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2/2)
汪祺走上前,夺过她手里的梳篦,将人拉了起来,质问道:“你躲着我作何?”
颜安霖的眼神阴沉,横眉怒目道:“我躲你?不都是你刻意避着我吗?”
“我,我……”汪祺一时无言以对。
颜安霖用力推开汪祺,指责道:“你既娶了我,为何又不碰我?你与我父亲之间究竟有何秘密?”
汪祺勃然色变,匆忙去将房门关上。折返回颜安霖身旁,想去拉她的手被其挥挡开。他压着声调,慎重回道:“我与你父亲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只是你父亲托我,若他不在了,让我接你幼弟入府同住。让我发誓,这辈子要护你与幼弟周全。”
这般说辞,与颜安霖苦求父亲多次,得到的答案一致。可她百思不得解,这与汪祺迟迟不与自己圆房有何干系。
颜安霖扑过去抱紧汪祺,哭道:“你能与我说句实话吗?为什么不碰我?”
汪祺内心五味杂陈,真相令他实在说不出口。
其实是他与颜安霖成婚那日,颜安如偷偷让魏尚宫塞给了他一封书信。
颜安如到死都无法释怀,丢了汪祺这份爱。在信中颠倒黑白,说是汪祺害她命不久矣。
颜安如自然不会蠢到,将自己与诚亲王偷情一事相告。说是陛下容不得皇后心有所属,暗中对她下毒。
颜安如身故后,魏尚宫借着去守陵之便,又将一封书信交与汪祺。
那信上字字句句,皆是对汪祺无尽的眷恋。倘使若有下辈子,定要与汪祺再续前缘。
汪祺信以为真,以为真的是自己害死了颜安如。
颜安霖与颜安如乃亲姐妹,每每相对汪祺不由自主想到颜安如。不知不觉间便生出心魔,不敢与颜安霖有亲密之举。
汪祺的双拳紧握,身躯微微发颤。不敢回抱颜安霖,启齿抱歉道:“霖儿,是我对不住你。”
“若你觉得愧疚,便不该如此对我。”颜安霖哭得梨花带雨,仰首去吻汪祺。
汪祺扭头躲开,又不忍她难过。回首与之四目相对,叹道:“霖儿,你可知你姐姐的死因……”
颜安霖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阻止对方提及颜安如。
“姐姐她死得其所,何必去追究什么真相。”
汪祺瞠目结舌:“难道,你知晓什么?”
颜安霖摇首,如是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日日追思往昔,又有何意。倘使你真的放不下姐姐,你我大可和离便是。不必这般互相折磨,耽误彼此年华。”
汪祺再一次错愕,难以置信眼前之人已不是昔日纯真少女,感慨道:“你变了。”
颜安霖从汪祺怀里退出来,抹着眼泪傲娇道:“过几日,便是我十七岁生辰了。我早就不是少不更事的小丫头了。”转身去向妆奁,从中取出一份和离书。
她将和离书递到汪祺面前,语气悲怆道: “这是和离书,既然你无法忘记姐姐,你我不如就此和离。”
汪祺不肯接和离书,恳求道:“霖儿,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定将你姐姐忘记。”
颜安霖阴阳怪气,嘲讽笑道:“多久,一日两日,一年两年,亦或是一辈子。”
汪祺慌不择言道:“你姐姐让我替她守丧三载,三年,就三年……”
颜安霖歇斯底里悲道:“守丧三载?你要为她守丧?原来这才是你不碰我的缘由。汪祺,我才是你名正言顺,八擡大轿迎进门的正妻。”
“她因我而死……”汪祺试图解释,被颜安霖怒吼打断:“胡说八道,她怎会因你而死,究竟是何人对你说的这些?”
汪祺自知理亏,怯声道:“是魏尚宫,暗中将你姐姐手书交与我的。”
颜安霖鄙夷道:“汪祺,看来你压根不了解我姐姐的为人。”她上前强行将和离书塞入汪祺手里,狠心逐客道:“你走吧,从今日起你我和离,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汪祺低头看了一眼和离书上,愤然将和离书撕得粉碎。张开双臂死死抱住颜安霖,哀求道:“是我糊涂了,我有妻,怎能为旁的女子守丧。霖儿,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求你,不要与我和离,可好?”
颜安如心灰意冷,横在她二人之间的是已故的姐姐。活人如何争得过一个死人,她决绝道:“我意已决,请汪祺公子放手。”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重重推开。
颜正霆立在门口,神色凝重喝道:“霖儿,你要和离?”
仆人来报,说是汪祺登门。颜正霆想着女儿回府住了许久不合规矩,便想过来劝说女儿随夫君回夫家去。
他到时听见二人争执,贴耳一听竟是女儿要与汪祺和离。
颜安霖推开汪祺,斜着汪祺哼道:“至于缘由,父亲还是问他吧。”
其实颜正霆听见了汪祺说的守丧,可他并不知长女颜安如曾与汪祺有过一段情。
汪祺自惭形愧,躬身行礼将一切缘由说明。
颜正霆不想长女竟疯魔到这般地步,死后依旧作恶,搅得家门不得安宁。
到底是姜还是老的辣,颜正霆老谋深算冲汪祺说道:“先皇后可是为国而死,此乃大义。若如魏尚宫所言,置陛下于何地?汪祺,你是信陛下的为人,还是信一个死了主子,没了倚仗奴婢的胡言乱语呢?”
汪祺疑惑道:“可魏尚宫是先皇后的心腹……”
颜正霆疾言厉色打断道:“先皇后在世时,魏尚宫或许是,如今便不好说了。谁知道她背地里投了何人为主,如此祸乱我颜家的安宁。”
汪祺闻此越发动摇,至少他更信陛下的为人。陛下早知他与颜安如有旧情,时过多年怎会因此发难对其下毒。何况魏尚宫守陵第二日,便离奇自缢而亡。
颜正霆趁热打铁,又道:“若如儿在天有灵,得知妹夫因她与妹妹闹到和离的地步,让她情何以堪啊!”想到长女颜安如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老泪纵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汪祺悔满眼愧疚凝着颜安霖,忽而撩袍跪地,拜道:“我汪祺错信小人,让妻子受尽委屈。这一拜,不足以弥补霖儿所受的委屈。霖儿,若你不肯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和离之事,我绝不同意。我答应岳丈此生护你周全,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汪祺定会说到做到。”
颜正霆看清女儿眼中有泪,已有动摇之势。便识趣退出房内,贴心将房门合上。
汪祺聪慧过人,自然明白岳丈成全的一片苦心。擡手拉住颜安霖的衣袖一角,语气似求人,却更像逼迫道:“你若不打消和离的念头,我便长跪不起。”
男儿膝下有黄金,汪祺这一跪早令颜安霖心软。只是一想到成婚一载所受的冷落,便怨从心生。拂袖甩开汪祺,嘴硬凶道:“你爱跪便跪,干我何事。”头也不回上了床榻,放下幔帐假装就寝。
汪祺是个实诚人,便不动如山继续跪着。
烛火映人,汪祺的影子正好映在幔帐上。颜安霖如何得以安睡,心浮气躁地翻来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截烛火燃尽。房内立时一片灰暗,汪祺依旧如同一具雕像纹丝不动跪着。
床榻上的颜安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鸡鸣夜散,月隐日出。
颜安霖猛然间惊坐起身,额上一片冷汗。擡手抚着狂跳的心口,大口大口喘着气息。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见姐姐颜安如坐在她床头鬼哭狼嚎,“是我对不住你们,是我错了……”
颜安霖稍稍平复心情,撩开幔帐准备下榻。擡眸间映入眼帘的是,汪祺垂首闭目直挺挺跪在原地。
“你这个傻瓜。”颜安霖心疼低骂了一句。她可以原谅汪祺,可不能轻易原谅。硬着心肠穿鞋下榻,视若无睹行过汪祺身前。
汪祺闻见脚步声,急忙睁目望去。见是颜安霖起身,讨好般问道:“昨夜,可睡得好?”
颜安霖白目一眼,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他跪着,她如何能睡得好。
颜安霖打定主意不理会汪祺,置若无闻去向妆奁梳妆。可又受不住心疼汪祺,匆匆忙忙随意梳好发髻,去向屏风后更衣。
而后,逃也似离开自己的闺房。眼不见心不烦,她倒要看看汪祺的诚意有多久。
她方走出院子,府上的女使过来禀报:“三小姐,府上来客,家主让三小姐速速到正堂见客。”
什么人一早登门拜访,竟还要她作陪。
颜安如好奇道:“来客,是何许人也?”
女使如实回道:“奴婢不清楚。”又催道:“三小姐,还是快些吧,莫要客人等着,失了礼数。”
颜安霖应好,随之女使去向正堂。
正堂内有三人,正中主位坐着颜正霆。客位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汪君远,女的是汪君远的夫人苗氏。
汪祺一夜未归,加之苗氏确实挂念颜安霖。这小两口闹了矛盾,说到底媳妇亦是自家人。苗氏觉得有必要她夫妻二人亲自登门,接颜安霖回府方显诚意。
颜正霆与汪君远如今成了儿女亲家,自然不会再像朝堂上那般争锋相对。彼此客套着,说着不痛不痒的家常话。无非是各自问候身子康健。
苗氏一直向堂口张望,盼着颜安霖的到来。
眼见颜安霖规规矩矩行进,亲自起身相迎,热情唤道:“霖儿。”
“母亲?”颜安霖闻声错愕,看清苗氏,又瞟见汪君远,“父亲?”
颜安霖慌张需要行礼,被苗氏拉着阻止,慈爱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行这些虚礼。”
说话间,苗氏往颜安霖身后探了几眼,问道:“祺儿呢?”
昨夜颜正霆特意派人到国舅府报信,说是汪祺留宿颜府。苗氏私以为,这小两口已然和好。未见到二人携手同行,不免心生疑惑。
颜安霖有些窘迫,答非所问道:“不知母亲,登门所为何事?”
苗氏拉着颜安霖的手不放,笑道:“自是来接你回府的。”
颜安霖震惊不已,国舅爷夫妇兴师动众竟只为接她回府。
苗氏再次发问:“祺儿呢?他昨夜不是宿在颜府吗?”
此时,颜正霆开口解围道:“霖儿,你夫君可是贪睡未起?”
颜安霖骑虎难下,总不能说汪祺在她房中跪了一夜吧。念着苗氏一向对她亲厚,无奈顺势而为,答道:“夫君尚未起身。”
苗氏便数落起来:“这孩子也太不懂规矩了,在岳丈家中怎能贪睡至此。”
颜正霆本以为女儿看到汪君远夫妇的诚意,定会点头答应回府。眼见颜安霖面有难色,想必昨夜并未和好。唯恐女儿说出不该说的,慌忙催道:“霖儿,还不快去催你夫君起身,收拾收拾,与二老一同回府去。”
“父亲,我……”颜安霖其实不想回国舅府,方想拒绝被颜正霆疾言厉色打断,斥道:“还快去。”
汪君远脸色微变,察觉到这对父女的异样。面上又不好说什么,唯有私下问问儿子汪祺。
颜安霖迫于父亲的威严,又不忍心让苗氏难过,犹犹豫豫应下:“女儿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