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2/2)
莫非,他已经找到真凶了?
赵铭心头一震。
“国公爷,这是尤大人负责的事务,卑职向来不能干预插手的。”袁大总管苦笑。
“那这位大夫,是生是死,你可知晓?”卫国公说着,忍不住瞥向那尤九德伏尸的监牢。
因为事发混乱,监狱周遭均是被杀的尸身,有坊务司管事的,有刑狱护卫的,亦有当时关押在囚牢里的人犯,可谓一片狼藉。
那尤九德生前是在这间监牢里在审讯犯人吧?
无奈骚乱暴起,而他就这般与护卫一道被闯进监牢的恶徒杀死了。
但这监牢里的犯人却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尤九德临终前审讯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位大夫?
不管是不是,这位大夫如今是在成功逃出去的那一小拨该死的人里,还是在现在后院宅子收敛的尸首里头?
话说回来,若是真凶,尤九德应该一逮到人就通知他才是,但他将这大夫关押进来几日还没半点禀告他的意思,所以这大夫并非凶手?
还是说,尤九德并没有确认,只是有所推测大夫身上藏有线索,才想要掳来严刑逼供?
不管如何,干系到他家五郎的死,定得将此事查个明白。
“国公爷放心,卑职可以去查一下近日与尤大人有来往的人手,或许能查问一二。”袁大总管道,“至于他是死是活,卑职找人在这收拾回来的人犯尸首里,让他们认上一认,亦能马上确定。”
“可,你去给我尽快办妥此事。”
于是,这日夜里头,万年县洪县尉,战战兢兢地被请至了才将将平息骚乱的合寿坊坊务司,亲眼见到卫国公后,既惊,且喜:“下官见过国公爷。”
“你是万年县的人?”
“是的,回国公爷,当年尤大人升调刑部后,便是下官擢调补的缺儿。”洪县丞恭敬道,“下官且算是,尤大人的后辈。”
“那你最近跟尤大人当差,是不是逮过一个大夫?”
“国公爷说得没错,我确实替尤大人办过一件差事,逮了一个叫刘无疾的大夫。”
洪县尉看卫国公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知趣地马上将捉拿刘无疾的始末细细道来。
说到这刘无疾秘制的药方曾经亦用在燕王腿伤上,而燕王知晓刘无疾被县衙官府擒拿后,拿了令牌到万年县捞人,卫国公双眉紧锁。
尤大人查刘无疾,居然能惊动燕王府的人,这大夫,不简单。
“可知尤大人为何要拿这个刘无疾?”
“国公爷,这,尤大人办事,向来说一不二,下官也不敢过问半句啊!”洪县尉惶恐。
“啧!”卫国公遗憾,却又无可奈何。这尤九德办差,口风倒是密实,可惜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
虽然不知道尤九德为了什么事逼问刘无疾,但卫国公直觉,怕是跟杀害五郎的凶手有关。
毕竟,尤九德亦说过,疑凶怕是位大夫。
到底怎么回事,找到这位刘无疾便是了。
“你可见过这位刘无疾?”
“当然见过。”洪县尉点头,“便是下官带着武侯跟捕役设法将这刘无疾逮过来的。”
“袁顺,带他去认一认,看看刘无疾是死是活?”
袁大总管领命,带着一头茫然的洪县尉进了作为刑狱的院落,等半个时辰后,洪县尉再出来时,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洪县尉万万没想到,他进去平日里不得踏雷池一步的院子,里头竟是那般血腥可怖。
他甚至,在那堆可怖的死人堆里,见到了平日自己需得要恭恭敬敬的尤大人。
尤大人,怎么忽然就,没了?
洪县尉对着那堆尸首,当场呕吐出来,待辨认过后,草草整理一番,才出来回禀。
虽然大骇,却不敢多问一句,如今站在卫国公跟前,洪县尉连头都不敢擡一下。
“如何?”卫国公瞥了洪县尉一眼,注意到他面无血色惶惶然,冷嗤。
“这位洪大人,并没有在尸首里找到那位刘无疾。”
“哦,还活着?”
“怕是逃出去了。”
“那给我暗中盯着刘家,什么时候露面,再什么时候将他逮回来。”
事关替五郎报仇雪恨,这刘无疾到底怎么被尤九德盯上的,他定是要问个明白的。
*
被卫国公盯上的刘无疾,这日在林幼蝉家里,听她乐滋滋地说着药铺买到手的事。
左七娘是第三日下晌来找林幼蝉说这商铺卖价的事的。
“本来我二舅妈说这铺子得卖三千五百两银子的,后来我跟她说是京城里头的治好燕王的那位小神医要买,而且还会卖给我阿爹的药膏,所以二舅妈就决定给你打个折扣,三千两卖你。”
左七娘将那小商铺的地契房契都拿了来,在她跟前晃了晃,得意地邀功,“怎么样?蝉娘,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帮你呢!”
“是是,七娘真好。”一下给她减了五百两的银子。
林幼蝉笑盈盈地让青柳去拿银子,左七娘则将地契房契都交到了林幼蝉手上。
“那日后你们的药铺,都打算卖什么药膏啊?有没有我们娘子能用得上的?”左七娘好奇地问。
“有,肯定有,不过得一步步来,设想是先上架售卖你爹要的那药膏,还有就是刘家秘制的金疮药。”林幼蝉道,“就等你四哥还有苏三将虎骨买回来就可以开始熬制了。”
做出来后,先卖一批给左尚书等人,他们用了有疗效,后续自然就会到药铺里头买了。
而且他们不光一个人,吃了有效后,定然会一传二,二传百,那主顾可不就有了吗?
虎骨是叫苏三跟左四去弄的,但其他药材,已经找刘大郎君去采购了。
所以买到商铺后,林幼蝉就叫青柳跟着青梅,还有蒋小郎到商铺洗洗刷刷,顺便添置一些摆放药膏的货架,以及柜台。
而留在家里头的金大叔跟蒋老伯,则负责跟进家里头的伙房改造。
嗯,因为刘无疾怕是好长一段时日都要隐匿在她这里,并且他还得负责熬制药膏,那买下来的小商铺过于狭小,日后也不好住人跟熬药,所以只能在自己西厢院落这一边,改建成可炮制药材的地儿,方便他在宅子里处理药材跟熬制药膏。
剩下的,便是要找一位有经验的掌柜了。
刘无疾听林幼蝉发愁找不着在药铺坐镇的老掌银,开口道:“若是蝉大夫信得过我,我倒是能引荐一个人。”
“谁啊?”
“茍大夫。”刘无疾看林幼蝉一脸没听说过的懵然,解释,“茍大夫原本是飞鸿社的大夫,当时因为家中的孙女要生产,身边缺人照顾,所以便只得自请辞退,也是他走时将我引荐去飞鸿社的。”
据刘无疾说,除了要照顾照顾孙女外,因为年事渐长,茍大夫对于继续从医一事力不从心,才下决心退下来的。
“如今他家孙女应该顺利诞下子嗣,茍大夫尚且赋闲在家。”刘无疾数着日子道。
去年他去飞鸿社的时候是八月底,那时候就听茍大夫说孙女预产期在年底,也便是十二月,如今都三月份,早该出月子了。
“看病治人耗费心力,但若只是收取钱银管账的话,茍大夫应该也能胜任过来。”
既是多年的老大夫,自然对药材熟悉,又是刘无疾多年相识,品行应该也能过关。
但请他来做小药铺掌银这事,刘无疾不好出面——毕竟如今是要藏匿起来的人,所以林幼蝉嘱咐他让刘大郎君过来的时候,叫刘大郎君去跟茍大夫说这事,看看他乐不乐意。
而她,则去永春堂,找夏大夫,给他考虑后的答复去了。
这已经不是林幼蝉第一次来永春堂了。
之前来这条街上的济安堂送过两次信,便瞧见过这跟济安堂一般大的医馆,后来在凌云社做大夫时,也来过永春堂买药。
但那时候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日会到永春堂做大夫。
想当初在苏州时,刘愈大夫还曾提过要请她到济安堂医馆坐堂呢,后来听说她要来京城还很失望,后来应承给他送信时,还笑哈哈说过,若是她到了京城,还是想以大夫为业的话,可以请他儿子代为引荐,到济安堂坐堂。
想必刘愈大夫也没有想过,他儿子后来竟然被济安堂辞退了,而她也没有去济安堂。
“哟,是蝉大夫啊!”
恰好这个时候,夏大夫从看诊室里掀起帘子出来了,一见到林幼蝉,甚是欢喜:“快请,快请!”
林幼蝉笑盈盈地跟着夏大夫进了永春堂后院。
夏大夫招待林幼蝉在原来后院是一个处理药材的地方,不仅悬挂着许多收来的药材,两边还有晒台,也排列着晒了不少药草。
等经过后院,进了药院子里的厢房,便见到又有两大排一格格的橱柜子,均是拿来放药材的,一看就是储存药材的地儿。
而在里头一张案桌上,有个青衣郎君,手里正撚着一小束药材。
“章大掌柜,蝉大夫过来咱们永春堂了。”
这人正是永春堂总管事章大掌柜,听闻那位小神医来了,当即放下药材,站了起来迎接林幼蝉:“呀,这就是小神医啊,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年轻,后生可畏啊!”
“章大掌柜说笑了。”林幼蝉忍不住矜持地笑了起来。
“今儿来我们永春堂,小神医是不是答应来我们医馆坐堂了?”
章大掌柜一问,夏大夫也紧张地看着她:“是吧?蝉大夫?”
“我是愿意来永春堂的……”
章大掌柜跟夏大夫一喜,又听林幼蝉道:“不过,我想的是挂单看诊。”
“挂单?”章大掌柜与夏大夫面面相觑,“蝉大夫的意思是?”
“章大掌柜,夏大夫你们可能不知道,如今我跟刘大夫合作开了间小药铺,所以没办法到永春堂来做全日的大夫。”林幼蝉坦承相告。
“你跟刘无疾开小药铺?”夏大夫吃惊。
“是那个疡医?”章大掌柜也惊讶,“那你们药铺打算卖什么药?”
“就先前跟夏大夫提过的,想放在永春堂售卖的刘家金疮药,还有就是我熬制的一些药膏。”林幼蝉看着两人道,“都是成品,我们不卖原药。”
她就站在永春堂囤药的地儿呢,当然知道永春堂不仅看病治人,顺带也有自己售卖的药材,所以先声明,与永春堂的药材并无竞争冲突。
“这,也甚好啊!”章大掌柜与夏大夫彼此看了一眼,笑着点头。
作为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大医馆,他们这些大夫,自然也听闻过去年,小神医用家传秘药救了永兴侯府唐世子一命的传闻。
那刘家金疮药可也是燕王用过的好药,难怪她会跟刘家合作卖药。
待他日药铺开张,有小神医的名声在,又有这等证明过效用的药品,怕是相当受欢迎。
“那届时小神医的药铺开张了,有什么好药,可也要引荐给我们永春堂啊!”章大掌柜笑眯眯道,“若是小神医愿意,也可以将你们药铺的药,寄放到我们医馆来卖也行。”
“那是肯定的。”林幼蝉点头,“夏大夫邀请我的时候,说章大掌柜您应承,若我来永春堂行医,便是半日也成?”
“对,半日也成。”章大掌柜点头,朝夏大夫一招手,那夏大夫便机智地马上去橱柜那一头翻了翻,很快掏出了一份契书。
“就如夏大夫跟你说的,你来我们做大夫,一个月给你十两银子。”
“不不,章大掌柜,我说的挂单看诊,不用签契,不收你们银子,我便是来永春堂看病治人。”林幼蝉使劲摆手。
章大掌柜跟夏大夫再齐齐愣了。
“不收银子?”
“还在我们永春堂治病救人?”
林幼蝉点头,“想必我先前医治好的病患,章大掌柜跟夏大夫都知晓了,均是跌打摔伤,姑且这么说吧,目前我擅长的,也就跟刘大夫一般,大多属于疡医的范畴,你们也知晓,疡医局限性大,而我不想跟刘大夫一般拘泥在疡医上,所以想来永春堂挂单坐堂,主要便是继续学习。”
就如同在正式学校毕业时,从业之前,实习上一段时日。
林幼蝉打算选永春堂为自己的实习单位,自然是不能收取薪金的,另外就是……
她瞥了一眼夏大夫拿出来的契书。
若是跟永春堂正式签契,那她可得用真名儿了,届时他们见着自己“林幼蝉”的名字,怕不是会问怎么自己不是林大夫而是蝉大夫。
虽然她可以托辞过去,但让他们知晓自己其实姓林,便多了一层暴露林小大夫的风险。
所以最好还是不签的好。
听林幼蝉这般一说,章大掌柜倒是有些失望。
他想将小神医抢到永春堂来,签契不仅是章程,还是医馆拴住小神医不让别家轻易挖人的手段。
而且她手上的秘方药膏,可不得就落入囊中了。
可谁能料到这蝉大夫如今不仅跟别的大夫开药铺去了,来是来永春堂半天,却是挂单的。
“蝉大夫,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都已经想好了。”林幼蝉道,“若章大掌柜有何顾虑,也可以说与我听?”
一旁夏大夫亦想到了章大掌柜考虑的那一层,不过跟章大掌柜不同,他还是高兴林幼蝉能来:“章大掌柜,蝉大夫都答应来咱们医馆坐堂了,还不用咱们医馆付俸禄,这般悯天怜人宅心仁厚的事,我们难道不答应?”
“答应,答应。”章大掌柜看林幼蝉铁了心,知道无法勉强了,只得收拢自己的心思,应承了这事。
算是谈妥了这事后,章大掌柜与夏大夫便将林幼蝉带回看诊大堂,跟她介绍永春堂的情况。
永春堂大的一块位置,每日固定都会有三名大夫看病,但分了四个看诊房,第四个看诊房是给临时挂单亦或是遇上病人多,急需问诊的时候给额外聘过来的大夫用的。
如今既然林幼蝉确认会过来坐堂,那这第四个看诊房便是她的了,可以随时过来上值。
顺带一提,永春堂眼下加上章大掌柜,有五名大夫,一般章大掌柜不稳定坐堂外,其他四名大夫,三名坐堂,一名守夜,轮流行事。
永春堂一楼正对大门是候诊区,进门右边便是柜台,柜台后面则跟抓药卖药的地儿。
至于方才去的后院,亦见着了处理以及存放药材的地儿,永春堂有两名炮药师傅,其中一个与洪大掌柜的同出一脉,亦是永春堂的二掌柜。
至于后院左边的几间厢房,则是给在医馆里要留歇的病人以及看护过夜的地儿。
永春堂二楼,除了给大夫们各自需要时休憩的厢房,便是分成一个个小病房的厢房,相当于VIP房,给那些有身份地位,有头有脸的病人看病用的。
林幼蝉听得频频点头。
在苏州的时候,因为跟刘大夫打交道,只知晓京城里头的济安堂,对永春堂却是不甚了解的,现在才知道,这永春堂亦有几百年的历史,自大盛朝建朝事起就已经存在。
章大掌柜家就是永春堂的主家,因是医药世家,章家医术由一代代郎君传承,亦由他们分管天下各处的分堂,当然,其中拥有最大权力的章家人,还是章大掌柜。
当下永春堂最出色的大夫便是章大掌柜的父亲,是一名太医,章大掌柜的医术也是章老太医所授。
听闻章家出了个太医,林幼蝉不免心里一动。
章太医?
初初来京城,第一次见阿爹的时候,就曾经见过一位章太医,那章大掌柜的父亲,不会就是这位章太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