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1/2)
大结局
帝王寝殿常年熏香, 经久不散,但霓璎进来时,只闻到浓烈的药香, 几乎盖住了这个宫殿原本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味道太重, 所以殿内窗户开的有些多。
魏璠只穿了一身寝衣,甚至半敞着胸口, 靠坐在那里,无比的虚弱。
霓璎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将最靠近床榻的那个窗户合上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有点得逞的味道,也掺杂愉悦。
霓璎回头, 撞上魏璠清明的一双眼,仿佛刚才入内看到的颓废之态, 都只是她的错觉。
魏璠平静的看着她,朝她伸出手。
“过来。”
霓璎走了过去, 并未理会他的手, 只是径自坐在了床边。
魏璠无力一笑,放下手。
“阿璎,朕病了。”
霓璎看着他:“御医如何说?”
魏璠摇摇头。
他也看着她:“听到这个消息, 心里可高兴?若朕就这么死了, 以后就再无人能威胁到你了。”
霓璎忽然笑了一下。
“笑什么?”
她答:“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魏璠也笑。
“难怪十三道旨意都请不来你, 原来在怕。”说到这,他又笑不出来了:“既害怕, 又为何要来?为了他?”
霓璎默了默,忽然道:“近来无事, 闲于府中,我想了许多。想先帝与母亲,也想陛下与我。”
“想什么。”
霓璎看向他,平静而直白:“母亲所求的,先帝未必给不起,可到了给的时候,又瞻前顾后疑神疑鬼,最终疑心盖过承诺,即便毁诺也不忘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等到后悔时,又再一次找许多理由,来令自己的毁诺理直气壮。先帝如此,陛下亦如此。”
这话有些大胆,但魏璠竟平静的接受了,他轻声笑着,“可你和你母亲,到底不同。”
霓璎静候下文。
魏璠的眼神含了几分凌厉:“她甘心接受,而你不甘心。”
他忽然倾身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近了几分,眼神直视:“言之凿凿的声讨,是因你从未易地而处,崔霓璎,你真的有那个信心,倘若是你坐在朕的位置,就能比朕,比先帝做得好吗?你敢保证吗?”
霓璎眼神一动,飞快抽手,“陛下,这话过了。”
魏璠却只是盯着她的脸,细细捕捉眼角眉梢里的真意,他笑了一声,有些沙哑,紧接着是一连串的笑,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阿璎,原来你也没那么难懂。”
他眯起眼:“这么看来,朕还是比你那没用的夫婿更了解你。阿璎,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再次擡起了手,同样的话语里,夹杂了更多的深意:“过来。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霓璎看着这只手,忽然也笑起来。
魏璠眼神一凝。
霓璎走向他,她步子迈得很快,冷清凌厉道:“陛下和先帝到底有什么不同?做了决定却又后悔,为一己私欲总是把人逼得退无可退。”
魏璠在她走来间一点点变脸,直至她抽出藏在发簪中的利刃,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手也收回来。
霓璎轻轻笑了一声,明晃晃的嘲讽,魏璠蹙眉,不悦的看向她。
她提摆跪下,手中簪刃转了个向,柄对向他,刃朝向自己,递了过去。
魏璠狠狠怔住。
霓璎笑的轻狂而无畏:“而我与母亲又有何不同。既退无可退,死亦何妨。”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魏璠根本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不信她甘心如此,更不信自己连最后的筹码都只是个笑话。
“你少同朕演戏,你敢说你与左仁飞没有勾结,你敢说永康王出事与你半点关系都无!崔霓璎,你不是很有胆子吗?怎么连自己的野心都不敢承认!?做了这么多事,现在却来求死,你觉得朕会信你吗?别演了!”
霓璎半句都不同他辩,电光火石间,她直接握紧了手中簪刃,扬手对准了自己的心口,二话不说就扎了下去。
魏璠想都不想就伸手去抓。
刃尖停在心口处,却也抵入了衣服里,内陷些许。
魏璠心跳奇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就在这时,内侍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陛下,不好了,贵妃娘娘她……”
霓璎收腕掩去利刃,神态比皇帝更紧张:“贵妃如何了?”
“贵妃、贵妃娘娘今日忽觉腹痛;急招太医,可等太医到的时候,已经……已经迟了。”
贵妃小产了。
这道消息俨然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口鲜血全染在了霓璎的衣服上。
“陛下,陛下!”骤然压来的重量险些让霓璎一并栽倒,她极力扶住,转头急令:“传太医!”
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也更加复杂。
贵妃腹中是皇帝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现在这孩子没了,事情就大了。
三王已废其二,纵观皇室之中,适合的储君人选,除了陛下的亲叔叔宣王,就只有年幼的南陵王了。
就朝堂而言,宣王已然成年,虽多年来是个逍遥王爷,但总比一个小娃娃顶事。
但对朝臣而言,一个成年且油滑的老皇帝,远不及一个小娃娃好拿捏。
是以,在传出陛下因贵妃小产病情加重,几度昏迷的次日,以王嵇为首的几个老臣终于坐不住,开始力求陛下尽早立储,而一向低调的小南陵王,也在一时之间被推向风口浪尖。
赵执一直陪着霓璎留在宫中。
她没再去看皇帝,他们就住在那所无名宫里,可即便足不出户,外面吹着什么风,宫里的人也都清清楚楚。
以昭鹤公主此前作为与残留朝堂的威慑,这些人当然没忘了她,甚至频频与她递消息,个中不乏有结盟之意,欲推南陵王为储君。
赵执能感觉到霓璎的心情很一般,不是因为局势如此,而是一种即便心中早有预设,可真的到了这日,依然被现实讽刺。
毫无疑问,这些试图递进来的消息,全都被她无视。
赵执陪着霓璎坐在秋千里,搂着她靠在一起,“当皇帝也可怜啊,人还没死,可一群人都当他已经死了,我若是皇帝,即便死了也要气活了。”
霓璎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了说了句不相干的:“父母离世那年,我作为独女,为他们扶灵还乡。”
赵执神色一肃,变得认真起来:“嗯。”
霓璎看着天,陷入回忆里:“那段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也是那段路上,我想了很多。”
赵执伸手拨了拨她脸上被吹到嘴角的碎发:“想什么了。”
霓璎想了想说:“我在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好生生的人,怎么忽然就没了,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赵执顿了顿,接话:“阴夔啊,你已经报仇了,不是吗?”
霓璎看着他,笑了笑:“是他,但不止他。”
赵执搂紧她。
霓璎:“我当时想,原来身居高位,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是不是人只要有了权利,就没了理智,也没了信义,也没了人性,只要能满足私欲,可以不惜一切。然后我想,我也要试一试。我也要站到那个高度,让他们也都尝一尝被权力肆意摆弄的滋味。”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尝着权势的甜头,却并没有失智失控,甚至可以去审视,去讥讽的想,它不过如此。可我越是自控,心里越是恨,不过如此,为什么他们会失控,去恣意伤害身边的人,所以,他们不配得,他们该死。”
赵执眉头紧蹙,隐隐担忧:“阿璎……”
霓璎似被这一声唤醒,神色一松,转眼冲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连语气也淡下来:“你说得对,我确实想站到更高的位置,可时至今日,看着这个局面,我只觉得讽刺,皇权很好,但不是全部,甚至到了最后,依旧落的如此下场,不过如此。”
她看向赵执,眼里泛起一丝好奇的猜想:“你说,我母亲当年是不是也看透了这些,所以她从来没想过纠缠在这漩涡当中?”
赵执闻言,想到点有的没的:“哎,这么说起来,你我刚认识时,我同你讲的那个传说,就是岳母大人啊。”
记忆忽然被拉回很久以前,霓璎不知想到什么趣味,轻轻笑了一声。
赵执悄悄瞟她,见她笑了,便也笑了。
“幸好我那日没有说错话。”他故作夸张的感叹。
霓璎盯住他,俨然看穿他那点小把戏,却也不戳破。
他只是想逗她罢了。
“难道不是吗?”赵执煞有介事,我那时若口出狂言对岳母不敬,矮子坡上高低得有我一席之地。”
矮子坡。
那还是霓璎初到太平县,结果遇上被县尉徐新豢养的一群流氓,赵执本想帮她,没料到她出手更狠,一行十几人,一夜之间全都被阉割,掉在了矮子坡。
那是他第一次领教她的手段。
“殿下既然好奇,何不再卜一卦,向在天之灵请示前路?”他说着,不知从哪处摸出了一个龟壳来,里面还有三枚铜钱,叮呤咣啷响。
霓璎笑了一声:“我说哪里都找不到。”原是被他藏了。
霓璎伸手,赵执没给:“我帮你。我会了。”
无名宫虽然没有命名,可当初就是为了霓璎准备的,魏璠不可谓不用心,她素来喜欢的东西全都给她张罗到位,除了占卜起卦,还有许多各地搜罗来的怪志,他闲着没事便一个人翻找着看。
当然,看的最多的,还是从公主府带来的,她亲手整理的十道图经抄本。
霓璎点点头,随他。
赵执顿时神棍上身,一本正经的为她起卦,霓璎靠在秋千绳上,一脸好笑的看着他闹腾。
赵执接连摇卦,卦象将成之时,他忽然扬手一扔,三个铜板不知飞去了哪里,掉入园中的枯草之中。
霓璎一怔,看向他。
赵执笑起来,“我的殿下,您是那种听旨办事的人么,就你这性子,决定的事情,岳母下凡都没用。再说,起卦问天不过是由头,答案将出之时,你心里的答案,就没有偏向吗?”
青年轻快的语调,不着痕迹的打动了人心。
霓璎看着他,瞳孔微张,又极速收拢,连带神情都变得一如既往的沉稳,是他熟悉的模样。
赵执收起龟壳,冲他伸手:“殿下,出去走走吧。”
……
干明宫前,为求立储而聚集在此的朝臣已有许多,奈何皇帝迟迟未有决断,他们便也不走,自己给自己罚跪。
“都杵在这里作甚,陛下现在是死了吗?”
朝臣纷纷回头,一一色变。
昭鹤公主一身华服,发间金凤在日光之下刺目耀眼,威压迫人。
除了她,没有人敢这样大胆用词。
但众人关注的不止于此。
她的身后,除了有那形影不离的驸马,还跟了两人。
一位是早已辞官归故,却又被陛下恳留任用的文相,另一位,是卢相。
这……
王嵇与薛宝等人险些看傻眼,这卢厚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主径直入内,行至前方时被一跪着的官员挡了道,她微一垂眸,那官员已汗流浃背的推开。
再往前,内侍拦住了她。
“殿下,陛下……”
话刚说一半,殿内出来了人。
“陛下有命,请昭鹤殿下入内。”
众人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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