炖汤,剩下也就是走菜时的一道菜了。
姜月微算了下时间,差不多也可以做寿面了。
北城人过寿,对席面讲究不算多, 却唯独对寿面颇有讲头。
面条不能断、不能用切面, 面卤要意味悠长, 炸酱这种彩头不好的也不行。
等卤子上齐,还得让老寿星挑第一筷子, 挑寿寓意着高寿。
其实之前还讲究其余人各挑一筷子夹给寿星, 也有祝福的意味,现在这一步也省了。
无论怎样, 面和卤子不能含糊。
今天人不算多,一个卤子就够了。姜月微和好了面, 饧面的时候就去打卤子了。
三鲜寿面和她之前做的三鲜面不同, 更讲究一些。
穷人有穷人的吃法, 富人有富人的讲究。
吃不上虾的穷人能把三鲜面里的鲜虾仁换成肉片,就是一顿滋味丰美的正经饭食了。
如今日子好过了, 许多讲究也开始时兴起来了。
姜月微让秦筱筱拿出泡好的海参和海米, 又在刚才做鸡方的鸡腿上取出些鸡腿肉来撕成细丝。连着将海参也切细丝,各种黄花木耳也必不可少。
这次的海米不同于她做的普通版三鲜面的海米, 只有丁点儿大,只是为了提个味, 这次的金钩海米竟有一个指节那么长。
姜月微将海米放在手心里比当,不仅感慨:北城远离海边,在过去这些都是紧俏东西,如今却也能在内陆吃到如此好的东西了。
除了正常做三鲜卤子的做法之外,海参海米和熟鸡肉丝得用鸡汤汆,还得汆熟汆透,为得就是用鸡汤提鲜,就连打卤用的汤也得是高汤,同样起个增鲜的作用。
等三鲜卤子做好,姜月微看着岳丰楼的菜也来了,才开始煮面。
仲夏炎热,姜月微把面过了水,热卤凉面,也算是另一种讲究了。
这期间,就连崔奶奶都过来看了几眼,小齐更是要来帮忙,都被秦筱筱劝了回去。最后齐嫂非说要过去帮忙,却被姜老太太拦下了:“让她安心在里面做菜,我们不要打扰她就好。”
宴席摆满,宾客入列,秦筱筱和姜月微一前一后从厨房里走出来。三鲜卤子已经上好,两人端着一大一小两碗面。
小碗是崔奶奶的,是一根面,大海碗是大家的。没人必须挑一小碗,自然只能做普通的抻面。
秦筱筱笑得喜气洋洋,她那碗小的放在崔奶奶面前,吉利话不停。
许多都是姜月微教她的祝寿词,她又润色加工了一下。
崔奶奶乐得眯起了眼,不住地夸着秦筱筱和姜月微,还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来。
她过寿,反而是她给红包。
秦筱筱不懂这边的习俗,去看姜月微,见姜月微点头才欢天喜地地收下。
崔奶奶高兴:“收下就好,今天的小辈我可都给了,没有厚此薄彼。”
这也算是她最高兴的一次生日。
都说养儿防老,今天这个重要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反而没有一个是她生的。
齐嫂看着零星点缀在桌上的几道菜,好奇地问姜月微:“小姜,你这做的都是什么,看着怪新鲜的,给我们大伙介绍介绍呗。”
虽说他们把岳丰楼的菜也装了同样的花好月圆白釉盘里,可看着总觉得没姜月微这几道精致。
不仅仅是新鲜与否的问题,像樱桃肉颜色深了一些,是糖色挂得过了些,吃起来肯定会有些微的苦味。微乎其微,但也算得上失败了。
诸如此类还有许多,总是没姜月微的菜看得恰当好处。
素烩和豆豉炒牛里脊这种肯定不用介绍了,虫草响螺炖水鸭和姜汁浸鱼这种菜在报菜名时就已经全都知晓了,只剩下这两道功夫菜需要讲究些。
姜月微只简单介绍了下桃仁鸡方和酿海盖的做法,齐嫂不禁感叹:“我的老天爷爷,这赶上过去皇上吃的了吧!”
姜月微笑容一顿,这时却是姜老太太说:“老一辈讲过,宫廷菜里有道芙蓉鸭方,做法大同小异,其实算是食材匮乏时的一些尝试罢了。”
姜老太太这么一说,大家就会以为这菜算是姜老太太教她的,或者起码也是从她那听说的,只不过姜月微在厨艺上天赋极高,说一遍就能自己琢磨出个新菜来。
“行了,我们今天是给崔新荣女士贺寿的,都端起酒杯敬我们崔新荣女士生日快乐。”
姜老太太这人平常本来就不怎么笑,更不会说许多激情高昂的话,如今这份贺寿的话从她嘴里也是平平淡淡地流露出来,却让崔奶奶脸红了红。
她忍不住笑地说:“都一把年纪了,还说什么生日快乐。大家能来陪我我真的太感谢了。”
其余人纷纷举杯,气氛活络起来,其他人也抢着说了祝寿词。
酒是高度白酒,姜月微没喝过这个高的,虽然是拿的小酒盅,猛然灌了一口也有点上头。她坐在那里晕晕乎乎地傻笑,大家吃完寿面开始尝菜,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齐嫂夹了一块鸡方,左右看看,咬了一口细细咀嚼——香,真香!
酥脆香口却不油腻,真是难得。
“哎呀你说说,这东西怎么就能做得那么香。我刚才听小姜说了做法,就是觉得有点麻烦,可没想到这味道和我想的真不一样。”
鸡方的上面还能看到炸得金黄的鸡皮,薄薄一层没什么脂肪,看得出鸡不是速成的白羽鸡,吃起来却不觉得瘦柴,鸡肉嫩滑。
鸡肉下是块和鸡肉严丝合缝的白色的东西,像麻将块似的,齐嫂夹起来仔细端详,才完问姜月微:“小姜啊,这白色的是什么,吃起来还有股——说不上来什么味道,反正挺好吃的。”
秦筱筱抢答:“我知道,是核桃。这核桃仁还是我洗净剥皮的,微微用刀背拍碎,又用刀剁成细茸,可没用料理机。”
齐嫂感叹:“难怪,你这么一说吃得是有股核桃仁味。”
姜月微此时已经不笑了,原本她酒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可今天连喝三杯,此时虽然没傻笑,但是还是晕晕乎乎的。
好在是在家隔壁,奶奶和筱筱都在,姜月微就算犯迷糊也很安心。
她正摇摇晃晃地吃着碗里最后一口寿面,眼前忽然多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端着一个小碗,碗里撑着鸭子汤,就悄无声息地放在她面前。
是给她解酒用的。
姜月微顿了一下,那双手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蹙了下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几口汤。
桌上的人还在讨论姜月微做的那几道菜,完全忽略了岳丰楼的招牌菜。
崔奶奶尝了一口鸡方就说:“老头子肯定会喜欢这道菜的。”
说着就端着姜月微提前分好的一盘桃仁鸡方端到了西屋,那里有她老伴的遗像。然后又匆匆出来,挑起一筷子姜汁浸鱼。
她最爱吃鱼,即便是草鱼这种细小刺多的,崔奶奶还是喜欢鱼肉的鲜美。原来有老头子给她挑刺,老伴去世后她有几年没吃过鱼了,不是不会挑刺,是怕想起当时的场景。
再吃鱼还是有次萧岱带了条河鲈来清蒸,耐心地给她挑了刺,一团雪白鱼肉放在她面前,她强忍住老泪,哽咽出声。
再然后的几年,萧岱十次里九次都会带条鱼来,不拘海鱼河鱼,或生或熟,但每次都会帮她细心地挑好刺。
萧岱这小子不会说安慰的话,每次就只能这让让她走出伤心来。
崔奶奶有时候甚至会有错觉,他就是他们老两口的孙子。
此时,崔奶奶面前的碗里就有一块莹白细嫩的草鱼肉,是鱼鳃上最嫩的一块,不多一会儿,一块雪白扎实的鱼肚肉又夹进了她碗里。
崔奶奶轻轻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萧岱,小声说:“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却还是笑眯眯地夹起那块鱼鳃肉来。
入口细嫩,不单单是调过味道的姜汁让河鱼没有土腥味,也不会过于寡淡。淡淡的咸味却让鱼肉原本的鲜甜更加突出了。
就连鱼肚子上那块厚重的肉都被姜汁浸润透了。
“是条好鱼,我们小月的手艺也好。”崔奶奶吃完,不禁由衷夸奖一番。
齐嫂和秦筱筱本来没看上这条鱼,她们两个性子相近,直来直去、不拘小节,因此最不耐烦吃这种河鱼,刺多又细小,她们只能囫囵着塞进嘴里,再被鱼刺卡嗓子,只能去医院拔刺,两次下来就不敢再碰了。
此时看见崔奶奶仔细品尝的样子,又夸奖一番,两人都有点坐不住了。
齐嫂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小齐的碗里,小齐一直低头吃饭,除了祝寿的时候说了两句,其余就一直低头,连姜月微给他挑面时,他也只是抿着唇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
此时,小齐皱眉看着齐嫂,又下意识地看了眼姜月微,小声对齐嫂说:“妈,您不用给我夹菜,我……”
他话没说完,酒杯齐嫂搭打断:“小齐你帮妈把鱼刺择一下,妈现在老眼昏花,刺太细小根本看不清。”
小齐:“……”
齐嫂酒量好,但架不住她一杯接一杯地喝,再加上今天吃得实在高兴,就有点上头了。
她看见萧岱为崔奶奶挑鱼刺,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也没注意音量,弄得几人都看她。
秦筱筱从小就和老爸喝酒,这点酒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羡慕地看着齐嫂,可惜她没有好大儿,又不想被鱼刺卡住,只能拿过一个酿海盖来尝尝。
“好鲜!”
刚才吃不到鱼肉的失落瞬间就被酿海盖的口感味道取代——外酥里嫩,鲜香非常。
齐嫂刚吃了一口岳丰楼的焦溜丸子,正被腻的发慌,看到秦筱筱被这道酿海盖香得迷了眼,好奇问道:“这里面只有蟹肉吗?”
“还有肉馅、冬笋和冬菇,表面撒着面包糠。”秦筱筱是看了全程的,介绍道,“面包糠都是微微自己剁碎的呢!”
不是没有现成的面包糠卖,姜月微怕那都是用过期的坏面包的边角料做的。况且做面包糠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事。
齐嫂咂咂嘴,“这螃蟹这么做有点可惜了,应该做个蟹酿橙的。我记得岳丰楼的蟹酿橙做的也不错……”
她边说着边往嘴里扒了一口酿海盖,剩下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了——
“这怎么这么好吃的!筱筱,小姜这是怎么做的?”
秦筱筱得意地看着齐嫂,刚才齐嫂拿起一个酿海盖想尝的时候,又说了这些话,她可是一直憋着没吱声,就等着看齐嫂这反应呢!
“大姨,您不知道吧,这酿海盖不仅对油温有要求,还得炸两遍才有一种酥脆的口感。您得配着这姜醋汁儿吃,就更好吃了。醋可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微微说就得配这种醋,入口有微微的回甜才行。”
齐嫂听完,迫不及待地又往自己的小碟子里倒了点醋,把剩下的酿海盖就着醋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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