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图（5）（1/2）
美人图（5）
“想不到如今还有人记得梅山剑庄, 十三载逝去，这件曾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早已被世人遗忘。”
何蕴扶着因骨折而绵软无力的左臂，艰难起身, 自嘲一笑：“就连我这个唯一侥幸茍活的贺家后人，也想过在成婚后就此放下一切……”
“你并非是唯一幸存的贺家后人！”祁青罗没等何蕴将话说完，立刻打断他道。
她语气笃定，神态认真，绝不像作假的模样, 令何蕴与宋弘正都面露惊愕。
“你什么意思！？”何蕴立刻追问她。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祁青罗轻声一叹，从怀中取出那朵奇异非常的冰莲花。
在湘州, 叶轻舟从滏阳返回后, 曾随口询问她知否知晓梅山剑庄。
华山剑派自三十年前起，便俨然为武林正派执牛耳者，祁青罗身为心照不宣的下一任掌门，自然是知道梅山剑庄的, 且她对当年那件灭门惨案也记忆犹新。
将有关梅山剑庄之事简短告知叶轻舟后，祁青罗见她垂眸一叹, 不由得心生疑惑：“叶姑娘为何突然询问起梅山剑庄？您与贺家有旧？”
“算是吧”，叶轻舟轻声说着，一双素手抚上无弦琴，神色平静，难辨情绪，又补充道：“贺追是梅山剑庄后人，小师叔与他有几分缘分, 已将其收入门下。”
那时祁青罗见叶轻舟似乎不愿过多谈及贺家, 便也不再追问，她默默凝望着叶轻舟的侧颜, 从那些轻描淡写的话语中，读出了几分怅然。
手中的冰莲花流光皎洁，隐隐透出几分寒气，将祁青罗的思绪唤回。
来龙去脉并不复杂，祁青罗三言两语便将有关刘兹原与贺追之事告知何蕴，最重要的，便是叶轻舟对她所说贺追乃梅山剑庄贺家后人之语，且贺追如今已拜入青天宗剑阁长老门下。
何蕴听罢神色复杂，语气怔然道：“……这是真的吗？”
“我以华山剑派名誉担保，方才所说绝无半点虚言。”祁青罗当即笃定回道。
何蕴其实早已相信了祁青罗的话，且不提前些日湘州方向天生异象，就是她祁青罗能不受软骨散影响，好端端站在这，手中还拿着那朵奇花这个事实，就令何蕴不敢不信，也不愿不信。
“青天宗……”他默念这几个字后，忽而大笑一声：“这或许就是贺家祖训中所言的仙缘。”
“祁姑娘，你见过贺追，可曾留意他右手掌心是否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何蕴又追问道，语气有几分焦急。
“胎记？”祁青罗一愣，她同贺追并没有多少交集：“这个倒不曾留意。”
“我有一胞弟，同伯父所出之子同岁，他掌心有铜钱大小的胎记。”何蕴闻言有些失落，但很快释然一笑：“不过这也不重要了，无论活下来的是谁，都比我这个不成器的大哥做的好太多了，不仅杀了刘兹原这个仇人，还博得青天宗青睐，踏上仙途。”
他说完，将目光投向从方才起就一言不发的宋弘正，擡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震声道：“宋弘正，我只问你一句，你既身为正道中人，当年为何会与扶风门勾结，屠我贺家满门！”
宋弘正轻叹一声：“你应当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事到如今，我已无话可说，至于我同扶风门，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好一个无话可说，好一个各取所需。”何蕴仰面一笑，语气悲愤交加：“既如此，我也已无话可说。”
祁青罗听罢两人对话，垂眸默了默，心道以何蕴此言，怕是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同宋弘正做个了断。
她终归年轻，武功再出众，面对这种命运阴差阳错下造就的荒唐局面，也生出几分无所适从之感，不由得想，若是师父或叶姑娘同她易地而处，会怎么做呢？
不等她思索出答案，何蕴便朝她伸出尚好的右臂，手中横握一幅收好的画卷。
“祁姑娘，这便是贺家祖传的美人图。”
祁青罗一愣，颇为意外地看着他。
“华山剑派向来一诺千金，祁姑娘你身为华山首徒，又与青天宗有几分渊源，在下唯有恳请姑娘你将此物送到贺追手上。”何蕴说着，俯身一拜。
“我答应你。”祁青罗没有犹豫，准备接过此画。
但她的手触碰到画卷的同时，耳畔忽而向起一声悠远琴音。
祁青罗的手一顿，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发现，好似这琴音是她幻听一般。
“祁姑娘？”何蕴语气疑惑，显然也没有听到。
祁青罗摇摇头，心道自己最近应当是太累了，旋即郑重接过画卷。
何蕴又是一拜，再起身时，神色已然肃然，眼中隐隐透出几分死志：“还请祁姑娘借剑一用。”
祁青罗见状心如擂鼓，她很想做些什么阻止两人相斗，却也明白，她做不到。
晚风凄冷呜咽，将讲武堂檐下的红灯笼吹得悠悠荡荡，门上众多大大的囍字也随风而去，祁青罗深感冷寒，她将目光看向宋弘正，沉默片刻后，终是递出了手中玉澄。
何蕴也沉默接过此剑，肃然面向宋弘正。
“吞日掌是你传授于我的功法，今夜，我不会再用它。”
“杀人者人恒杀之，我初入江湖，便明白了这个道理。”宋弘正闻言一笑，随即做出了一个令祁青罗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竟主动封住了自己的周身大xue，闷哼一声后，嘴角溢出鲜血。
“伯父！”祁青罗一惊。
“你身负重伤，又不愿使用吞日掌，岂是我的对手？”宋弘正擡手制止了祁青罗意图上前的动作，对何蕴道：“如此才算公平。”
“今夜，你我一招定生死。”
何蕴见状抿唇不语，握着玉澄剑的手微微一颤，今日之前，他曾无数次站在这里，同对面之人交手过招。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宋弘正道：“今夜无论你我谁生谁死，都不会将今夜之事透露给雅儿，你可同意？”
何蕴怔了怔，阖眸应下。
“好，青罗，你既在此，便替我们做个见证，日后，还望你多多关照雅儿。”宋弘正朝祁青罗拱手道谢。
祁青罗闻言不由得更加握紧手中的美人图，心中忽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震动，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中心脏急剧跳动的闷响。
但下一瞬，身后响起的轻语，便使她从这异样的情绪中挣脱，登时如梦初醒。
她立刻回首，看见宋合雅正迎着凄冷晚风，身影萧索，不知在檐下独自站了多久。
“爹，大师兄。”宋合雅轻柔的嗓音幽幽传来，令正欲生死相斗的两个男人纷纷身心俱震，一时间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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