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扬州(8)(2/2)
他目光往剑光烁烁之处望去,只见数柄长剑环绕一人,成剑阵之状,将其护佑其中。
“青天宗弟子,胡遥枝,见过诸位。”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数柄长剑冲天而起,旋即归入剑匣。
青天宗?!
这个名字在近段时间可是赫赫有名,求仙问道的隐世宗门,任永淳对其多是从宋凭风嘴里听来的,心下有所忌惮,他默默看向方以慈,见她也没有动作,暂且按捺下来。
胡遥枝见众人都没有动作,暗中松了口气,她杀妖除魔在行,杀人还真没有怎么杀过。
“青天宗难道也对这美人图有了觊觎之心?”任永淳一个眼神,门下便有人语气不善质疑道。
胡遥枝背手摇摇头:“不是。”
不等有人再问,她紧接着道:“美人图既是梅山剑庄之物,自然也该归梅山剑庄后人,我师弟贺追所有。”
贺追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贺家后人?!
任永淳自是不信,扶风门的独眼断臂二使却面色惊疑,他们没有想到贺追竟还活着。
“什么师弟!我比你先拜入门下好吗?”
贺追的反驳立刻响起,到了这个时候,他最在意的竟然还是这件事。
先前若不是胡遥枝压着贺追仔细想了想,或许他就信了林沅那套鬼话了,于是两人商定好了,胡遥枝伺机夺画,他则是要去找祁青罗问个清楚。
此刻他站在祁青罗身旁,已经从她口中得知了那晚通盛镖局简短的原委,也知道了真正的美人图究竟在哪。
贺追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杨悍,若方以慈说的话不假,那他与杨悍岂不是仍血亲兄弟?
但他见杨悍那副憨憨傻傻,只晓得围着顾长亭转的模样,实在不是很想承认这一点。
“青天宗?”林沅大笑出声:“不过是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辈!”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胡遥枝笑容逐渐消失,她看着大言不惭的林沅,已经替他想好了几个死法。
祁青罗等人亦是心生不爽,顾长亭没那么多忌讳,她立刻跳出来:“你这个奸人莫要在这里乱说,你是不晓得青天宗的厉害!要不是青天宗的几位仙长,你们朝廷的长公主不晓得要遇到好多危险!”
林沅并非昏了头,他此言,正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听到顾长亭主动提及司马柔,林沅轻哼一声,语气戏虐:“长公主?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在这江都城之外,对这位娼妓所出的孽种庶人的通缉令,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
孽种庶人?!祁青罗心中震动,其余江湖人亦是惊疑不定,要知道此前司马柔在江湖中的名声是很不错的。
“卫公!杨公!林大人所言究竟是何意啊?”
比江湖人更震惊的,是一众前来明晖山庄参加寿宴的扬州官僚们,在汝南侯掌权这十多年,扬州一直是反汝南侯的大本营。
屁股决定脑袋,无论是出于地域还是皇权世家派别之争,扬州官僚无不支持出身扬州大族的皇后杨窈所出之子亲政,只是幼帝实在年幼,在此之前,他们只能转而支持长公主司马柔,以此制衡汝南侯。
现下好不容易汝南侯身死,司马宣亲政,一切向好,他们扬州官僚即将收获胜利果实,这个时刻,突然有人跳出来大喊司马柔仍孽种,若以此类推,司马柔的弟弟,当今陛下,又是什么?!
他们如何能不震惊,不惶恐,要知道司马氏的一众侯爷都不是吃素的,难道死了个汝南侯,又要立刻出一个汝北侯吗?
杨璠此刻成了绝对焦点。
他微微一叹,缓步上前道:“诸公不必慌乱,林大人所言非虚。”
“所谓孽种,实只指司马柔一人罢了。”
他话音刚落,周遭立刻议论纷纷,杨璠看了一眼林沅,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诸多视线,他顿了顿才道:“此事亦是皇室秘闻,先帝已逝,我本不愿将此事言明,损伤先帝威名,只是有人贪心不足,竟欲手持传国玉玺勾结蛮族妖邪,祸乱朝纲,谋逆犯上!”
“思来想去,为了我大周江山社稷安好,只好将这桩秘闻和盘托出了。”
“究竟是何事?”有人按捺不住道:“杨公不要卖关子了!”
杨璠不紧不慢道:“当初先帝莅临扬州,我等献上诸多女子,其中既有高门贵女,亦有相貌不俗的平民女子。”
“但先帝耽于美色,竟宠幸了浚水江畔一位歌伎,先帝子嗣不丰,这位歌伎却很快有孕,先帝不愿皇长子皇长女的生母是一位出身卑贱的歌伎,于是在歌伎诞下长女之后,将皇长女抱给先皇后教养。”
“诸位皆知,皇长女在我杨氏教养过一段时日,先皇后将其视为亲生骨肉,先帝更是宠爱非凡,但或许是上天庇佑我大周皇室血脉,司靖监的林大人在不久前撞见一言行无状的赌鬼,此人口中对皇室颇为不敬,还轻言什么公主生父,林大人颇为震怒,本想处死这不敬皇室的庶人,可一番审问下来,竟然得知了一桩惊天密谋。”
“原来所谓皇长女,实则是那歌伎在承受君恩之前,同这男子珠胎暗结之物!”
众人被杨璠的话语震惊到了,一个卑贱的歌伎竟敢混淆皇室血脉?!若此事为真,岂不是当朝最大的一桩丑闻!
没有谁会怀疑杨璠这番话,杨璠明面上可是皇长女司马柔的外祖,皇长女对杨氏的倚重世人皆知,杨璠有何理由要去污蔑司马柔?这对杨氏的名声也是有所伤害的。
不过还是有人提出了质疑:“那,那个赌鬼……他可有证据?!”
“自然有的。”林沅皮笑肉不笑道:“所谓皇长女此前可谓天潢贵胄,非重臣命妇不得面见,但这赌鬼却知,皇长女天生腕骨凸出。”
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
震惊之后,许多人便生出被一卑贱歌伎愚弄的愤怒,天地君亲师,世家达官贵人们自觉拜司马氏血脉是天经地义,可一个娼优之女,竟也敢在他们面前鱼目混珠!
简直岂有此理!
一些脾气暴躁的江湖中人同样心生怒火,此前为了护送司马柔南下,江湖门派可是死了不少人,最可惜的,当属九天揽月楼了。
“杨公为何不早言明!”有人恼怒道。
杨璠苦笑:“涉及天家秘闻,恕我没有确切证明之前,不便言说。”
林沅也道:“诸公息怒,如今陛下亲政,陛下终归受这孽种照拂,为了不损先帝颜面,本想着不过一个公主,赏些银两养着也不是不行。”
“只是没想到……”林沅话至此处,目光冷了下来:“这混淆皇室血脉的庶人竟胆大包天,私下勾结起了蛮人!还刻意渲染出了个所谓的青天宗,同这些妖邪一道意图谋反!”
贺追闻言气急,想要冲上去教训这不尊宗门胡言乱语之人,胡遥枝冷冷地看着林沅,制止了贺追。
“妖邪?”祁青罗拧眉:“一派胡言!”
林沅立刻打蛇随棍上:“华山剑派号称名门正派,其新任掌门却如此偏私一个欺世盗名的邪门外道,难道也同蛮人勾结,意图谋反?!”
“林大人此话可就太重了。”秦朝云四两拨千斤道:“华山剑派自认同林大人并无旧怨,不知何处得罪了大人,惹得您心生不满,随意攀诬?”
林沅呵呵一笑,不再纠结华山,他将目光投向那扬州一众官僚所在之处。
言语更加讥诮挖苦:“听了这么久的身世之说,还不打算现身吗?不愧乃娼妓之女,修的一副好脸皮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