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扬州（2）（1/2）
过扬州（2）
“殿下？”卫执紧张地轻声呼唤司马柔。
他一向不喜外露情绪, 即使在司马柔面前，大多时候也是沉默寡言的，但此刻他却将紧张不安明晃晃写在脸上。
只因司马柔在读完这封来自扬州的信后, 便一直维持着读信时的姿势，怔怔凝视着泛黄信纸。
“没事。”司马柔忽然开口，她将信纸折叠，掩盖其上的内容，擡眸直视卫执, 语气十分平静：“送信的人呢？”
“还在外等候传召。”卫执没有追问司马柔方才的异样，他向来如此, 很少询问司马柔的想法, 司马柔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自离开衡山派那一天，卫执就明白，自己只需要做一把她手中锋利无匹的刀。
“还有其他人吗？”司马柔想, 路途遥远，外祖父是不会只派出一批人马来送信的。
卫执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派人去找了。”
司马柔闻罢, 移开视线，擡步走到桌前，垂眸定定看着桌上的烛台，烛火摇曳，映照在司马柔乌沉沉的双瞳中，仿若在她的眼中静默燃烧。
卫执感受到了司马柔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他见司马柔将手中信纸引烛火点燃。
然后听见她幽幽道：“信和人, 都处理了。”
卫执心中一凛, 这是司马柔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命他去杀人，只能证明, 这些信上的内容，让司马柔感受到了危险，而且是极度的危险。
“是。”卫执立刻应声，语调中充满坚决之意。
他转身就要去完成司马柔的命令，但他刚出房门，便听到院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卫执脚步一顿，视野中很快出现司马晤的身影。
司马晤神情十分复杂，甚至算得上凝重，他身后还跟着方如诲与谷伏川，现下天色已晚，司马晤此举明显是有要事同司马柔商量。
司马晤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只能视司马柔为天然的盟友，借青天宗之势，两人迅速联手对湘州进行了一场大清洗，一番博弈倾轧之下，他们已基本掌握了湘州上下。
卫执站在门外等候司马晤等人前来。
不需要他询问，司马晤见到他，便对他神色凝重道：“景杭，长公主殿下歇息了吗？”
“发生何事了？”
卫执还未回话，司马柔便自己打开了房门，她一直有心留意门外的动静。
此刻虽然心中慌乱，但她面上掩饰的很好，在司马晤等人看来，司马柔仍旧是那副温和的、气定神闲的模样。
只有卫执看出来司马柔平静面容下，隐隐的紧张情绪。
那是对司马晤即将说出的话产生的不安。
或许与扬州送来的信相关。
卫执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让任何人或事威胁到司马柔，于是他微微调整姿势，手搭上腰间的刀柄，悄然间蓄势待发，只要司马柔一声令下，他就能直取司马晤项上人头。
大抵是司马晤要说的事情太过重要，方如诲都暂时失去了素日的谨慎，没有察觉到卫执的动作。
夜色深沉，司马晤定定直视司马柔，肃声道：“汝南侯死了。”
此话一出，卫执身形一顿，他无可避免地，对“汝南侯死了”这个事实缺乏实感。
这么多年来，汝南侯一直是司马柔的绝对对手，相应的，卫执也将汝南侯视为必须打倒的对象，而如今，那个一直都像条疯狗一样对司马柔穷追猛打的汝南侯，就如此轻易地死了？
相信天下人都会对此惊疑不定。
司马晤继续述说原委：“据洛阳那边的探子所言，赵非势三日前带着益州军与数万流民，借您的讨逆檄文以清君侧之名攻入洛阳，请求陛下下诏诛杀汝南侯以安天下。幽州的暴民也接连响应，集结数万之众涌入并州。”
“汝南侯把持朝政，朝中文武皆为其拥趸，自是不会承认赵非势之举是为清君侧，他们退入皇宫，以陛下为质，斥责赵非势实仍行造反之举。”
“赵非势投鼠忌器，不敢强攻皇宫，关键时刻，是陛下命其身边的内侍暗中襄助，与赵非势里应外合，打开了宫门。”
“益州军进入皇宫，将汝南侯的势力一网打尽，一个叫邓漆霜的人手刃了汝南侯。”
邓漆霜，九天揽月楼的少楼主。
卫执知道她，此人在洛阳也曾襄助过司马柔南下。
司马晤不无感叹道：“陛下年纪虽小，却颇为聪慧，行事妥帖，初具帝王之风。”
“他下诏陈示汝南侯多年来犯下的罪证，将汝南侯一脉废为庶人，又封赵非势为大司马，邓漆霜为游击将军，已然临朝亲政。”
司马柔是幼帝司马宣的亲姐姐，据说两人关系亲厚，司马晤言语间隐隐对司马宣表现出称赞之意，既是在向司马柔示好，更是在试探司马柔。
他们之间的联盟在此刻脆弱起来。
某种程度上，司马柔的权力以及她所代表的正统性，是她在汝南侯试图蚕食幼帝权力的行为之下，以大义之名强行夺取过来的。
同为先帝血脉，无论司马柔受到先帝多少偏宠，于她而言最为致命的一点是，身为公主，她没有一个合法正统的方式，去继承权力。
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逆贼已死，幼帝亲政，是司马王朝正统合法的最高统治者。
在此情境之下，手握传国玉玺又一直以匡扶正统为大义的长公主，又该如何自处呢？
卫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小皇帝的行为更是出乎他的预料，他不由得思索，汝南侯死后，会对司马柔造成怎样的影响。
在场众人或明或暗，都在观察着司马柔。
但司马柔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难以掩饰此刻自己的苍白脸色。
甚至像是受到莫大打击一般，身形微晃，不得不擡手倚靠门框。
司马晤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感到一丝失望，他还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司马柔都会是那副气定神闲的平静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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