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将(1/2)
对将
安厌马踏荒石行至溪涧, 已是快要天明之时,朦朦胧胧的发现前方有灯光亮着。
她勒马,发现是江宴牵马站在路口,马上挂着一盏青铜小灯。更深露重, 青铜灯缘挂着些许尤存寒气的霜露。看着是等了许久了。
安厌莫名有点心虚, 借着黑暗把手上的王戒摘下去了。
这场景有点像丈夫说加班,实际上半夜在外面偷情回来, 却发现妻子完全信任她, 并且担忧她劳累,满心忧愁的等了一晚上。
江宴是有点人/妻感在身上的, 真适合娶回去当老婆。
安厌从不心疼男人, 却总心疼这些惯常出现在女性身上的特征。她翻身下马,拍了拍江宴的肩膀一把揽住,把下巴搁他肩上, 凑在他耳旁笑意盈盈地问,“在这儿做什么?”
“来接你。”江宴擡起头,眼中升起浅淡笑意。
“那也不必等这么久,我事办完了自己就回来了。”安厌拂去他肩头的寒霜,伸手捏了捏他冰凉骨感的手, 不赞同道, “西州晚上凉, 你腿还没好呢,当心受了寒气又疼。”
江宴笑着摇摇头, 因为宫中磋磨阴郁了的眉眼再怎么演也总归没有少年时的鲜活气儿,只有面对安厌时才敢显露出些许疲惫与自轻, “我不疼,没那么金贵。”
安厌重重的一捏他的指腹, 转头又见他的玄铁长/枪放在马上。
那把玄铁长/枪是江宴少时用的,重逢5000精骑时才拿回来,枪尖犹锋,在青铜灯的火光下摄人心魄地幽邃点点寒芒。
这是一把饮血之器。安厌之前才见江宴拿这把/枪/行云流水挑了铁木堡用于压送粮草的队伍,一个活口都没留。
“怎么把兵器都带上了?”
“明道,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你是个文官啊?”
江宴失笑打趣,声音轻柔无奈道,“那些和你一起去的兵士说你叫他们先回来,便没候你。我见你这么晚没回来,担心有吴兵跟着叫你脱不了身,这才带着枪,打算顺带解决了。”
“不会有这种情况。”安厌上马,垂头看着他轻笑一声,“回营,明日我们进铁木堡瞧瞧那敢撤掉映沙城守军的西疆王。”
江宴一愣,“明日进铁木堡?明道,铁木堡内大约容不下我们这么多人。只能随意带一队轻骑过去。并且吴国扎营之地占据要点,一向都是杀光入目所有活物,恐怕会对我们进行阻击。”
“明日吴国不会拦我们的,我方才处理好了。”安厌眉眼上扬。
“你去和吴国的将领谈了?明道,吴国都是蛮夷,你怎能一个人去做这种危险的事?”
“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
安厌回忆自己刚在吴军大营一边肆意妄为欺负妈妈,一边跟妈妈说西疆王怎么怎么不听话,要求妈妈明天要怎么怎么样配合她给西疆王一个教训。
啊,对对对,确实挺危险,她要是不快点回来,楚云琛估计非得亲自去给她烧个三菜一汤留她吃夜宵。
得亏她跑出来了,手还有点酸呢,来了西州以后用手频率真是太高了,为了避免腱鞘炎,待会得叫江宴给她捏捏。
安厌转了转脖子,“快回营吧,还能睡会呢,我要睡你帐篷。”
闻言,江宴眼皮一撩,轻飘飘的扫她一眼,“你的帐篷叫人给你扎好了,里面的摆设都是从长安带来的,不比我那儿适应?”
“我为了明天的事在吴营劈了块石头,手酸。”安厌装模作样的叹气。
她惯会用真话骗人,说话改变了语序。去吴营和劈石头都是真事,让在宫中见惯了谎言和弯弯绕绕的江宴都听不出来半点虚假,立刻担忧道,“有没有哪里受伤?回去我给你捏捏?”
安厌就等着这句话呢,含笑道,“好啊,那就劳烦了。”
……
天色大亮,安厌与江宴带二十骑前往铁木堡。
得益于安厌昨晚和楚云琛商量好的要求,楚云琛专门叫吴兵空出了一条围困值守的路线,没拦他们。使他们一路畅通无阻,一直到铁木堡大门前。
“报!王上!堡外来人了!”
西疆王坐在铁木堡议事厅主位,苍老浑浊的双眼一沉,转眸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锦袍少年,才道,“可是世子带人来援?”
“父王,按照我们传信过去的时间,大哥要来早就来了。却一直拖到现在。如今吴国十万蛮夷之军包围铁木堡,大哥却只有区区两万人,哪怕全部带上,也不能这么轻易突围至铁木堡下,当心有阴谋啊!”锦袍少年急忙道。
西疆王被打断本已有不悦,但锦袍少年终归是其爱妾所生,爱屋及鸟,便只是压下心中不满擡手示意少年坐下。
锦袍少年也知道是自己急躁了,怏怏不乐地闭嘴坐下。
坐在周围的将领见锦袍少年这不分时宜争宠,以及生怕西疆王对他长兄更加喜爱的模样,面上状作无甚差别,心中皆是轻视。
议事厅静下来,传令兵见无人再打断了,低下头回答方才西疆王的话,“回王上,堡外不是世子,是长安来的,只有二十来人,说是…丞相亲临!”
“安明道!他怎么来了?”
坐在下方的将领们惊讶,互相对视,窃窃私语:
“陇川安氏的那个家主?”
“他不是在长安做丞相吗?怎么会跑我们西州这一张嘴满是沙子的穷乡僻壤?”
“难道是为吴国过来的?之前我们不是撤了映沙城的守军吗?说不准是来问我们的罪。”
“别开玩笑了,就带这么点人?吴国的军队现在还把铁木堡围着呢,他怎么进来的?”
“如果是安厌的话,这么点人还真有可能进来,那伪君子诡计最多。”
……
“都闭嘴。”西江王面色阴沉地一拍桌案,不怒之威,“如今吴军围困,粮草断绝,世子久久不来援。安厌总归是把控楚国的丞相,又是陇川安氏家主。正好利用他解铁木堡之困。”
“让他进来。”西疆王摆手。
随着令下,铁木堡大门打开。
安厌与江宴至议事厅外。
引路的士兵带路,却拦下了刻意落后安厌半步的江宴,“丞相一人进去便是,王上已和诸位将军在厅中候着了。”
江宴皱眉。
正打算进去的安厌也停下步子,退了回来,眸色冷峻,“什么叫做一个人进去?”
引路的士兵低下头,毫不解释,“王上与诸位将军在议事厅等您,丞相还是先进去为好。”
把跟着安厌一起来的江宴看作是奴才,不允许进议事厅。又扫了安厌和江宴的面子,又让安厌一个文官进去和一群武将呆着,谁都知道是何居心。
这是刻意折辱要给个下马威。
要换以前少时的江宴肯定要闹起来,但现在的江宴只是扯了扯安厌的衣肘,低声道,“明道,先进去吧,现在我们人少,不方便与他们起冲突…我就在外面等着,他们若是对你不利,你就唤我。”
安厌不置可否,看向厅内的目光冷了下来。
西疆王以为他是谁?甲方吗!敢给她气受?她妈都没给过她气受!
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西疆王还敢给她下马威?有胆子去长安城问问,看谁敢和她作对!
她在楚国当奸臣,来西州就是当皇帝的,顺她者昌,逆她者亡!不就是过来时人带的少吗?她昨天刚拿到的100%反制,今天还能来当孙子不成?
安厌压住想劝她的江宴,镜湖剑出鞘,不由分说就把带路的士兵给斩了。
滚落的头颅落在地上,血液喷溅半米,安厌一脚踹开无头的尸身,避免血液落到自己身上。
一时间,职守在议事厅外的兵士都为她毫不犹豫的突然举动给吓愣了,念及她的身份,抓她也不是,拦她也不是,只好挡在议事厅门口,生怕她还不解气冲进去砍西疆王的脑袋。
安厌都先动手了,带着玄铁长/枪的江宴无奈也准备动手。
幸好外面的动静终于被里面听见了,西疆王和厅中各将领都听见动静出来看到了这场景。
“这是做什么!”
西疆王龙行虎步地踏出议事厅,年纪虽老,仍然浑身精瘦,见安厌剑上的血迹与已经负手持/枪的江宴,冷冷道,“丞相远道而来,竟是为了在本王帐前滥杀无辜吗?这西州还轮不到丞相肆意妄为!”
“滥杀无辜?肆意妄为?”安厌一甩剑上血迹,冷笑,“西疆王好大的威风啊,听闻本相至此,不亲自来迎接,还要本相来叩见你不成?你命够硬吗?”
“大胆安厌!”穿着皮毛锦袍的少年跳出来,“来了我西州还敢折辱我父王!”
“哦?”
安厌露出一个让人心底发凉的残忍笑意,“本相把持朝政乃是先帝亲封,御赐王剑镜湖,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上斩昏君,下斩奸臣。”
说到这里时,在场的将领和西疆王在内,已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安厌却上前一步,从容微笑。
“连陛下见了本相都得亲自上前迎接,礼遇有加,西疆王不来迎接本相,本相随意斩个小兵倒是折辱了?”
随着这句落下,安厌再度单手持剑向前迈一步,面带轻蔑笑意咄咄逼人:
“哪怕是陛下,本相都能斩得,西疆王竟比陛下更尊贵不成?还纵容小儿直呼本相之名,这是要造反了?”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谁都怕做了出头鸟被安厌杀鸡儆猴。
西疆王本意只是想简单给安厌一个下马威,让安厌知道他的封地上是他说了算,追究一下安厌不请自来的问题,好利用安厌解决吴国之困。
没想到安厌竟然完全不顾世家礼法,也没有文官清流之作态,半点委屈都不愿意受,不讲半分规矩,咄咄逼人,不让分毫,一顶顶高帽子直接就扣上来。
天下诸国,除了吴国那些蛮夷以外,就没有安厌这样不讲理的人!
偏生安厌所说的都是事实,完全有资格这样肆意妄为。安厌不高兴,不说楚国会派军队过来,单是陇川安氏养的私兵就能灭了西州。
西疆王活了那么多年,知道审时度势,见到策略不对拿捏不住安厌,迅速想过来这点想要赔礼道歉,他身后的锦袍少年却跟没长脑子一样以为自己父王原先敢给下马威,就是有底气对上安厌。
少年是西疆王想培养做继承人的,却是蠢过了头,完全不像他大哥萧长燕那只浑身都是心眼的狐貍精。
他完全看不到西疆王和周围其他将领的表情,仿若狗仗人势那样怒气冲冲地跳出来,指着安厌鼻子便骂:“还丞相呢!我看你是凭着你这张脸以色上位!”
所有人都没说话。西疆王甚至都被这不要命的惊世之语吓得忘了抽自己儿子一巴掌。
锦袍少年还以为自己说的话镇住了安厌,更是洋洋得意,“楚国是楚国,西州是西州,西州乃是先帝划给我们的,容不得你放肆!管你是谁!来了我西州就得守我西州的规矩!”
“规矩?”安厌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后槽牙,擡起眼皮有点想笑,“你父亲都没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少年气极,做势要冲上来打她。
不待安厌出手,她身后的江宴玄铁长/枪一挑,刺穿少年腹部,将少年单手悬空挑了起来。
江宴怕安厌还要和西疆王谈话,特地避开了要害和脏器,少年没感觉到半点疼痛,一晃神就被枪尖挑到天上去了。
他喉咙中嚯嚯嚯喊不出声,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一切,被吓得发出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西疆王再怎么觉得锦袍少年蠢笨也不忍见此,忙不叠高声赔罪,“丞相!小儿顽劣信口胡说,当不得真,请丞相息怒手下留情勿伤犬子!”
安厌慢条斯理,“这般年岁都可以成家立业了,本相比他年纪还小的时候,便已出使诸国,让诸国签下的条例都做不得假,一直延续至今,怎么到贵公子这里,就是黄口小儿胡说当不得真?”
废话!哪个正常人谁能和安厌比啊!这分明是故意刁难!西疆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自己被挑在枪尖的蠢儿子。
要是其能有安厌万分之一的成就,他早就放心直接杀了萧长燕让其继位了。若有安厌十分之一的成就,他都能收拾收拾直接造反杀进长安,讨伐诸国统一天下!
真是废物,越想越不如人。可又是自己爱妾所生,从小宠到大,不能不救。
西疆王咬牙切齿忍下不甘,苍老的身躯单膝跪地,拱手一礼,“丞相恕罪,是本王管教无方,当不得丞相为国之栋梁。”
“那本相现在有资格带着人进去了吗?”安厌饶有兴趣问。
“丞相说笑了…丞相请、”西江王连忙点头,又看向安厌身后的江宴,“这位…将军…请?”
江宴心里冷笑两声,不疾不徐地偏头看了他一眼,便将枪尖上挑着的锦袍少年砸了下来。随安厌走进议事厅,完全不顾身后兵荒马乱。
“快将小公子擡下去,召军医!”
……
嘈杂被甩在耳后。
西疆王担忧儿子却又不得不亲自引路,“请丞相主位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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