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2/2)
“我又何曾怕过你!你个小人。”江叔珩吼道,扯痛了脸上被程桥揍的伤口,忍不住蹙着眼伸手摸了摸。
程桥却是因为江叔珩冷不防来一下子,又因为顾及他病重,动手的时候轻了,相比较起来受伤更重,头破血流的。
吃此大亏后,程桥是反应过来了,这江叔珩看着病危,揍起人来的力气可不虚弱,接过江大管事递过来擦血的帕子,边拭去脸上的伤痕,边道:“所以,江叔珩你是做戏呢?”
做戏?程四郎愣了。
江叔珩也冷哼一声,待江大管事给自己处理完伤口后,又撵退了他们,见江大管事把门给关上了,才瞥了程桥一眼道:“亦不算做戏。”
而后复又坐回轮椅上。
既然程桥都已经推断到了当初江氏的通敌叛国大案其实是韩甚的手笔,他也不用再隐瞒自己回京的事,故而将自己入京来,奉召查流民案一事,后被韩甚喂毒的事说出。
程桥跟程四郎的脸色登时均难看起来。
“韩甚,这是卸磨杀驴呢!”程桥撚着胡子道。
“谁是驴?”江叔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那阿爹身上的毒,解了么?”程四郎紧张。
“服用了蝉娘留给我的解毒丸,暂且遏制了毒性,还在慢慢将养。”江叔珩欣慰地看着程四郎,到底是自己的儿郎,才会这般紧张自己。
这个儿子,四娘替他养得好。
“只是崔詹事说,按正常情况,若一个月内得不到解药,便会心力衰竭而死,若是我一个月后没死,怕韩甚还有后招。”
“所以你不得不称病不起,闭门不见客。”程桥明白过来了。
难怪外头的流言那般纷纭众说,江府也没人出来辟谣呢!
韩甚,是乐得他江首辅印证了流言,不久后便身死人灭。
好歹毒!
“那阿爹怎么办?”程四郎不免担心。
到底,陷害阿爹的可是当今圣上,阿爹跟父亲都不过是他的臣子,君要臣死,臣能不死么?
“韩甚此人,心术不正,阴鸷奸险,他既对你动手,怕已不想留有余地了。”程桥道,“如此看来,你称病,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可之后呢?”
“之后?”程桥看着江叔珩,“江叔珩,你先前从狱中脱逃,亦是能伸能屈之士,眼下的上上策,不若急流勇退,诈死脱逃,待他日,再谋东山再起。”
“我若从京城败走,还有他日么?”江叔珩冷哼。
“那你欲如何?”程桥反问。
“我不是正闭门苦思么?”江叔珩不耐道,挥手,“行了,今日你亦见到我了,可以走了。”
程桥冷眼看了江叔珩一眼,才要转身离开,看程四郎站着没动,伸手去抓,没想到江叔珩亦伸手拉住了程四郎的另一边胳膊。
“父亲?”程四郎朝前看看程桥,朝后看看江叔珩,“阿爹!”
“四郎是我儿子,我要留他下来陪我这个亲生阿爹。”江叔珩怒目以示。
“江叔珩,莫忘了你还卧榻不起,称病在床呢,叙儿如今明面上还是我程家的儿郎,他拿什么借口留在你侯府?”程桥毫不让步,“韩甚的人还在留意你侯府的一举一动,若是叙儿留下,你怎知道外头的人会如何揣测,那韩甚会不会拿叙儿的事做文章,甚至,对叙儿起疑心?”
江叔珩正在气头上,不免郁恨。
“原本今日我便不该冒险带叙儿过来的,今日既你们父子已然相见,你便不得再奢望更多。”
看江叔珩亦不为所动,程桥咬牙,“叙儿可是四娘的心头肉,你也不想叙儿出事,让四娘担忧吧?”
江叔珩瞥了程桥一眼,终慢慢放手,不舍地看向程四郎,“叙儿,照顾好你阿娘!”
“阿爹放心,孩儿会的。”程四郎亦不舍,但情势所逼,不得不暂且茍安。
待江大管事送程桥父子出府后,江叔珩才慢慢坐到了轮椅上,握紧了拳头。
他有儿子,还是个那般好的儿郎,他江叔珩怎舍得去死呢?
自己不想死,那就只能送韩甚去死了。
只要韩甚死了,那四娘跟叙儿便能光明正大认祖归宗,他便不再是孤身一人。
杀了韩甚,便是,要如何杀!
“侯爷,您没事吧?”江大管事匆匆送走程桥父子,马上又折返回来照料自家侯爷。
“我没事。”江叔珩看了看手上的伤,冷哼。
“怎么好端端的,竟然跟程大人打起来了?”江大管事惊奇。
能让一向矜持娇贵的自家侯爷大打出手,这程大人,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侯爷犯大怒的事情?
江叔珩摆手不语,脑中想起京中想要对付韩甚,可以结盟的人,倒是有个最佳候选。
崔氏。
之前崔景明那只老狐貍推测到真正捏造江家与崔家惨案,逼倒东宫的,是韩甚时,就出言相邀掰倒韩甚。
那时候以为时机不对,他不得不婉拒了,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崔家联合姜朔哄擡米价,又制造流民事件,便是意图搞坏韩甚的名声,好逼他下台。
可这般做,费时耗力,伤不及韩甚根本。
像崔景明这般聪明的人,又不会做甚么无用的准备,看起来,像是还有筹谋。
若他们当真有计谋对付韩甚,他如今倒是想助他们一臂之力。
“江渔,你找人跟崔家通个气,就说我江叔珩命不久矣!”若是崔景明会来见他,那他大可跟他们计量一番,若是不来,那便另寻法子。
崔奕之与崔景明很快收到了江家奴婢传来的这消息。
“江大人真的快死了?”崔奕之不大相信。
“这老狐貍,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断气?”崔景明不信,冷哼,“我倒是觉得,江叔珩做戏的成分多。”
前两日,那御史台的程大人还带了自己郎君登门拜访呢,出来侯府的时候,程大人满脸带伤,关注着侯府动静的人都在好奇,更多关于安国侯府的流言又流传开来。
侯府里头有谁这般大胆敢殴打朝廷命官的,还是御史台的头儿!
那程大人受此大亏,在朝堂上顶着张受伤的脸,亦不吭一声,没听闻他弹劾谁。
在侯府,胆敢这般对程大人放肆的,怕也就只有江叔珩本人了吧?
听闻程大人跟江叔珩曾经还是国子监一届的同窗,不管程大人专门携子上门,是为了什么?但显见两人是不合生了罅隙,不然江叔珩怎么会在病中亦要发难。
只是看程大人受伤不轻,江叔珩厮打时要不拼了浑身的力气,要不就是本身病得没想象中那般重,才让得手的。
如今不过两日,江叔珩就派人来跟他们说,他快死了?怎么看都是刻意的。
江叔珩想干什么?是想让他们登门造访么?
“不过,既然他可以捏造危垂的消息,还专门通报与我们崔氏,我们且上门一探究竟,也不是不可。”
看在先前帮忙崔氏伸冤的情分上,走这一遭,也不是不可以。
崔景明即日便带着崔奕之登访安国侯府,两父子便是再怎么揣测,都没有想过,今次江叔珩见他们,是为了逼迫韩甚下台来着。
当然,江叔珩见崔氏父子时,亦是一脸病容,当真不久于世的模样。
这般才能取信崔氏,他江叔珩想要死前一博嘛!
果然,听闻是韩甚下毒,让他中了与姜朔同一种毒物后,崔景明与崔奕之大吃一惊。
“那你,为何不叔珩贤弟一般,回剑南道,找蝉大夫解毒?”
“姜朔不过是个小卒子,他的去向,韩甚怕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而我江叔珩是何等人,你以为韩甚会放我离京么?”江叔珩反问,“怕是我才将将离开京城,韩甚便派刺客在途中设伏,杀我个干脆了。”
所以他只能困在京中,被慢慢折磨而死。
“蝉大夫,没有赠留任何药丸与你么?”崔奕之忍不住问。
以蝉大夫的习惯,自己阿爹孤身回京,于情于理,都会给江叔珩备些膏药吧?蝉大夫又曾经给人三次解毒,在京城这等诡谲变幻的局势里,怎么没想到准备一些解毒药剂呢?
江叔珩忍不住瞥了崔奕之一眼,摇头,“此次回京,走得匆忙,未有来得及叫蝉娘给自己做些药膏药丸,如今死到临头,实在大憾。”
“哼,早便跟你说了,那韩甚狡猾,该尽早杀之,你却不信,落得如今这下场,也是活该。”崔景明冷嗤。
“崔十一,我如今亦是悔之莫及。”江叔珩慨叹,“你我江氏与崔氏被韩甚害得如此之苦,我便是死了,亦咽不下这口气,若是你执意与韩甚寻仇,趁我还有余力支使,亦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当真?”崔景明一怔。
崔奕之却已经即时制止:“阿爹,万万不可。”
江叔珩与崔景明均看向了他。
“奕之?”
“为何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