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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欲燃(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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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谨记于心。”

廖予青闻言颔首,不再多说什么,立刻打发魏绛雪回房收拾东西,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自己也同丈夫魏潜一道回房,叫人搬出仓库里压低的箱子,从自己当初的嫁妆中为女儿挑选出一箱子细软。

很快,魏绛雪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完毕,她忍痛舍下自己珍藏的书册典籍,只带了必需之物,随即前往灵堂,在祖父灵前磕了三个头,跪别祖父。

临走前,又随手打开如月塞给她的木匣子,见里面是自己曾经交还给如月的跃金珠手钏,不免失笑一声,将手钏戴到腕上,留下木匣子。

魏籍和魏绛雪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兄妹感情笃深,他把自己所需准备妥当,就立刻来帮魏绛雪拿东西。

长随牵着马等候在西侧门小巷,今夜更深露重,一轮孤月高悬,魏绛雪一踏出魏府,萧瑟秋风迎面袭来,使人浑身一肃。

她回身拜别父母长兄,面露不舍之意,魏潜与廖予青控制情绪,皆轻声道一句去吧,魏绛雪不再犹疑,转身扶着二兄的臂膀翻身上马。

她不会骑马,二兄和她共乘一骑,云鬟也同府中长随共乘。

魏籍无官职在身,闲暇时就爱骑马射箭,身上有几分武力。

他将妹妹圈在怀中,拉住缰绳调转马头,对父母长兄告辞后,马鞭一扬,十来匹骏马仰头嘶鸣,齐头并进,马蹄踏踏,踩着如水月华在长街疾行,顷刻间,消失在众人眼中。

白云观的通行牒文使出城之路畅通无阻,到了城门脚下,守门的军士喝令魏籍一行人停下,云鬟整个人缩在斗篷中,心中忐忑不已。

好在军士看了牒文,通禀上官后,便传令开门放行,魏籍暗自庆幸一番,收敛神情,迅速打马出城。

城外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土泥路,马蹄踏过,尘沙飞扬,秋风卷起魏绛雪额间鬓边的发丝,她拢紧身上的斗篷,心中的紧张兴奋之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怅然若失。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魏绛雪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正欲侧首回望洛阳城,身体骤然一僵,曾经在西山马场感受到的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黏腻“目光”又出现了,跗骨之疽一般爬满全身。

“小妹?”魏籍感受到魏绛雪在轻微的发抖,他垂首语气担忧。

“没事。”魏绛雪声音微弱。

魏籍皱起眉头,不再多问,驱使身下骏马加快速度,迎着月色奔向前方。

城墙之上,确实有人目送魏绛雪一行离去。

“国师,就这样让她走了?”

一道略显阴沉的嗓音响起,城墙上跳动的火光映照出一张苍白阴鸷的面容,竟是御宇不久的新帝司马戎。

在他身旁,国师殷术一袭青衣端然而立,长身如玉,仪神隽永,城墙上夜风习习,腰间银质铃兰状的小银铃与玉佩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空灵的声响。

他神情淡淡,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听了司马戎的话,倏忽轻笑一声,语气幽幽道:“这才是正确的命理轨迹,天意如此。”

“陛下,诸事皆毕,吾也该离去了。”

司马戎当即面露不舍,恭敬询问道:“国师教戎良多,今日一别,不知戎能为国师做些什么?”

殷术语气悠然:“不必了,此行,不过寻一位故人……”

他说着,往前踏出一步,衣袂翩然,如冯虚御风一般,浑身化为点点飞荧,随风散去。

司马戎早知殷术身负神异,对眼前一幕并不吃惊,反而恭敬俯身,静待飞荧尽数消失在夜色中,才挺直腰身,沉默矗立在城墙之上。

若非殷术,司马戎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登上帝位,不止是他,恐怕满洛阳城的宗室士族都想不到,先皇生前竟属意司马征为太子。

司马征不过市井愚妇之子,只因攀上崔瑗这个妖妇,就此入了先皇之眼。

想到此处,司马戎冷笑一声,若非国师所愿,司马征早已同先皇妖妇作伴了,岂能回湘州好端端做个诸侯。

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司马戎只感锐意飞扬,他转身俯瞰整个洛阳城。

他的洛阳城。

……

一个月后,魏绛雪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魏家祖籍地,鄞州临安城以东的衢县。

魏家祖屋只一位老鳏夫看守,年久失修,大多地方都破败不已。

魏籍将妹妹安顿在县城,自己则东奔西走修缮祖屋,长兄不日就要扶灵归乡,魏籍需要早做准备。

他们在路上就收到父亲托人带来的信,新帝的确降旨令魏氏女入宫侍奉,在得知魏氏女深夜出城,返回鄞州祖籍地,意欲为祖父守孝三年后勃然大怒,但不知为何,并未发作父母,只是贬谪了长兄的官职,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魏籍虽心有疑虑,但父亲信中并未详谈,他只好暂且不去想,安心做事。

之后诸事,皆由信上所言般进行,魏潜辞官不成,与廖予青一起留在洛阳,长兄扶灵归乡,戴孝一载,返回洛阳,魏籍则在两年后,踏上游学之路。

鄞州与扬州相邻,并列淮水之畔,是才子佳人诗情画意的风流繁华之地,有道是天下藏书凡几,鄞扬独占七八。

魏绛雪轻易就融入了鄞州,她在衢县为祖父守孝三年,随后前往鄞州首府临安城,由清净散人引荐,借居在严华观。

……

“启元四年秋,夫人与司马征恢复了通信往来,五年春,二公子返回鄞州,送夫人出嫁湘州……”

云鬟神情带着些许怀念,转眼三十载,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跟在小姐身后笑脸盈盈的小姑娘,述说往事的语气幽幽,几分怅然隐含其间。

璩山山中幽静阴冷,侍剑捧着酒杯,静坐在红泥小炉边,眼见火星跳跃,听完了这段并不复杂的故事。

“听起来,结局不错。”侍剑咽下一口温酒。

就是纪飞星所见的卫湘侯,可没有故事里的卫湘侯那般性情洒脱,反而怯懦不堪。

谯安知道,随着时间流逝,一个人的所思所想多少都会改变,但如卫湘侯这般直接性情大变,实在令她有些匪夷所思。

“结局不错?”云鬟有些失笑地反问,“如果时间就此停留在夫人入湘州的头一年,或许的确是个不错的结局。”

“但世间最残酷的事实,就是人心易变。”

云鬟五岁上下被父母卖给人牙子,自小看尽丑恶人心,直到辗转流落魏府,成了魏绛雪的贴身侍女,日子才安稳下来。

她虽是为奴婢,吃穿用度却同魏绛雪相差不大,后来随魏绛雪入湘州,协助夫人主持侯府一干事宜,任谁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称一句云鬟姑娘。

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

魏绛雪小字榴花,便给自己最信重的侍女起名云鬟,她们相依相偎,互相扶持着走过三十载。

在云鬟看来,魏绛雪是这世上最美好,最良善的姑娘。她也曾为夫人与司马征之间的深情厚谊所感动,觉得司马征与天下男人都不大一样,他不仅爱重夫人,更敬她懂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可她如今才明白,司马征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世子有一个孪生姐姐,名唤嘉,这是永寿公主为小郡主定下的字。侯府的老人都道,小郡主出生时身体孱弱,不久夭折,侯爷担忧夫人伤心,才责令众人避讳此事。”

“但如今这世上,除了司马征与世子,恐怕只有我知道,小郡主并非病亡,而是被司马征亲手从阶梯上摔下致死。”

云鬟言语间并无激愤,甚至算得上平淡如水,但在谯安听来却如石破天惊,她好悬没让侍剑脱口一句卧槽。

侍剑眼睛微微瞪大,看上去有几分吃惊的模样,这反应在云鬟意料之中,她轻笑一声,面上添了几分苦涩。

“夫人在洛阳足月生产,小郡主与小世子都再康健不过。”

“先帝宠姬李美人与夫人同日生产,夫人诞下健康的双生子,而李美人却诞下死胎一尸两命。”

“先帝登基五载,一直不曾育有子嗣,对李美人此胎极为看重。在得知李美人香消玉殒后,先帝震怒,将李美人宫中一干内监女官尽数赐死,此前为李美人熬制安胎药的方士为求生机,竟声称是夫人腹中胎儿冲撞了皇嗣,才使得李美人一尸两命。”

“如此拙劣的谎言,先帝自是不信,依旧斩杀了此方士。但先帝历来性情暴虐乖谬,他厌恶司马征,自然想看司马征被逼至绝境的丑态,便以此为由,逼迫他在夫人与刚出世的小郡主和世子间做出抉择,处死一人,祭奠皇嗣魂灵。”

“……”谯安闻言沉默了,这就是卫湘侯手刃亲子的原因。

若非先帝司马戎早已暴毙,她可能已经提着剑冲进皇宫砍人了,这狗皇帝和人沾边的事是一点不干啊。

身处卫湘侯府的叶轻舟默默擡眼看向对面安静垂首制香的司马柔,目光复杂。

司马柔似有所感,擡眸回视,面色疑惑。叶轻舟温和一笑,微微摇头后,抱琴起身,缓步到窗边,以此逃避话题。

她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她说在想,可算是懂了什么叫歹竹出好笋。

“这很难。”侍剑沉默片刻后,对云鬟道。

他话语简短,云鬟却听懂了侍剑所言之意,对司马征来说,这的确是极其艰难痛苦的抉择。

“司马征担心先帝会出尔反尔,便连夜带着我们从洛阳夜奔逃亡回湘州。从始至终,夫人都被瞒的很好,连她也以为,小郡主是福薄夭折。”

“寻路堂,为了女儿?”侍剑问。

“没错,夫人以为小郡主早夭,在得知湘州自古便有溺婴行为后,就生出了救助这些女婴的念头,况且当时……司马征没有对夫人解释什么,便迎娶了柳夫人。”

谯安听云鬟说罢,突然福至心灵,柳絮代表着湘州旧族势力,卫湘侯从洛阳归来就一反常态主动迎娶柳絮,试图拉拢这股力量,又在之后的年岁里,在湘州励精图治,积攒军政力量,难道……是为了复仇?

是了,怎么可能不恨,被逼着亲手摔死自己的女儿,没有谁能保持理智。

不过谯安并没有因此同情卫湘侯司马征,她仍旧充满了疑惑,为什么从五年前起,卫湘侯会突然醉心山水,放弃自己多年来悉心经营的大好湘州势力,换言之,他主动放弃了向司马戎复仇的机会。

云鬟说人心易变,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卫湘侯从此性情大变,有什么东西,对卫湘侯来说,比魏绛雪,还有经年的仇恨更加重要。

卫湘侯口中的话并不可信,尤其是长宁观的九转换命大阵,谯安沉吟片刻,直截了当问:“长宁观的阵法,是为了给司马恕续命?”

云鬟似乎并不意外侍剑会得知长宁观的存在,她如今只想完成夫人遗愿,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眼前之人。

于是目光沉沉,语气带了几分森然寒意道:“续命?我起先也以为如此,才会帮他瞒住夫人,从寻路堂挑选出适龄的孩子交给他。”

“几年前长公主及笄,世子受召前往洛阳献礼,回来时,却带回了当初小郡主枉死后徘徊于宫廷的冤魂,世子由此大病一场,身体每况愈下,夫人也因此忧思成疾,一病不起。”

“我以为为了夫人,司马征同我一样,愿意付出一切,我从没有想过他会骗我,阵法非但不能为世子续命,还会加速他的死亡……从而使小郡主,活过来。”

“司马征在用养蛊的方式,催生厉鬼,就为了什么狗屁长生!”说至此处,云鬟忍不住以手掩面,她看上去情绪很不稳定,随后从口中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可笑的是,他似乎忘了,当初可是他亲手杀死小郡主的啊,哈哈哈哈。”

“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

云鬟情绪有些失控,她额上冷汗岑岑,面色也变得煞白,倏忽剧烈咳嗽起来,猩红色的鲜血从她的指间渗出。

“我也早该死的……”云鬟气息微弱,看向侍剑的眼神却闪着满足的光亮:“我犯了错,但夫人她一定会原谅我的,一定会的。”

侍剑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谯安猛然想起世子的姓名:司马恕,字怀嘉。

是谁在祈求宽恕,又是谁在时时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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