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节：残酷的战争（1/2）
地下室内的空气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死灵能量溃散后的焦糊味。缇娜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脱力感，迅速检查了吕永的状况。改良版的天使药剂正在起效，他胸口那恐怖的贯穿伤已不再流血，新肉正在缓慢生长，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必须立刻离开！”缇娜当机立断，这里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她看向贝蒂，眼神复杂。此刻的贝蒂正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青灰色、沾满血污的双手，又偷偷抬眼瞄了瞄吕永和缇娜，像个做错了事怕被责骂的孩子。
“贝蒂，还能用水系魔法吗？最简单的治愈术就好，先稳住他的情况。”缇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
贝蒂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可…可以的！”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尝试调动魔力。令人惊讶的是，那原本温和的水元素此刻竟异常顺从地汇聚而来，甚至比以往更加流畅，仿佛她体内那狂暴的黑暗力量并未排斥这种生命能量。柔和的蓝色水光笼罩住吕永，虽然无法立刻治愈如此重的伤势，但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痛苦，稳定了生机。
在药剂及贝蒂水系魔法的双重作用下，缇娜自己也感觉恢复了不少行动力。她不再犹豫，和贝蒂一左一右搀扶起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吕永，迅速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她们小心地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富人区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正如吕永和缇娜所感知到的那样，失去了亡灵法师这个核心的能量指引与协调，尼斯城内残余的黑暗生物大军立刻陷入了混乱。它们就像被斩断了线的木偶，虽然依旧凶悍，却只剩下杀戮的本能，彼此之间再无配合可言。
城主府内，最后的抵抗力量正依托着莫瑞根城主办公室的坚固防御工事苦苦支撑。几位经验丰富的佣兵团长敏锐地察觉到了敌人攻势的紊乱和协调性的丧失。
“它们陷入了混乱！机会来了！兄弟们，反攻！冲出去！”一位满脸血污的团长怒吼着，率先举剑发起了冲锋。
绝境中的士兵和佣兵们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掩体后涌出。失去统一指挥的黑暗生物各自为战，很快被这股凝聚的反扑力量冲得七零八落。
撒切尔国王在亲卫队的拼死保护下，终于冲破了包围圈，与一直在外围试图攻入城主府的城防军主力汇合。
重新回到大军护卫之中，撒切尔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从容，尽管袍服上沾染着血污和尘土，但他的眼神已然恢复了王者应有的威严。他立刻以国王的名义，下达了一系列清晰而果断的命令：
“传令！即刻调动尼斯城周边所有驻军、以及忠诚于王室的‘烈狮’骑士团入城！彻底清剿城内一切黑暗生物，一个不留！”
他站在一辆临时充作演讲台的马车顶上，声音通过魔法加持传遍四周，对着惊魂未定的民众庄严承诺：“我的子民们！邪恶已然显露，但王国的光辉绝不会因此而黯淡！我以国王的名义起誓，必将彻查此事幕后真凶，严惩不贷！王国将与你们同在，抚平伤痛，重建家园！”
民众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与对国王的赞誉。
然而，听到“彻查幕后真凶”这几个字时，刚刚从存活下来的兴奋中清醒过来的莫瑞根城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事情，是绝不能“彻查”的。
就在这时，缇娜与恢复了些许行动力的吕永也赶到了现场。他们隐匿在人群边缘，观察着。
吕永的煞气感知虽然因伤势而减弱，但仍能清晰地感觉到城内的黑暗力量正在快速消散、溃退，残余的黑暗生物已成不了气候，城防军完全足以控制局面。
“撒切尔调动周边大军进城，目的绝不仅仅是清剿参与的黑暗生物。”吕永低声对缇娜说，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异常冰冷。
缇娜默默点头，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撒切尔国王及其身边的簇拥者。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撒切尔身侧一位衣着华贵、正一脸激昂地拥护国王决定的贵族身上。
“吕永，看那个人…”缇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吕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那个人，正是那座被亡灵法师玷污、作为魔法阵核心的小院的真正主人！那个本该和他的妻儿、仆人一样，变成地下室里那些干尸的贵族！
吕永强忍着伤势，再次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煞气感知，仔细探查。然而，结果依旧——那人身上没有任何黑暗能量波动，情绪激动，表情真诚，完全就是一个刚刚经历了恐怖袭击、此刻正对国王充满感激和忠诚的贵族模样。
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吕永和缇娜的全身。
这不是简单的亡灵入侵，这是一个早已精心编织好的、冷酷无情的阴谋！
而撒切尔国王，很可能不仅是知情者，甚至是主导者之一！他调动大军，与其说是清剿黑暗，不如说是接管城市，清除异己，并确保某些秘密被永远埋葬！
莫瑞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人群中吕永和缇娜脸色的剧变。他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国王身上，悄无声息地脱离人群，来到两人身边，将他们拉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发现什么了吗？！”莫瑞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他的额头还带着冷汗。
吕永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缇娜。缇娜微微点头。
深吸一口气，吕永最终还是将地下室的发现——魔法阵、被抽干的尸体、那个本该死去的贵族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国王身边、以及他们关于撒切尔可能与此事有关的推断，简洁地告诉了莫瑞根。
莫瑞根听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愤怒和恐惧。他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但出乎吕永和缇娜意料的是，这股怒气几乎在瞬间就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过人群，死死盯住正在接受民众欢呼的撒切尔，以及他身边那个本该“死亡”的贵族，眼中闪烁着冰冷刺骨的恨意，但语气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决绝：“我明白了，好一个‘彻查真凶’！好一个‘与我们同在’！他这是要赶尽杀绝，还要踩着尼斯城的尸骨收获美名！”
他猛地转回头，看向吕永和缇娜，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尼斯城，马上就会有大变。如果不在他的大军彻底控制这里之前抓住机会，你我还有所有知道太多的人，都会像那些地下室里的尸体一样，被彻底‘清理’干净。我们，必须做出抉择。吕永阁下，缇娜小姐，请尽快休息恢复，我很快就会派人通知你们下一步计划。”
说完，他甚至不等吕永和缇娜回应，脸上瞬间切换回那种劫后余生、充满感激和拥戴的笑容，快步走回人群，高声附和着国王的决定，仿佛刚才那充满恨意与决绝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吕永和缇娜站在原地，看着莫瑞根融入人群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那位“复活”的贵族和从容不迫的撒切尔国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风暴正在尼斯城的上空汇聚。
城主的老谋深算与能屈能伸，国王的深不可测与冷酷无情，贵族的诡异生还，这一切都预示着，亡灵之乱或许只是序幕，一场更加凶险、关乎权力与生死存亡的政治风暴，即将席卷这座刚刚经历创伤的城市。而他们三人，已然被卷入了风暴的最中心。
吕永疑惑道：“我们什么时候答应会配合他？我怎么不记得。”
“别管那么多了，先回醉霄楼，你需要尽快恢复。”缇娜搀紧吕永，低声道，眼神无比凝重。
已经恢复常态的贝蒂似懂非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能感觉到气氛的凝重，下意识地靠近了吕永和缇娜，小手悄悄握紧了缇娜的衣角。
尼斯城，醉霄楼顶层，吕永的私人卧室。
夜色如墨，整座城市虽已逐渐从最初的混乱中平息，但一种无声的恐慌依旧如同粘稠的雾气般弥漫在每个角落。醉霄楼虽未被黑暗生物直接冲击，但楼内灯火通明，无人能眠。仆人们聚集在大厅，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不安。管家欧迪正强作镇定地安抚着众人，但紧握的双手和不时望向楼上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虑。伯顿此刻也面色凝重地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等待着可能的消息。
突然，顶层吕永卧室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异响，像是重物落地。
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
欧迪和伯顿几乎同时起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伯顿对欧迪使了个眼色，欧迪立刻点头，提起裙摆，快步却无声地踏上楼梯，她的手心里已经捏了一把冷汗。伯顿也紧随其后，示意其他仆人留在原地。
欧迪来到卧室门外，屏息倾听，里面似乎有压抑的喘息声。她鼓起勇气，轻轻叩门，压低声音问道：“主人？是您回来了吗？里面没事吧？”
门内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缇娜压抑而急促的声音：“是我们！进来，欧迪！小声点，别惊动其他人！”
欧迪立刻推门而入。当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和楼下透上的灯火看清室内情形时，差点失声惊呼——吕永半倚在缇娜身上，脸色惨白如纸，胸前的衣袍已被大片暗红色的血渍浸透，呼吸微弱。缇娜自己也一身狼狈，血迹和尘土混杂，气息不稳。
欧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尖叫溢出喉咙。她慌忙反手关上门，快步上前帮忙搀扶几乎昏迷的吕永。
“天哪！主人！缇娜小姐！这…这是怎么了？”欧迪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伯顿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吕永安置到床上。
伯顿看到女婿这般模样，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心痛，但他强忍着没有慌乱，只是沉声催促欧迪：“快！快去拿清水和干净的白布！还有最好的伤药！”
“不！先别拿药！”吕永阻止了正要转身的欧迪，她的目光锐利地看向伯顿，语气急迫却清晰：“父亲，时间紧迫，听我说！”
“我们刚从一个亡灵法师的陷阱里杀出来，吕永为了救我受了重伤。”缇娜语速极快：“但更大的麻烦在后面！我们怀疑，今晚的袭击和撒切尔国王有关！他很可能要借机清洗尼斯城！”
伯顿的瞳孔骤然收缩，作为曾经的自由王国高阶贵族，他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凶险。
吕永喘了口气，道：“欧迪，你立刻去找一个绝对可靠、速度最快的信使！让他不惜任何代价，立刻前往幽壤界前线，找到皮诺修和玛莎公主！传话：‘尼斯生变，国王意图不明，速归醉霄楼！’记住，是‘速归醉霄楼’！明白吗？”
欧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恐惧和疑问，重重点头：“明白！绝对可靠，最快信使，通知皮诺修大人和玛莎公主——‘尼斯生变，国王意图不明，速归醉霄楼！’我这就去！”
她最后担忧地看了一眼吕永和伯顿，毫不犹豫地转身，悄无声息却又极其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欧迪刚走，吕永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父亲…听着…立刻，统计我们…在尼斯城所有的…流动资金和库存…物资…”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调动其中…八成！不，尽可能更多！以最快速度…转移至暗夜城和…幽壤界的据点…尼斯城这边，只保留…最低限度的运营所需…”
伯顿脸色无比凝重，这种规模的转移，几乎是在做最坏的打算：永儿，如此大的动静，需要一个合理的对外解释…”
吕永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乎连说话都在消耗他巨大的精力：“理由…就是幽壤界利润…远高于尼斯城，战略重心…转移…正常的商业操作…”
伯顿眉头紧锁：“这个借口太勉强了，撒切尔绝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他一定会看出问题…”
“我知道…”吕永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但…时间来不及了…必须在他…彻底控制全城，封锁通道之前…完成！父亲…拜托您了！”
听到女婿这声虚弱的“拜托”，伯顿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他不再犹豫，重重点头：“我明白了！你放心，就算拼上我这条老命，也会尽快办妥！”
他深深看了一眼吕永，转身大步离去，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
房间里暂时只剩下两人。
吕永看向缇娜，语气更加急促：“缇娜，你也立刻动身！回暗夜城…通知长老会和族长…尼斯城剧变，撒切尔…其心叵测，大陆恐怕…要迎来大混战，让他们…早做准备！”
他顿了顿，想起贝蒂：“贝蒂…她回了自己住处…把她也带上，送去暗夜城…那里更安全。”
“不行！”缇娜立刻拒绝，紧紧握住吕永冰冷的手：“你伤得这么重，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暗夜城我可以让幽影去通知！”
“糊涂！”吕永少有地对缇娜露出了严厉的神色，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志：“幽影…说不清！此事关乎…暗夜精灵全族存亡，必须你…亲自去！而且…贝蒂的状态…需要长老们的智慧…来看顾！我死不了…这里有父亲和欧迪…快走！”
他的情绪激动引动了伤势，猛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缇娜看着他的样子，心如刀绞，但她知道吕永说的是对的。大局当前，个人情感必须让步。
她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最终重重点头，眼中噙着泪光，狠下心道：“好！我走！但你给我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缇娜猛地扑到吕永身上，狠狠地咬了吕永嘴唇一口，毅然转身，不再看吕永，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她如同暗影般掠出醉霄楼，直扑向贝蒂在城中的住处。
然而，刚靠近贝蒂那间简陋的小屋，缇娜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屋内亮着光，并且传来不止一个人的声音，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审问般的严厉。
她立刻隐匿身形，悄无声息地贴近窗缝。
只见屋内，贝蒂吓得缩在墙角，小脸苍白，身体微微发抖。她的对面，站着三名身穿光明神殿服饰的神职人员，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刻板、眼神锐利的中年祭司。
“所以，你承认你当时使用了不属于光明体系的力量？甚至是黑暗力量？”祭司的声音冰冷而毫无感情。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救大家…那时候没有办法了…”贝蒂带着哭腔，小声辩解，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恐惧。
“黑暗力量是绝对的邪恶！任何形式的沾染都是对光明的亵渎！”另一个年轻些的执事厉声道：“我们有幸存者指证，他们亲眼看到你吞噬黑暗，形态诡异！这已严重违背教义！你必须跟我们回神殿接受审判和净化！”
“不！我不要！”贝蒂恐惧地摇头，眼泪滚落下来：“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保护了他们！”
“是否邪恶，并非由你或个人的功绩来界定，而是由教义和审判所来裁定！”中年祭司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语气中毫无通融之意：“你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恐慌和猜疑。为了尼斯城的纯洁与稳定，你必须接受全面调查！”
缇娜在外面听得怒火中烧！这些迂腐的神棍！不能再耽搁了！一旦贝蒂被带回神殿，事情就复杂了。
缇娜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摸出一颗小巧的烟雾弹，计算好角度，猛地砸向房间内侧的角落！
噗！
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灰白色烟雾瞬间爆发开来，迅速充满了整个房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咳咳！怎么回事？”
“是烟雾！小心戒备！”
“保护祭司大人！”
房间内顿时响起神职人员惊慌失措的咳嗽、喊叫和拔剑的声音。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缇娜如同鬼魅般潜入，精准地抓住了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的贝蒂的手腕。
“别怕，是我，我们走！”缇娜低声快速说道。
贝蒂听到缇娜的声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紧紧回握住她。
缇娜毫不恋战，拉着贝蒂，凭借着超凡的身手和对混乱的极致利用，轻易地避开了在烟雾中乱撞的神职人员，从后窗翻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尼斯城依旧弥漫着恐慌和危险的夜色之中。只留下小屋里，一群被烟雾呛得狼狈不堪、愤怒咒骂却又找不到目标的神职人员。
随后的几天，尼斯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街道上的废墟和血迹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难以言喻的紧张。城防军的巡逻队比以往多了数倍，且眼神警惕，盘查着每一个看似可疑的行人。人们行色匆匆，交谈声都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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