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1/2)
和解
从民政局出来, 张千帆一身轻松。
压在肩头沉甸甸的重担骤然被卸除,她擡头望一眼外面明朗的天空,只觉得外面的天空比往常更加澄明。
终于离了。
办完一切程序, 没有想象中那样激动, 心情很平静。
大概这场分离来得太晚,已经无法激起她内心的爽感, 只觉得摆脱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而已。
周围人大多不理解她。
楼下的陈大婶见了她,苦口婆心与她交代:“千帆啊,你这个时候离什么婚呀, 别怪大婶话多,你这太不划算了。”
“当初夏云康被接回来, 我们都以为你要离, 结果你没离。你咬咬牙坚持这么久, 现在丽珍都上了小学, 你也已经接受夏云康,一家人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 怎么突然离了?”
“那么大风浪都顶过来, 怎么如今日子舒坦的时候你偏要离?”
……
包括陈大婶在内的一众纺织厂家属院的邻居们都是这样的想法。
大家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闹得这么厉害的张千帆不离婚,现在日子好过了, 反而要离。
张千帆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她已经不在乎外人的看法, 她现在唯一在意的只有她女儿崔丽珍。
在被问到想跟着爸爸还是妈妈时, 小小的的崔丽珍犹豫着选择站在崔志强身后。
这样的举动刺得张千帆心口发疼。
她向来待她闺女不薄, 她以为离了婚,任何人都不支持她, 至少她女儿是愿意跟着她的。
谁料她女儿也不愿意跟她。
这个家庭没有再欢迎她的人,她只能选择收拾东西搬出去。
好在她是纺织厂的员工, 可以申请员工宿舍。
申请表递上去的第二天,李香昭得知这个消息,怒不可遏。
“瞧瞧,她还真要搬出去,申请表都填了,看来是要来真的!”
李香昭也是个固执己见的人,哪怕张千帆去民政局办了离婚证,她仍然觉得张千帆只是气头上做做样子而已,迟早得重新复合。
所以崔志强不愿意去民政局的时候,她还大义凛然地劝自己儿子:“去吧,放心,她一时想不通而已,你就让她离,离了之后她很快就会后悔的。”
哪曾想张千帆不仅没后悔,反而执意要搬出去。
崔志强埋怨她,“妈!你不是说千帆只是一时脾气上来吗?你不是说她气消了很快就会想通,很快就会后悔吗?”
“现在好了,她还要搬出去,我当时就不该听你的话!”
被儿子一通埋怨,意识到策略失败的李香昭很是恼怒,“放心吧,她搬不出去的,这事交给我。”
几天后,张千帆被主任叫到办公室,主任委婉告诉她,现在员工宿舍紧张,很多人没有安排到宿舍,既然她还有地方住,就暂时委屈一下,将就将就。
“可是……我和崔志强已经离婚了,我和他现在不是一家人,要是还住在一起,那我这个婚不是白离了?”张千帆据理力争。
“千帆啊,你这情况我们也知道,无奈现在员工宿舍紧张,好多人都没地方住,还得在外面租房子住,你这种暂且有地方住的人,恐怕要被排到很后面。”
张千帆没再争辩。
如果她没记错,这位主任和她公公崔国栋交情匪浅。
她懒得再去猜想这里面有没有崔家人的手笔,径直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当天便搬了出去。
在她搬出去的那晚,崔家爆发一阵激烈的争吵。
至于争吵些什么,张千帆并不知道,这是事后陈大婶给她透露的,据说崔志强在家里发了好大的脾气,东西都砸了不少。
张千帆听听也就过了,她现在再也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崔家。
然而,在她搬家一周后,主任又找她谈了话。
“千帆啊,现在厂里业绩不好,咱们人工成本过高,上面领导开过会,决定每个小组裁剪一到两名员工,你看你都有能力在外面租房住,那……”
主任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被辞退了。
以前大批员工下岗的时候,她能保持职位继续干下去,现在厂里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她却要被迫下岗。
但凡她用脑袋想想,也知道这是谁在背后捣鬼。
崔家人或许在用这种方法逼迫她,逼迫她低头,重新放下尊严,重回家庭。
可惜她一旦出来,坚决不会再回去。
辞职就辞职吧。
这些靠着崔家得到的东西,终于都原封不动还给崔家了。
家庭、工作、福利待遇、城里人的身份……这些统统都没了。
从前她害怕失去这些,失去那些,害怕离开崔家没法在城里成活,瞻前顾后不敢离婚,现在真离了,失去了所有的福利,心里倒也还算平静。
一无所有的滋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早知道自己能这样坦然地面对现今的局面,她该早一些做出这样的决定。
张千帆正式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每当她觉得条件艰苦的时候,想想薛子兰当初的处境,立即觉得不苦了。
当初张行舟下落不明的时候,薛子兰怀着身孕都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她在城市生活这么久,没道理连讨个生活都讨不到。
还有张远洋,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人都能混成大老板,她又哪里不如人了呢?
张千帆不服气。
她就不信她不能凭自己闯出名堂来!
在她积极想办法讨生活的时候,接到一桩好消息。
张远洋要结婚了。
收到消息的张千帆第一时间去找薛子兰问情况,“是不是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姓林的女孩?”
“是,是她。”薛子兰还记得对方的名字,“她叫林思艺,蛮好听的名字。”
“我看她家庭条件很好,还在外国留过学,人家这么快就答应了?”张千帆琢磨着这也太快了些。
果然是留过学的人,思想比大家都要开放。
薛子兰轻笑,“千帆姐,现在远洋哥已经不是以前的远洋哥了,他是远洋科技公司的大老板,白手起家的年轻富翁,人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也不奇怪。”
“哦。”张千帆不接话。
在她心里,不管张远洋变成什么样,都是从前那个吊儿郎当又嘴臭的大哥。
“那到时候你准备送多少礼金?”这是张千帆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她没了工作,还得承担房租,恐怕掏不出多少礼金,薛子兰比她的经济条件好不少,肯定不会吝啬礼金,到时候她送少了,免不得要下不来台。
看出她的担忧,薛子兰直言:“千帆姐,你送多少,我们就送多少。”
这话语中的善意,惹得张千帆内心一动。
她不禁想起当初张行舟要娶薛子兰,自己还跑去薛家骂一通,死活要把提亲礼要回来的混账事。
幸好当初没成功。
如果张行舟真随了她意,娶了什么她厂里科长的千金,恐怕现在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吧。
想起往事,张千帆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她极快地拿衣袖擦干眼角的泪,怕薛子兰关注到自己的不对劲,很快转移话题,“你姐怎么样了,有动静没?”
“她也要结婚啦。”薛子兰高兴地弯起眉眼,“房子都买好了,在市区比较中心的位置,好几十万呢,说是为结婚做准备的房子。”
闻言,张千帆心里涌出一股酸涩,“听说你姐现在升为酒店经理了是不是?”
“是,不过……”薛子兰微微扬起嘴角,“这事有点复杂。”
薛子梅的确升了酒店经理,却不是在老东家云华酒店升的职。
“江皓的父母退休后下海做生意,建了一家酒店,后来知道自己儿子的女朋友是干这一行的,直接把我姐调到酒店做主管,做了几个月,看我姐能力不错,直接调为经理。”
虽说薛子梅自身够努力,混上几年,升职加薪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如坐了火箭般的升迁速度,不得不说,多少是沾了江皓父母的光。
张千帆很是感慨,“你姐有福气啊。”
从前她嫁进城,在薛子梅面前总像高人一等,现在薛子梅攀上富贵人家,她却混成了孤家寡人。
人生呐,没有永远的胜利者。
“听说那江皓现在在学校当老师?”张千帆疑惑,“他怎么没有接他父母的衣钵,继续做生意?”
“我也不太清楚。”薛子兰依着听来的点滴,解释:“大概是江皓本人做生意的意愿不强。”
他家里经商的经商,经权的经权,只有他到头来做个教书先生,也是蛮纯粹的一个人。
“那他们到哪一步了,送请柬了吗?”张千帆问。
薛子兰摇头,“还没呢,不过慢慢在准备了,我姐说是先把戒指挑好。”
——
珠宝店的柜台上,薛子梅俯身一一挑选着玻璃展柜中的金戒指。
柜台促销员笑眯眯地拿起旁边的钻石戒指,“这位女士,我看您皮肤白皙,手指纤细,戴上钻石戒指一定更好看。”
“现在人们结婚都愿意选择钻石戒指,要不我给您推荐几款款式,您看看您中意哪一款?”
对于促销员的推荐,薛子梅置若罔闻。
她指着展柜底下一对镂空花纹的金戒指,“把这个拿给我看看。”
“好嘞。”促销员边拿出展柜中的戒指,边不死心地推销,“看完这一款,我们这边还有一些钻石款式的戒指,要不您……”
“不用了。”薛子梅打断对方,“我不考虑钻石戒指,不用给我推销。”
呵,当她傻呢,钻石戒指能有什么用,又不能回收。
金戒指好歹是金子,钻石只是石头,谁值钱不是一目了然么?
她才不跟风买钻戒。
“这款挺好看的。”薛子梅仔细端详手中的金戒指,戴上试了试,大小合适,“就这款吧,帮我包起来,我要了。”
“抱歉,恐怕你要不起。”
一道突兀的沉稳男声骤然在耳边响起,薛子梅擡眸,一眼瞧见旁边站着的高挺男人。
“张远洋?”她顿时瞪大眼。
“不错,至少还认得我。”张远洋扬起嘴角笑了笑,指着她手上的戒指,懒散道:“不过就算咱们认识,这戒指是我先看中的,我不可能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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