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2/2)
不过,蝉娘还小,就是择婿,也得过两年再说!
程四郎看苏峤如此,苏峤看程四郎,亦如此。
所以跟着林幼蝉去了程家几日,这日夜里头,苏峤便找自家舅舅说起了这事。
“哦,蝉娘去程家习武这事,是我允的,有何不妥?”江叔珩瞧着陪自己品尝的外甥。
他虽然不喜苏家,但对于这位唯一的外甥,却是极为赞赏,特别是他如今千里迢迢特意来到他江氏祖籍之地来探望他这个舅舅,背后或有苏家指使缓和与自己关系的意图。
但他能见到大外甥,也很满足,就不斤斤计较了。
“可是,表妹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这般孤身进出程家,孤男寡女,怕是不妥。”苏峤忧虑。
“有何不妥?这地儿谁敢说我侯爷家里头的大娘子的是非,我就掌谁的嘴儿,看谁还敢胡言乱语!”江叔珩摆摆手,丝毫不介意,“再说,蝉娘去程家,可是干正事去的!”
“蝉娘要练字,大可以跟舅舅你学啊,至于习武的话,便更方便了,江府该有武艺高强的护卫,也能找来教蝉娘剑法的,何苦非跑这程家一趟,让人平添口舌之劳呢?”苏峤坚持。
“哦,蝉娘没跟你说么?她跟程四,还合伙做花椒的营生,程家跟我们江府一般,辟了个园子专门拿来种花椒,蝉娘不仅去练字习武,还得给程四做顾问,教他培育椒木。”江叔珩得意道。
他家的蝉娘啊,可是个有真本事的,都已经靠自己置办下如此多营生了。
苏峤哑然,而后心里头却更气了。
原来这程四郎,是早早地就打好如意算盘,借着雇用蝉娘做顾问,轻易地就瞒过舅舅,一步步接近蝉娘。
“舅舅……”苏峤顿感无力。
江叔珩看了一眼大外甥,亦明白苏峤的担忧跟心思。
是了,蝉娘进京就进了峤儿的凌云社,相处时间久了,蝉娘又这般好,年少慕艾,不奇怪。
不过这事,他可不好掺和,所以装糊涂:“怎么了,峤儿?还有什么话要跟你舅舅说么?”
“舅舅,我,我爹,不是,是我……”苏峤心一横,跟江叔珩老实坦白,“我觉得蝉娘,颇好,有心想要与蝉娘说亲,舅舅您觉得如何?”
“哦,这事啊,我觉得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蝉娘怎么想的!”江叔珩遗憾地摆手。
说实话,峤儿这个人他是看中的,但那苏家,他却是以为不怎么样!
而且蝉娘是个自己有主见的娘子,她的终身大事,他做阿爹的能替她掌掌眼,可最终她想嫁谁,得由蝉娘自己决定。
闻言,苏峤不免失望。
他已经来安泉县差不多半个月,原本他亦想学程四跟国子监申请暂时休学的,无奈阿爹不许,想要他参加明年的科举,试试能否中第。
所以他来剑南道,也只能利用授衣假,但时日也不多,还是他另外多请了几日假,才足够让他来安泉县多留几日的。
眼下已经十月初了,过两日他就得启程,不然赶不上十一月份来年开春科举乡贡学子都要去的大明宫参拜祭奠,便会失去应考资格。
他原本只是打算来看看舅舅跟表妹,定一定心神,没曾想却发现了程四或许在觊觎表妹暗中投其所好,心神没定下来,反而更焦虑了。
主动跟舅舅坦白,原意想叫舅舅看自己是蝉娘表哥情分上,帮自己一把,结果舅舅说得由蝉娘决定,他心情就不免更乱了。
若是他能留下来,还能时刻伴在蝉娘身边争取一下,但自己就要回京了,程四若是最后当真迷惑了蝉娘,他也阻拦不及,简直愁人。
苏表哥心神不定的事儿,林幼蝉很快就注意到了。
她才去见过小高大夫跟那三位药童,接了小竹递的信还没看,见着表哥失魂落魄地站在通往自己院子的路上,就忍不住走上去问了:“表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蝉娘!”苏峤看着自家表妹,勉强挤出个笑容。
“心情不好啊,谁招惹你了?”林幼蝉问。
苏峤摇摇头,迟疑了一下,但这事悬在心头,就这么回京城怕是会一直让他困扰,还不如问清楚得好,省得他来日才后悔,于是鼓起勇气试探,“蝉娘啊,若是,若是舅舅不反对你我的婚事,你觉得我怎么样?”
林幼蝉吃惊:“阿爹什么时候说这事了?”
“方才我问了。”苏峤赧然道,“蝉娘,你愿不愿意嫁进苏家?”
“可是,表哥,我是你表妹。”林幼蝉之前倒是没看出来自己这位表哥有对自己特别在意的地儿,是他这一次来安泉县,才隐隐察觉到的。
虽然他后来并没有明说,但如今抢着替掉小竹陪同自己去程家,又想要亲自教她练字这事,她心里头才渐渐确定的。
平心而论,自家表哥自然是顶好的一位郎君,可惜就可惜在他是自己表哥,所以她从来对表哥没有想法。
“对啊,不正好亲上加亲么?”苏峤赶紧道。京城里头许多人家都是表哥表妹结亲的,很普遍。
“不好不好。”林幼蝉连连摇头,看表哥脸色变了,马上又连连点头,“不是,表哥,我不是说你人不好,而是说,从医学上推理,无论是哪一家的表哥表妹成亲,其实都不好。”
“为什么?”苏峤原本听她两次否认脸都黑了,又听她说不是自己人不好,是医学上的问题,才脸色稍霁,追问。
“因为按照血缘来说,我们是近亲,就单拿血液来说吧,你阿娘跟我阿爹流着源同一脉的血液,身为他们子女的你与我体内当然也囊括了相近的血液。我们的这部分血液里可能是带着相同潜藏着的病症,若是与旁人结亲,或许血液里潜藏的病症会被稀释,甚至抵消,故而世上普遍都会找外姓郎君/娘子结亲,生下来的子嗣后人便健康强壮。”
“但若是表哥表妹结亲,就是我们阿爹阿娘与外姓人结亲消弭或抑制的那部分血液,又被我们融合加强了,那血液里潜藏的病症,原本可能是已经被抵制或消弭的,就会有更大几率的发作,故而我们结亲后生下的子嗣,身子会比彼此间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结亲后生下的子嗣要弱,甚至带着从胎儿时就有的缺陷,如身上部位缺失,痴傻,严重的,生下来便是畸儿。”
“这还只是我们血液里头潜藏的病症,另外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因为我跟你是近亲,故而体内携带着的相似的同源病症,说是所有这些病症都被加强的话,表哥你想想,将来生下的孩子是不是更可怜?”
苏峤听林幼蝉说得一套一套的,冷汗直冒:“蝉娘,你不会是诳我吧?”
“我是小神医,绝对不拿医术上的事情来诳你的,我认识表哥这么久,可有在医术一事上诳过你?”
苏峤不语。
蝉娘确实诳过自己的,不过不是医术上的事情,她这般说,也没错。
“要是表哥不信我,你可以回去问问永春堂的高大夫,我们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这个问题切磋过,还有,你也可以问问京城里头表哥表妹结亲的人家,是不是诞下来的孩子更容易体弱多病,或者是有其他问题的。”
林幼蝉解释道,“表哥自然是很好的,我还没认回阿爹的时候就知道,表哥是端方君子,就是信任表哥,所以当初表哥邀我去凌云社做大夫,我便答应去了,表哥叫我上场蹴鞠,我也去踢了,总之,表哥很好很好,可是表哥就是表哥,我是小神医,最清楚近亲结亲的危害的,更不能害了表哥!”
所以从进京初初认识表哥时始,她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将表哥当对象的。
苏峤看着林幼蝉,无可奈何地笑笑。
“表哥,你生气了?”林幼蝉小心翼翼道。
“没有。”苏峤摇摇头,仰头看着秋高气爽的夜空,长长叹了口气,而后扶额。
想他堂堂苏三公子,人生第一次倾心一个娘子,就因这样的原因被拒了。
“表哥,大丈夫何患无妻?”林幼蝉看表哥难过,不忍:“京城里头还有许多比我好的娘子呢,您回去后好好找一找,定能找个才貌俱佳的娘子的。”
苏峤干脆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望天,闷闷道:“知道了,蝉娘,你先回去,我先缓缓劲儿!”
“表哥,你真没事?”林幼蝉挠了一下脸。
应该,会没事吧?表哥也不像是受挫后就会自暴自弃的性子来着!
“没事,别让我觉得丢脸的时候更丢脸了,快走快走!”苏峤一手捂住脸,一手朝林幼蝉使劲摆手。
“那,好吧!”林幼蝉看表哥坚持,赶紧麻溜地跑了。
幸好表哥是个明事理的,不然要对上个偏执不讲理的,她可麻烦大了。
知晓自家表妹的心意后,苏峤颓了两日,关在院子里谁人也不见,江衡还以为他生病了,过去关心了两回,知晓他没事,这才作罢。
“表弟,你要是觉得烦闷,要不,咱们关起门来,组个蹴鞠队玩玩?”恰好凌云社跟飞鸿社的队长都在呢,叫几个凑两个小队蹴一蹴也是可以的。
“表哥,你还在守孝期呢,能蹴?”苏峤好心地提醒。
“关起门来,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谁知晓?”已经总揽江府大权的江衡很有底气的说。
“不了,我过两日就要回京了。”
“这么快?”江衡吃惊,而后不舍,“不能再多呆几日?”原本在安泉县,他就不能外出,府上与他相近年龄又说得来的郎君也少。
虽说平时在忙于庶务,可有个表弟来陪陪自己,亦很能解闷。
“不能,我打算明年试试考科,得早日回去准备。”苏峤摇头。
既然确定了蝉娘的心意,困扰他的心结没了,自然要忙正经事去了。
“所以你这几日心情不好,是担心这个?”江衡自以为是的问。
“没错。”苏峤顺理推舟地应。
“表弟这学识这么好,定是能考中的。”江衡鼓励,“你看咱们这安泉县的徐知县,看起来也没啥了不起的,可他都能考中到这里来做县老爷,表弟你比他才学好这么多,肯定能考中的。”
苏峤看着江衡,笑了笑,“承表哥吉言,我会好好考的。”
其实两日的时间,已经让苏峤整理好心情了。
如今想起这事,想通想透了,虽有遗憾,却也接受了事实。
对于近亲不适结亲这事,他亦是相信蝉娘没有诳他,不然京城里头那般多太医大夫,随便找人问问就知晓真假的事,蝉娘若还用这事糊弄他,就未免太拙劣了。
况且,便不是这个原因,蝉娘也拒了自己的话,他亦不会强求。
到底,倾心表妹是他的事,表妹是否倾心与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总不致于强人所难。
表妹亦说得没错,大大夫何患无妻?
天涯何处无芳草,蝉娘不行,那世上总有一个娘子是属于自己的。
就是回去之后,要想想如何跟阿爹解释蝉娘不嫁进苏家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