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扬州(1)(2/2)
霎时间,风雪交加,寒意呼啸弥漫。
红衫女子身形来不及回头,便被极致的寒意包裹,她奔逃的速度越来越缓慢,薄冰如附骨之疽般顺着身躯蔓延,攀上胸膛、脖颈、脸颊。
红衫女子瞪大眼睛,口中嗬嗬吐出寒气,绝望地感受寒冰将她完全冻结。
其余四散奔逃的小妖下场如出一辙,修为不够精深的甚至直接被严寒收割去性命。
杨尧眼见这冰天雪地的一幕,瞪大了眼睛,她打了冷颤,呼出一口冷气。
好厉害啊……
她目光灼灼,昂首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叶轻舟。
叶轻舟感受到这股灼热的视线,侧首回望,她启唇温声道:“走吧,去扬州,江都。”
杨尧一手抱着骨灰罐子,一手抱着无弦琴,眼神亮晶晶的,很兴奋地点头。
这倒让谯安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抿嘴笑了笑,言语委婉:“可能……速度会有点快。”
啊?
杨尧歪歪头,无辜地看着叶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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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飞星这头,谯安睁眼醒来时的场景同叶轻舟那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环视这间布置奢侈的房间,又见屋内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对着玉壶一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
一想便知,玉壶定是直接带她光顾了某位“幸运”的有钱人家。
“琉璃师?”玉壶见她醒了,有些不敢置信般凝望着她,语气哽咽:“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谯安看着眼前这张柔情似水又无辜的脸,有些恍惚,轻轻摇头回道:“没事,别担心。”
她一直知道,玉壶绝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双手沾满鲜血,满口谎话,但谯安能感受到玉壶对待纪飞星的真心,所以她不介意多一个同行之人。
但随着明壹记忆中,纪飞星这具化身曾与玉壶共同经历的桩桩往事浮上脑海,谯安倒一时拿不准该用何种态度对待玉壶了。
广平一战后,无数尸体暴尸荒野,加之随后出现的大旱,瘟疫很快蔓延,最终波及到玉壶居住的小乡村。
明壹有感于人间将起的灾殃,她认为这是黮浊造成的过错,她有责任去弥补,于是纪飞星诞生了。
她行走人间,祛疫除害,救死扶伤。
纪飞星不喜多言,从未言及她的姓名、过往来历,因她双瞳似琉璃,那些被她救治,在黄泉路上走过一遭的人们,唤她琉璃师。
玉壶在荒年中被父亲以一斗粮食卖掉,充当了别人家名义上的童养媳,实际上的奴隶、人形牲口,她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人的偏爱,在身染瘟疫后,理所当然地被抛弃。
谯安像是看电影一样回忆起玉壶的身世,她不知道当初纪飞星作何感想,但她此时觉得玉壶很可怜。
不过古人有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似乎很明显地展现在了玉壶身上。
谯安是个心软的人,但她很喜欢快意恩仇式的人物,并不觉得玉壶杀了那几个在精神与□□上虐待奴役她的人有什么不对。
她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玉壶要如此狠毒地对待不辞?
剖妖丹,斩妖骨。
手段何其残忍。
如果是为了生,为了不顾一切的活下去,她当时已经受到纪飞星的庇佑,没有任何性命之忧,不辞于她亦有救命之恩。
谯安完全不能理解玉壶的想法。
她也不是很想懂。
收回这些繁杂念头,谯安决定还是以从前的态度对待玉壶,她毕竟不是纪飞星,不曾拥有那些记忆所带来的感情。
“我要去扬州取一件东西,你……”
“我也去!”玉壶立即打断纪飞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一如既往地情绪敏感,立刻察觉到了琉璃师眼神有异。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更不可能离开琉璃师身边了。
纪飞星没有拒绝玉壶,她看了眼玉壶身后神情一直又敬又畏,如履薄冰的中年男人,从背包中随意取出一只盒子,抛给男人。
“叨扰了,这是赔礼。”
盒子是先前在湘州,世子司马恕赠与纪飞星的谢礼,谯安不知道里边具体有什么,但总归是些值钱的玩意,她不太需要。
男人下意识伸手接住,听了纪飞星话更是惶恐,将目光不安地投向玉壶,说话磕磕绊绊:“这这这……不敢、小人有幸侍奉仙师已是天大的福气,怎敢收仙师的东西……”
玉壶对待旁人一向没有耐心,她皮笑肉不笑地横了一眼中年男人,语气冷淡:“叫你拿就拿着。”
男人又忙不叠地连声到是,局促不安地鞠躬道谢。
“走了。”纪飞星说完,便同玉壶一道离去。
好半晌,男人才敢擡头,确定这两尊煞神是真走了,才猛然放松下来,一下子瘫坐在地,毫无形象地用衣袖擦拭额上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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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神佑宫外
邓漆霜看着自己倒在自己身下,双目瞪的浑圆,好似死不瞑目一般的汝南侯司马商,心中灼灼的怒火仿佛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神色恍然,环视她此生第一次踏足之地——这座无疑象征着帝国权力中心的皇宫,本该庄严的、威势赫赫的。
但此时它却充斥着的短兵交接的厮杀怒吼,无序与暴力占据上风,红日西沉,像是预示着这个王朝的结局。
邓漆霜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迷茫。
她成功了?
如此简单地,完成了她的复仇?
汝南侯,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