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节:红雨(2/2)
若雪神色一正,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封的卷轴:“这是您之前托我们打听的消息,关于查理、杰克、盖伦,以及……‘黄昏之鬼’的动向。我们动用了一切渠道,目前有一些线索,但情况比较复杂。”
一听有关昔日同伴的消息,旁边的贝蒂立刻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凑到吕永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展开卷轴。
卷轴上的情报清晰写道:
黄昏之鬼:该佣兵团残余力量近期异常活跃,所有成员正从各地向上古遗迹森林集结。他们的目标似乎是森林深处一个刚刚被发现、尚未被完全探索的地下遗迹。情报分析,他们寻找的“老夫人”,极有可能在此次行动中现身。即便她不直接出现,抓获其核心成员,也应能拷问出关键信息。
杰克与盖伦:毫无踪迹。自尼斯城分别后,仿佛人间蒸发,所有常用渠道和联络点均无活动迹象,生死不明。信徒佣兵团也查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查理:已查明下落。他被信徒佣兵团秘密囚禁于某处据点,正在遭受严酷拷问。对方似乎并非寻仇,而是在反复逼问他的身世来历。信徒佣兵团守卫极其森严,高手如云,强行营救风险极大,需从长计议,周密计划。
看到查理的处境,吕永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卷轴边缘。贝蒂更是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担忧。
“黄昏之鬼的目标遗迹……我们或许可以走一趟。”吕永沉吟道:“即便找不到老夫人,也能断了他们的念想,抓些舌头。”
“正是如此。”若雪点头:“我们已经派了先遣小队在遗迹外围监视,随时可以接应你们行动。”
就在这时,一个欢快的身影旋风般冲进了会客厅,带着一股未散尽的元素灼热气息。
“呀!是谁来了?”皮诺修好奇地探进脑袋,当她看到若雪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警惕和淡淡敌意的审视。她可没忘记,当年在烈焰森林,正是若雪所在的龙魂佣兵团对她发动了不死不休的围剿,皮诺修本人虽然没有收到多少伤害,但她却亲手击杀了若雪的许多战友。
若雪也感受到了皮诺修的目光,她身体微微绷紧,握着茶杯的手指稍稍用力,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她与皮诺修之间,那段你死我活的过往是无法轻易抹去的死结。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和安静。
吕永自然感受到了这丝尴尬,他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好了,情报收到,多谢你,若雪。营救查理和寻找杰克、盖伦的事,我们再详细计划。至于上古遗迹森林……”
他看向皮诺修,语气放缓:“妹妹,我们可能要去一趟了。”
皮诺修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对探险总是充满兴趣,立刻雀跃起来:“好呀好呀!那个破遗迹里说不定有好玩的宝贝!”
她故意不看若雪,蹦跳着又跑了出去,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冰冷从未发生。
若雪微微松了口气,起身告辞:“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苍狼佣兵团在铁岩城也有临时驻地,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络。”
她的目光与吕永、缇娜交汇,彼此心照不宣。过去的恩怨或许无法完全放下,但当前的合作与未来的目标,更为重要。
送走若雪,吕永重新拿起那份情报,目光再次落在“查理”和“信徒佣兵团”的字眼上,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客厅内的气氛从方才的轻松骤然转为凝重。
“信徒佣兵团……”吕永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他们拷问查理的身世?这背后绝不简单。强行营救,风险太大,即便成功,也会彻底与他们开战,目前并非明智之举。”
他抬起头,目光转向缇娜,眼中带着一丝希冀和决断:“缇娜,我记得你说过,信徒佣兵团在幽壤界的活动也很频繁,他们似乎在那里寻找什么东西,并且有求于当地的势力?”
缇娜立刻明白了吕永的意图,她微微颔首,冷静地分析道:“没错。信徒佣兵团一直试图在幽壤界拓展势力,寻找传说中的‘源生魔晶矿脉’,但进展并不顺利。幽壤界几大主母和睿石族长老会对他们并不信任,反而与我们,尤其是通过灯塔商会建立的渠道,关系更为密切。我在幽壤界几位实权主母面前,确实有几分薄面。”
“很好。”吕永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那就利用这条渠道。立刻通过幽壤界的特殊传讯方式,以你和我的名义,直接向信徒佣兵团在幽壤界的最高负责人发出正式交涉。”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庭院景致,声音冰冷而充满力量:“明确告诉他们:查理,是我月之光芒佣兵团的副团长,是我吕永过命的兄弟。他们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我以及我整个佣兵团的严重挑衅和敌对行动。”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盯着缇娜:“你要让他们清楚地感受到我的愤怒——我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如果他们不想在幽壤界寸步难行,甚至失去更多他们无法承受的东西,就立刻停止对查理的拷问,并给出一个放人的合理解释和条件。否则,他们将同时面对来自幽壤界的排斥,以及来自我的、毫不留情的报复。”
吕永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强大的自信。这不仅仅是一次请求,更是一次基于实力和筹码的严厉警告和最后通牒。
缇娜没有丝毫犹豫,郑重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起草讯文,会以最正式、最能体现你意志的方式,通过幽壤界官方的渠道送达。相信信徒佣兵团只要还没彻底疯狂,就该知道权衡利弊。”
她雷厉风行,立刻起身走向书房,准备动用她在幽壤界经营的所有关系和影响力。这不仅是为了营救查理,更是一次彰显己方力量和决心的姿态。信徒佣兵团或许强大,但同时在主物质世界和幽壤界树敌,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
吕永看着缇娜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以势压人,并非他最喜欢的方式,但为了救出伙伴,他不介意动用一切可用的手段。
不出所料,当吕永的愤怒传达到信徒佣兵团时,他们的回答是会尽快通知总部再无其他反应。吕永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魔法师形象,第二天就让信徒佣兵团尝到了苦头。
信徒佣兵团总部,密室内的气氛凝重如铁,一份来自幽壤界的损失初步评估报告放在桌上,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
暮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短短十天,我们在幽壤界的收益暴跌七成!三大主矿脉的晶石运输被无限期搁置;‘灯塔’商会单方面终止了所有武器订单,损失超过五十万金币;最致命的是,睿石族工匠工会收回了所有租借给我们的工程魔像,导致幽壤界的隧道工程完全停滞,前期投入的近两百万金币眼看就要打水漂。这吕永,一出手就精准地掐住了我们的咽喉!没想到为了区区一个查理,居然真的敢跟我们翻脸!”
幕战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会长,吕永反应的速度和力度,远超我们预料。我在拉德大陆的时候与吕永交过手,吕永在逃亡时曾魔力彻底失控,仅凭一己之力,在千军万马中杀了个来回,硬生生杀出了‘独臂魔神’的凶名。当时很多人都以为是他手中那柄神器‘热血狂歌’的力量…”
他说到这里,看向暮云,暮云脸色阴沉地接口道:“我亲自鉴定过那柄剑。它确实是顶级神器,但绝不足以让一个魔力衰退的人爆发出如此恐怖、近乎规则层面的毁灭力量。他体内隐藏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我们现在扣押查理,就是在玩火,很可能引爆一个我们根本无法控制的怪物。”
幕紫云迅速接话,语速快而清晰:“父亲,战叔的担忧极是。吕永的报复并非虚张声势,他已证明他有能力让我们伤筋动骨。但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查理身上‘月族’秘密,价值无可估量,绝不能轻易放弃。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复杂的多维难题。”
他走到战略板前,快速写下几个关键点:
“其一,危机层面:幽壤界的损失是即时且持续的,我们必须止损。
其二,威胁层面:吕永个人的危险等级,需重新评估,其力量根源必须查明。
其三,联想层面:月之光芒佣兵团一行四人,查理在我们手中,而杰克、盖伦、贝蒂却离奇失踪。吕永的愤怒,是否也源于怀疑我们对其同伴下了手?这一点我们必须澄清,否则这口黑锅会让我们与他的矛盾彻底无法化解。我已派人紧急调查这三人的下落,但目前毫无头绪,他们三人与查理一起加入我们信徒,现在却三人毫无征兆地失踪,此事极为古怪。”
其四,战略层面:我们需要一个能同时解决以上所有问题,并能与吕永对等对话的渠道。”
暮絮急切地补充:“父亲!吕永哥哥体内的黑暗力量非常不稳定!在蛛魔女王一战中我就感受到了,那是一种…近乎本源的毁灭欲望!我们不能再刺激他了!”
暮云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最终定格在幕紫云身上:“紫云,分析得很透彻。那么,破局之法呢?”
幕紫云成竹在胸,微微躬身:“父亲,常规的谈判代表已无法应对此局。我们需要请出一位重量级人物——马萨尔长老。他是吕永的魔法启蒙恩师,吕永对他敬重有加,他的话吕永必然能听进去几分。唯有他,才能既稳住吕永的情绪,又能探知其力量真相,并判断查理在这件事件中的真正权重。”
“我请求亲自前往,陪同马萨尔长老一同面见吕永。”幕紫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关乎佣兵团未来兴衰,我必须亲临第一线,观察吕永,评估风险,并趁机与他建立联系。我有预感,他将会是我,乃至整个信徒佣兵团未来最重要的对手。”
他继续阐述计划:“由马萨尔长老出面斡旋,由长老向吕永郑重澄清,杰克、盖伦、贝蒂的失踪与我团绝无干系,并出示我们正在全力调查的证据,消除最大误解。在此基础上,试探吕永的真实意图:他究竟是为了兄弟情谊,还是知晓了‘月族’的秘密?”
“在此期间。”幕紫云看向那份损失报告:“幽壤界的损失,我们必须忍耐。这是为我们为自己的误判付出的必要代价。但一旦与吕永打开对话渠道,这一切制裁都有望解除。”
暮云沉思良久,最终缓缓点头,眼中露出赞许和决断:“好,就这么办!紫云,此重任就交予你。你立刻动身,以最高礼节请马萨尔长老出马。你的任务不仅是解决查理事件,更要近距离观察吕永,成为理解他、并最终能制约他的人。絮儿。”
他转向自己的女儿幕絮,道:“你在马萨尔长老与紫云与吕永接触后,以个人名义前往探望。你的任务是情感软化,用你的眼睛和直觉,告诉你哥哥,吕永最真实的状态。”
“至于那三个失踪的人。”暮云最后下令:“加派人手,动用一切资源调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敢让我们替他背黑锅!”
一场由暮云主导,幕紫云策划,联合传奇法师马萨尔,针对吕永的多层次、高规格应对方案,就此启动。信徒佣兵团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以最精锐的方式,应对这场由他们亲手引发的巨大危机。
铁岩城,缇娜府邸。
吕永以雷霆手段制裁信徒佣兵团的消息,彻底重塑了外界对他的认知。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魔法师,而是一位拥有可怕能量、果决狠辣的巨擘。加之他是在撒切尔清洗中全身而退并迅速在铁岩城建立起更庞大商业帝国的极少数人,其实力已无人敢小觑。
缇娜府邸门前车水马龙,各方势力代表络绎不绝,带着厚礼,言辞恳切,只求不被这位新贵惦记。大部分访客由缇娜高效应对。
然而,今天这位访客的身份极为特殊,必须由吕永亲自出面。
红雨,红氏商会会长的千金,邓秦的正牌妻子,玛莎口中的“冒牌货”,更重要的是吕永高度怀疑,她就是那个在欧斯大陆与自己生死相搏的海族女战士阿紫!而红氏商会,本身就发源于欧斯大陆的海族,这些都太巧合了。
吕永几乎可以肯定,这次会面绝非邓秦的本意。他与邓秦、缇娜共同组建的“幽影”情报网络效率极高,若邓秦有意让红雨来访,必会提前通气。邓秦深知吕永与阿紫的宿怨,绝不会让两人如此突兀地碰面。
那么,红雨此行,代表的是她个人,还是她背后的红氏商会,乃至欧斯大陆的海族?吕永必须亲自确认。
客厅内,茶香袅袅,气氛却隐有刀光剑影。
吕永坐在主位,神色平静。红雨一袭绯红长裙,仪态万方,笑容完美得无可挑剔。
红雨抿了一口茶,笑容温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吕永先生,不瞒你说,这次来,除了商会那点事,也是替邓秦发愁。东境那边就是个吞金的巨兽,军械、粮饷、魔晶,哪一样不要钱?他那人又好强,不肯总向王国开口,我这做妻子的,看着心疼。”
她巧妙地将私人关切与商业目的融合:“所以父亲和我商量着,红氏商会得寻个强有力的盟友,在幽壤界那边。我们有些老关系,灯塔有手腕有渠道,若能合力,必定是双赢。既能解商会之困,也能多少帮衬到邓秦。”
她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些许委屈和示好:“其实前阵子,信徒佣兵团的人也找过我们,条件开得极为诱人,想联手开发几处秘矿。但我知道你和信徒正好不对付,我们想着你和邓秦的关系,哪能背后拆台?就硬是给回绝了。为此,怕是得罪了人不算,眼前的好处也丢了不少。”
她将商业选择包装成了基于情义的牺牲,姿态放得很低。
吕永心中了然,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慨:“让嫂子和红氏商会为难了。这份情谊,吕永记下了。”
吕永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熟稔自然,仿佛随口闲聊:“邓秦那边最近战事还顺利?自由王国那群家伙没再搞什么小动作吧?我这边消息总慢半拍。”
他明知故问,想试探红雨对军事的了解程度以及邓秦对她的信任度。
红雨掩口轻笑,眼神却飞快地闪烁了一下,应对得滴水不漏:“你呀,就别操心他了。他那人你还不了解?报喜不报忧,军务上的烦心事从不跟我细说,怕我瞎担心。我呀,也就管好商会,不给他添乱就知足了。”
她完美回避了问题,维持了“不被夫君透露军机”的贤内助形象。
吕永微微一笑,继续抛出诱饵,语气轻松仿佛在分享好事:“这倒也是,邓秦兄向来有主意。不过你放心,商会这边有我们。不瞒嫂子说,我这灯塔能这么快站稳脚跟,除了自家努力,也多亏了大家帮衬。邓秦兄早些年从他的小金库里拿了些本钱出来投进来了,如今收益颇丰。嫂子,这个事情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千万保守秘密,一定不能让你知道的呀。现如今大家都是自家人,红氏商会若真心想要合作,未来的好处,自然也绝不会少了你们的。”
他刻意点出邓秦“投资”,紧紧观察着红雨的反应。
红雨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诧,但她反应极快,立刻化作一抹略带嗔怪又亲昵的俏皮笑容,仿佛在抱怨自家夫君:“好啊!原来他背地里还藏着这手私房钱?回头我得好好审审他,竟连我都瞒着!不过他把钱交给你,说明我夫君眼光没错,你们兄弟俩这联手,果然是所向披靡。”
她这番应对,既默认了“知道”投资一事,又用夫妻间的俏皮话轻松带过,巧妙化解了试探,还顺势捧了吕永和邓秦,演技堪称完美。
吕永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哈哈一笑:“嫂子不怪他就好。”
接着,他仿佛不经意间,将话题引向更危险的区域,语气带着几分追忆和感慨:“说起来,这世上的缘分真是奇妙。我前些年在外游历,在欧斯大陆遇到过一位姑娘,那眉眼气质,与嫂子你竟有八九分相似,若非她性子…嗯,颇为刚烈直率,剑术真气修为也极为了得,我几乎要认错了。”
他紧盯红雨双眼。
红雨笑容不变,眼中只有纯粹的好奇:“哦?天下竟有这般巧事?可惜我自幼体弱,不通武艺,性子也温吞,怕是让吕永先生失望了,做不了那般飒爽的女侠呢。”
她再次彻底否定。
吕永不依不饶,加注试探,语气带着一丝玩味:“那位姑娘身份尊贵,是海族长老的掌上明珠,只是…听闻私底下与族中某位才俊情谊匪浅,我那时不慎撞见,还闹出些误会。”
他几乎是在明示阿紫的隐私。
红雨脸上依旧只有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尴尬和疏离的微笑,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甚至有些失礼的故事:“吕永先生遇到的这位朋友,经历还真是丰富多彩。我久居商会,对这些江湖轶闻,实在知之甚少。”
所有试探,泥牛入海。面容一模一样,但性格、能力、经历全部对不上。
会谈似乎陷入了僵局。吕永沉吟片刻,仿佛在权衡合作条件,最终,他仿佛做出了某个艰难决定,带着几分歉意和试探,突然抛出一枚重磅炸弹:“嫂子,合作的大方向我原则同意。细节可以让小心翼翼:“有件事我一直心存芥蒂。我听闻…似乎之前您和邓秦兄提过,说我和迅雷佣兵团曾在海上对红氏的商船有所冒犯?”
他紧紧盯着红雨,语气放缓:“我知道这中间定然有天大的误会。我吕永绝非那般人,迅雷也已覆灭,死无对证。但我担心此事若横亘其中,会影响我们真正的合作。您今日前来,态度如此诚恳,是否意味着…此事已经释怀?或者,您愿意听听我的解释?”
这个问题,直指红雨谎言的核心!如果她是红雨,一个被“侮辱”的受害者,她怎么可能如此心平气和地来与“仇人”谈合作?如果她是阿紫,她就要面对自己亲手编织的、用来离间吕永与邓秦的阴谋被当面揭穿的窘境!
红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绝非伪装的、极其真实的错愕与震惊!她瞳孔微缩,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
吕永心中冷笑:‘果然!她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在正式会谈中提起这个她用来中伤我的谎言!她在评估,评估我提起此事的动机——是玛莎告诉了我真相?还是我从邓秦那里感到了压力?她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
但这错愕只持续了一瞬,立刻被一种混合着委屈、无奈、精明和极度冷静的表情所取代。她迅速判断出,吕永可能只是从邓秦那听到了风声,但玛莎未必已将全部真相和盘托出,吕永可能仍在试探。
她轻轻叹了口气,笑容变得苦涩而复杂,姿态放得更低,开始了她的表演:“吕永先生,您既然问起,我也不再隐瞒。此事确是我当时受惊过度,加之手下人汇报不清,才在情急之下对邓秦说了些气话糊涂话,错怪了您和迅雷。后来查明真相,实是另一伙海盗所为,与您并无干系。”
她先承认“错误”,但立刻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现实:“只是,商人重利,更重生存。此事当初虽是个误会,但现在灯塔商会扩张之势,远非我红氏所能预料,各家生意受到影响,商会内部元老对您、对灯塔颇有微词,甚至有人将这件旧事重提,我父亲的压力也是极大。”
她抬起头,目光坦诚得令人心惊,终于抛出了她此行准备已久的、既能解释自己矛盾行为又能刺探虚实的真实目的:“不瞒您说,我此次前来,既是代表红氏寻求合作,更是奉父亲之命,不得不来!一来,是探一探您的真实态度和底线,看看旧怨是否真的已经过去,我们红氏是否还有转圜余地。二来…”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才是她真正要试探的关键:“也是想亲自向您致歉,并澄清误会。毕竟,此事因我而起,若因我当初的糊涂话,让您与邓秦之间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隔阂,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紧紧盯着吕永的眼睛,试图从他反应中捕捉信息:他是否已经相信了这个解释?他是否因为那个谎言而对邓秦产生了怀疑?玛莎到底跟他说了多少?
她巧妙地将一个私人污蔑,转化为了一个基于商业压力的、不得已而为之的战略试探和致歉之旅,并将核心动机引向“维护吕永与邓秦关系”这个高尚理由上,完美解释了她为何会“不计前嫌”亲自前来。
“过去的误会,我在此郑重向您致歉。”她站起身,微微躬身,姿态做得十足:“今日见到吕永先生如此气度,我更觉惭愧。希望我们能将旧页翻过,着眼未来。红氏所求,不过是一线生机和一块能安稳发展的空间。望先生能体谅我作为女儿和商会一份子的难处。”
吕永深深地看着她,心中已然明了:‘好一个红雨!好一个阿紫!这番说辞,进退有据,攻守兼备。既试探了我的态度,又试图洗白自己,还想离间我与邓秦!玛莎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他脸上露出理解的表情,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商场如战场,红会长的担忧,吕永明白了。嫂子请起,过去的事,就此揭过。我与邓秦兄是过命的交情,岂是几句谣言所能离间?您多虑了。”
他最后一句“岂是几句谣言所能离间”,既是安慰,也是警告。红雨心中稍定,但吕永的沉稳让她无法判断试探的最终结果。
“合作之事,我会认真考虑。嫂子今日所言,吕永记下了。”吕永最终说道,语气平和,却带着送客的意味。
红雨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优雅告辞。送走红雨,吕永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立刻让幽影联系邓秦和玛莎!”
他需要立刻核对信息,并提醒邓秦,他身边的这位“妻子”,正在主动出击,她的目的绝非商业合作那么简单。结合之前邓秦突然对自己发出的“不要与玛莎交往过密”的警告,吕永有种预感,围绕着红雨身份与谎言的暗战,已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