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1/2）
第 121 章
当时借着初桃的身体醒来, 因为发烧胃口不好又吃不饭堂的甜菜饿得不行时，突然换了厨子，也做了这道菜。
一模一样的味道, 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呢？
纵使能粉饰太平, 假装将过往抹得一干二净, 可是一想到踏风说过的那些话，她的心口就有些不好受。
见张玄蕴一动不动地看向自己, 谢子厌心口一跳, 眸中的情绪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生怕自己泄露了什么似的快速转移话题“师尊……怎么不吃了, 味道不好吗？”
“你去过地狱道？”
“师尊怎么想起问这件事了？”谢子厌倏地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他立刻解释道“当时我只是招不到你的魂魄才会去地狱道, 虽然……虽然伤了两个鬼差, 但我并没有伤害别的……”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见他仓促的模样, 张玄蕴笑着打断了他“我只是好奇在地狱道里发生了什么？”
谢子厌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
只有得到后才会知道，失去的恐惧。
他在歧路上走了太久, 那条路太高太独孤，拔剑四顾时，唯有穿胸而过的冷风。
即便得到了更多，可……他所求的却并不是那些虚无的东西。
他喜欢现在，即便……需要压抑忍耐更多, 可他也喜欢, 喜欢和师尊这样的相处，无论做什么他也甘之如饴。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 情绪起伏间那双黑眸又看不清, 以为自己提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张玄蕴立刻说道“那段回忆肯定不太好, 我不提了……”
“地狱道里有阎罗，我见到了十位。”听她这样为自己着想，谢子厌唇角微扬说道“几位殿下人很不错，嗯……除了那个九殿讨厌。”
“他们都出手了？”想起踏风说过的话，张玄蕴眯了眯眼问道。
“还好。”他没有说那一场大战的惊心动魄，没有说受了多重的伤，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一殿的修为很高，是他将山海笔给了我。”
“山海笔有何用？”
“寻找魂魄，当时……天地间都招不到你的魂魄。”
“当时，我用神识封印魔物后，被一股力量彻底封禁，再醒来便是在初桃的身上……”说到这里，她的视线又落在了葱爆羊肉之上“你当时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和侍女发生冲突时神情还有说话的语气很像。”
张玄蕴有些不可思议，正想说他还真是心细如发，结果一想到当时的情况，便说不出口。
招魂找不到，地狱寻不到，可想而知当时他有多绝望，后来好不容易发现她，结果却又因为万灵蛊而不敢相认。
一想到当日他浑身鲜血神魂俱灭的样子，张玄蕴心口抽疼愧疚难当“万灵蛊这可恶的东西，等我逮住蔡偏一定让他尝尝十倍的痛。”
“好。”看着她脸上的怒意，谢子厌扬起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初夏的阳光分外耀眼，细碎地落进了少年的眉眼间，粼粼的波光将他的黑撕开，此时的少年已经没了人见人畏的魔皇模样，也不再是当初的疯魔失控。
只要在他的师尊身边，他还是十八岁的少年，是谢仙。
难受有人在乎，委屈有人出头，伤痛有人心疼。
两个化婴期，速度自然是极快。
即便是跨越万里，也不过四五日便到了，只是这沙海本就是沙漠戈壁，自然是越走越荒无人烟。
漫天黄沙中张玄蕴偏头看了一眼谢子厌“川岱，丹林？若是只听名字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塞外。”
看着她眉间浸出的薄汗，谢子厌拿出一把折扇递了过去“或许在千年前这里曾经也是一片沃土。”
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否则仅仅只是猜测名字永远也找不到这个地方。”她接过扇子微微用力摇了摇，顿时凉风扑面，她咦了一声“这扇子里可是刻了阵法？”
“嗯。”谢子厌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她满意地又摇了摇，这塞外的干燥空气都瞬间变得格外凉爽，她一时心情大悦“可以啊谢仙，原来昨日你就在忙活这件事？”
谢子厌看了一眼张玄蕴，愣了几息，才想起什么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滑过了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很快又偏过头去。
张玄蕴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意识到自己唤了曾经的称呼，她也愣了愣，不过旋即就有些开心，好像终于一点点把两人中间的缝隙填满了。
即便只是粉饰太平，但是她觉得时间长了就会越来越自然，就会将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不平抹掉。
沙海附近的城池极少，有的甚至相隔千里。
若是没有谢子厌手中的地图，不知道要在这沙漠荒丘转悠多久。
到达地图标记的采桑城时，师徒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这座古朴的城池不仅藏在荒芜大漠中极其难觅，外面竟然有一层看不见的结界笼罩？
一座普通城池竟然有结界护持，且不说阵法需要维护，关键是沙丘荒漠灵力本就稀少，要长期维持这样的结界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天才地宝。
有了这个阵法一旦想从高空进入就会被发现。
在还未摸透情况下，两人掐了个隐身诀，却看到前后的城门紧闭，依然有阵法护持。
“这个地方太过古怪，我竟然看不出这是什么阵法。”张玄蕴皱了皱眉。
“城中一切也无法探知。”谢子厌也点了点头。
张玄蕴：“肯定跟蔡偏有关系，我们先等等看看城中会不会有进出的人。”
“好。”谢子厌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第二日一早，等两人再次来到采桑城外的时候，发现大门果然开了，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排队入城。
张玄蕴正准备显身进去时，却被谢子厌给唤住了“师尊。”
她停步，偏头看了他一眼。
谢子厌指了指她高束的长发，张玄蕴擡手摸了摸却没发现任何的不对，干脆问道“怎么了？”
谢子厌没说话，提步走到她的面前。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张玄蕴感到了一瞬莫名的紧绷，她下意识地擡头看向谢子厌。
这人浓睫高鼻，却偏生唇色昳丽，晨曦的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有种一种精雕细琢的美。
张玄蕴恍了恍神，等反应过来时就看到谢子厌正垂首望着她，解释道“师尊的簪子歪了。”
察觉到自己刚才竟然因为这张脸出神了，张玄蕴心口一紧，立刻板正了神情提醒道“莫忘记戴好千幻皮。”
这皮是云梦生给的，据说是妖兽之物，能凭心意任意幻化模样，效果一次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张玄蕴化作了一个白面书生模样，谢子厌这人倒是把自己化作了约莫有三十多岁的大叔形象。
轮到两人进城门时。
那守门人皱眉问道“你们两人什么物件都没带，进采桑城做什么？”
谢子厌手中出现了一个袋子“这位大哥说笑了，在下粗通些微末法术，好物自然是放在这乾坤袋中。”
“拿着腰牌进去，一个时辰内腰牌会失效。”守门人粗声粗气地说道“晚了可就出不来了。”
等两人随着人流终于走进这采桑城，发现城中看起来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街上走的也是些……嗯，有灵力的人？
张玄蕴正打算用神识扫一扫，突地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制，她微诧间见谢子厌也看向她“这城中竟然不能使用法术？”
身为化婴期，两人自然是能强行冲开这股禁制，但是这样势必会惊动这城中的背后势力。
干脆跟着进城的一行人先摸清城里是什么情况再说。
进城的人前后都有四个穿着铠甲拿着大刀的飚壮汉子押着，最后将一行人带入一个平坦之处，进城的人都纷纷拿出自己的货物摆了起来。
很快就有不少人涌了过来，讨价还价各种各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徒两人极其有默契地从广场处溜了。
“这城中不仅有禁制，这些村民却为何会有灵力？”这真是古怪至极的地方，不能动灵力，张玄蕴对谢子厌说道“你从西面走，我从东面，好好探查看看这个地方有什么古怪，半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城，除了城主府代替县令府衙外没有任何古怪之处。
碰头后，两人又饶去了城主府，发现守卫森然，如今不能使用法术的两人很难悄无声息地潜进去。
“师尊，一个时辰到了。”
走进小巷，谢子厌提醒到。
张玄蕴点点头，“反正也并不打算出去，我们先去酒肆茶楼坐坐。”
“好。”
结果等两人一走出无人的小巷。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突然停下了动作，整条街的人。
商贩，店铺老板，杀猪匠手中的砍刀高高举起，一只脚迈入铺子的女子也扭过头，无论刚才还在做什么，这些人统统全都在师徒两人出现的一瞬间停下了手中的事，诡异莫名地朝张玄蕴和谢子厌两人看来。
顷刻间，整条街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
谢子厌几乎是本能地就挡在了张玄蕴的面前。
这渗人的场面换做是普通人一定会吓到心口狂跳。
“继续走。”张玄蕴从谢子厌身后走了出来，神情淡淡地说道。
两人一动脚步，街上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跟着齐刷刷地移动，他们依然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只是用那种渗人的眼神盯着，彷佛下一瞬所有人都会在瞬间暴起。
即便这些都是普通人，可也架不住数量多，要是真的一起扑上来对于法术被压制的两人来说也是危险的。
所以，张玄蕴早已下意识地握住了谢子厌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全程谢子厌也不说话，老老实实任由张玄蕴牵着，轻飘飘的视线偶尔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很快唇瓣上扬地挪开，那模样完全没有将身边的危险放在眼里。
在头皮发麻的视线里，不信邪的张玄蕴终于来到了茶楼。
然后发现那客栈的小二提着茶壶也是诡异地眼神看着他们。
包括茶楼里茶的人一个个也都一样。
好像两人无论走到那里都摆脱不了这样明晃晃的监视。
就在窒息的安静里，张玄蕴的脚步刚踏上阶梯时，客栈里所有人猛地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外乡人，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声音如浪潮一样，越来越大，几乎震耳欲聋。
她嫌吵，正要说话时谢子厌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师尊……”
张玄蕴顺着谢子厌的视线看去，眉毛微不可查地一皱。
只见大街上那些原本恶狠狠盯着他们的人全都动了，一个个沉默不语表情阴沉地朝两人冲来，那模样就像是被人控制的走尸。
无论男人女人无论孩童妇孺，就好像是整个采桑城的人倾巢而出，都朝张玄蕴和谢子厌冲了过来。
突然，这群人猛地大声吼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陡然响起的声音，像是水滴入了油锅，猛烈炸开，让人心口陡然一跳。
张玄蕴一把将谢子厌拽到了身后。顺手折断一根青竹，打掉了飞来的一柄菜刀。
被护在身后的谢子厌看着挡在面前的纤细身影，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
而几息间，已经有人冲到了眼前，举起手中的砍刀二话不说就朝张玄蕴身上砍去。
男人五大三组，系着围裙，裙上还有暗红的血渍，明显是杀猪匠。
这种毫无灵力的攻击，自然是无法对两个化婴期的修士产生任何的伤害。
但是看着密密麻麻，不见尽头的凡人都涌了过来，还是让人颇为头疼，毕竟不可能动手真的将这些人都杀了。
腾挪躲避间，张玄蕴扬声问道“我们只是渴了来喝茶，你们何必如此激动？”
“外乡人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声音震天，这些人恶狠狠地骂道，就连小孩的脸上也是那种阴沉得不属于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杀意。
好像是恨不得将张玄蕴他们抽筋扒皮，一寸寸活剐，不免让人胆战心惊遍体生寒。
“我是刨了你们的祖坟，你们如此激动？”
他们完全不管张玄蕴说了什么，反复重复这句话“外乡人，滚出去，外乡人，滚出去”
站在张玄蕴身后的谢子厌始终没说话，一双墨黑的双眸扫过在场的众人，扫过某处时眼神微微一顿。
“师尊，不若我们先离开这里。”他拍了拍张玄蕴的肩膀。
四目相对，看清谢子厌的眼神后张玄蕴点了点头。
这时，有几个穿着铠甲的彪形大汉分开人群走了出来，这些人凶神恶煞地吼道“外乡人，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滚出去。”
“好好好，现在就出去，你们也太吓人了。”
见两人朝门口走去，彪形大汉们前后压着师徒两人，在街上那些诡异的视线刚走出城门，厚重的大门就被重重合上。
一直走到极远的距离，确定没有人跟着了，张玄蕴才问道“发现什么了？”
“刚才人群中一个小孩有些异样，我已经在他的身上打上了神识，等天黑了潜入城中找到他。”
张玄蕴点了点头“这些人不像是被人操控，神智和常人无异……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外乡人的身份？”她说着话语猛地一顿“难道是那块入城的令牌？”
出城时，令牌就被收走了。
“明日我们再潜入进去，顺便去找那小孩。”
“好。”张玄蕴点了点头，两人化作残影消失在沙丘上空，在最近的城镇住了下来。
刚入夜，谢子厌的房门便被敲开。
打开门，瞧见一个美男子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轻衣缓带青丝高束，手中折扇一摇，端的是翩翩浊世佳公子，清俊秀美气质非常。
谢子厌没有任何犹豫地问道“师尊，今夜要出去？”
“你怎么认出我的？”张玄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打扮，完全焕然一新，千幻皮就连喉结都能变化出来，根本不可能一眼认出本来面目。
“香味。”她最爱的香味他闻了这么多年，只需幽香入鼻的一瞬就能辨认出来，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分辨。
“原来如此，看来是时候唤个熏香了。”她摇了摇折扇说道“你也换身打扮，今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谢子厌看向“万花坊”的招牌有一瞬的无语，缓缓偏头看向张玄蕴，似乎在等个解释。
“叫我张兄。”张玄蕴拨开落到眼前的发丝，用扇子遮挡地说道“这个地方离采桑城最近，烟花之地的女子见识极多，定和采桑城往来的人打过交道，多探听一些消息自然是极好的。”
说完，她微微一笑，端的是目下无尘的仙人模样，摇着手中折扇说道：“待会好好跟在我的身后，可被看迷了眼。”
“师尊这话还是自己留着吧。”谢子厌说完，撩起衣袍率先走了进去。
两人气质绝佳衣着不凡，一进去，自然就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而谢子厌站在张玄蕴的身边，美颜也不擡地挡了一波又一波扑上来的美娇娘。
万花坊里，暖香扑鼻，到处都闪着纸醉金迷
一进去就能看见一楼的高台处，有穿着露脐长裙的女子跳着舞，旋转间披帛飘飞如仙子，腰肢曼妙似微风佛柳。
身后伴舞的女子也罩着薄薄的轻纱，如云似雾看不清楚容颜，却又平添了几分幽幽的神秘。
惹得张玄蕴连看了几眼，又不时有美女走过身侧，她心痒难耐，忍不住就想去撩拨几句，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谢子厌挑着眉拉走了，只能仓促地说道“叫几个姑娘来伺候。”
上楼梯时，谢子厌脚步顿了顿，张玄蕴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的后背，这人压着嗓子提醒了一句“张兄，看路。”
“这叫乱花渐欲迷人眼。”张玄蕴揉了揉额头，偏头特意看了一眼谢子厌，却见这人面对如此美景竟没有丝毫的动容，每每都只是随意一扫就收回视线，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
她收起扇子敲了敲谢子厌的肩膀，也压着嗓子说一下“你好歹也给我装一下，把纨绔子弟的做派拿出来。”
“不是有师尊在吗？”谢子厌回眸看向她。
张玄蕴被噎了噎，一时很难分辨出他是在夸她，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你们这里的姑娘都会些什么绝活？”张玄蕴回头就问向跟在身后的伙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的曲子和舞？都叫来，让本少爷好好享受享受。”
两人被带到了二楼的小院。
刚坐下酒菜还未端上来，老鸨就带着七位环肥燕瘦的姑娘走了进来。
“这几位可都是我们万花坊的头牌，诗词歌赋吹拉弹唱样样不在话下。”
谢子厌扔了一锭银子。
等老鸨一走，张玄蕴便笑眯眯地问道“你们挨个说说自己最擅长什么曲子什么舞？”
谢子厌化的脸很普通，但这个子高，身姿如竹如松，坐在张玄蕴幻化的翩翩佳公子也不见多少损色。
而他全程不过只是淡淡扫了进来的姑娘们，便毫无兴趣地收回视线，掖袖倒茶。
张玄蕴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突然听到了一个姑娘报了三个字“采桑舞。”
“就这采桑舞吧。”
很快，剩下的姑娘就拿起各自的乐器一字排开地坐下。
曲子响起，起初欢快，后来曲调直转急下，而跳舞的女子也从开始的兴高采烈到后面的掩面哭泣。
张玄蕴看了一会，发现旁边的谢子厌垂着睫正在……削果子？
“这舞跳得如此不错，你怎么不看。”张玄蕴微微倾身问道。
“看过更美的舞。”
他擡眸，一双黑眸看向张玄蕴。
“噢，也对。”张玄蕴恍然大悟，“还忘记了你有十八舞姬……”
说到这里，她猛地闭嘴，发现谢子厌也正看着她，一双墨色的眼在一瞬变得有些晦暗莫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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