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临己身(一)(2/2)
兵马穿梭于夜色,熟悉的地势让谢浔如履平地,即使没了火把,他也能准确地带领杨家军杀到卑弥身前。声音越来越近了,下一刻,铺天盖地的血腥气钻进鼻尖,仿佛下了一场用血汇聚的雨,纵使没有沾染一滴,却依旧揪心地疼。
未等卑弥人反应,杨家军就提着长剑冲了上去。
刹那间,兵戈相撞,铮铮作响,那模样就像是将风撕了个口子,一招一式自是下了死手。卑弥人不备,脸上的笑意层层龟裂,下一刻,他们迅速格挡回去。
短刃不及长剑,却各自有各自的长处,杨家军攻势十足,直打的卑弥连连后退。忽而一把长枪破空而来,相里啜瑛迎了上去,短刃在他的手中婉若游龙,他目光凶狠,生生抗下了这一劈。
一个飞身,长枪踢落,他手中的动作未曾有半分停歇,当即刺向来人胸膛。
“嘭”鲜血四溅,相里啜瑛勾唇冷笑道:“偷袭之法用得不错。”话音刚落,他反手握住短刃,朝四周一划,直逼得无人敢近他的身。
而其他的卑弥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束手无策地朝四周看去,还未走近就瞧见一处宽广的巷子,当机立断地朝巷子钻去。
然而他不知晓的是,这是谢浔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巷子口一片昏暗,卑弥人被逼无奈只得朝相里啜瑛递了个眼神,后者还未开口,便被杨家军的所向披靡给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奋起的长枪贯穿血肉,洋洋洒洒的血珠落了一地。
不等相里啜瑛开口,那卑弥人便自顾自地朝小巷子钻去。
倒是谢浔,眸光一闪,随即心领神会地开口道:“死期将至,休要顽抗。”与话音一道儿落下的还有那前仆后继的杨家军。
他们骁勇善战,手中的长枪自是融合了杨家枪的长处,一招一式直逼敌人薄弱之处。
哪知相里啜瑛也不恼怒,他哂笑道:“凭你的能耐还想取我的性命。”
他冷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后,格外自信道:“就算你们敢,靖广帝那个老儿也不敢。他怕啊!他怕卑弥踏平靖国,怕他的视如珍宝的皇位落入我们手里。”
“你说……”相里啜瑛睨了眼谢浔继续道,“他知道了,会不会杀了你。”
长久的寂静,仿佛默认。相里啜瑛冷笑着朝后走去,他根本就不怕杨家军,也不怕自己会死在此地,因为他的身后是靖广帝啊!那个胆小如鼠又不甘屈居人下的帝王。
迟早有一天骁勇的卑弥勇士会踏平靖国。
他走得优哉游哉,哪里有半分紧迫之气。然而暗处的小巷子中,蛰伏已久的杨家军早已蓄势待发,他们皆屏息凝神,退至角落中,握紧刀枪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脚步越来越近,直到一声惊呼响起,接着便是兵戈相撞,闪烁的寒光好似星星点点的萤火,须臾间就将巷子给充盈了起来。郎秋一个奋力,当即以手做刃,往前奋力一劈,嘴里高喊“杀!”
刹那,蛰伏的杨家军势如破竹,翻腾的杀意比之多年前随着杨大将军征战也不遑多让。
一声闷响,是长枪贯穿了脑袋,往上一挑,人被高高扬起,下一刻那人就往卑弥人身上砸去。
后走进来的相里啜瑛被眼前的情形下了一跳,不过他面上倒是一贯的持重,那高悬的尸首砸在他的面前,后又被高高弹起。迸裂出来的脑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的鞋履上。
中计了!
他面色倏地一便,当即转身,正欲迈步时,后赶上来的谢浔挡住了他的步子。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两人的目光相撞于夜色中,纵使四周并无一处光亮,可相里啜瑛却能明晃晃地瞧见他眼中的杀意。还未开口,杀意就化成长枪直直逼近他的面门。
形势太过严峻,郎秋当即手忙脚快地抄起地上的小二福,一个侧身就贴紧墙壁朝谢浔身后走去。
“你不敢杀我!”相里啜瑛当即一个横踢,猛地踹掉面门上的长枪,下一刻他反客为主,右手反握住短刃,阴冷的寒光闪烁其间。短刃划开脖颈,刀刀致命,白骨露在外头分外骇人。
而下一刻,他就扔开手中的死人,高高在上道:“你杀了我,卑弥不会放过你!”
闻言,谢浔粲然一笑,阴冷的视线宛如蛇蝎,一寸寸地爬过相里啜瑛的面容,最后停留在他的脖颈上。
“落到这儿,你就死了。”尾音上挑,他又继续道,“你说死人的话会有人信吗,再者杀你乃天意为之。今日,你必死!”
刹那,谢浔朝身后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一个猛劈就朝着相里啜瑛的后脖颈袭去,然而还未触及,就被他躲开。相里啜瑛一挑眉梢,笑得格外凉薄,他可不觉得这些人能杀了他。
“杀我?也不怕卑弥大军踏平靖国。”说着,他嗤笑一声道,“还是说你要替杨家人报仇?”
这句话当真是揭开了陈旧的伤疤。
谢浔并未被激怒,他坦荡一笑,随即反唇相讥“自是国仇家恨,一同报。”
此话宛若下令,蓄势待发的杨家军当即大掌一挥,锐利的长枪穿透罡风,毫无保留地送进了卑弥人的胸膛中,温热的血溅在他们面颊,他只觉得郁结于胸的仇恨终于在今日纾解开来。
然而下一刻,短刃直逼面门,谢浔当机立断地以剑相抵,随之上挑,一个横踢踹地那人重心不稳,当即朝卑弥撞去。
他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所用招数皆是少时挨打所琢磨出来的,所以便毫无章法了些,t不过招招要命,倒是能在此刻用以保命。
忽而一道冷箭迎面袭来,谢浔还未稳住身形,便挥出手中长剑,只听得“哐当”一声,冷箭坠落在地。反而是光滑的剑身上落下一处凸起。
可见用力之大,谢浔敛眉循着声响看去,就瞧见相里啜瑛不知在何时握着一把弓弩,那锋利的冷箭直直逼向他的面门。他动作一僵,随即侧身躲过,试探地朝别处走去。
视线相交,他看到了抱着小二福的郎秋,两人微微颔首。电光火石之间,郎秋趁乱将手里的长剑插进相里啜瑛的肩胛骨,引得他频频后顾。说是迟那时快,谢浔趁机猛攻,两手握紧长剑,横冲直撞地刺进相里啜瑛的胸膛。
血洇出了花。
他眸子倏地睁大,弓弩也在此刻射出冷箭。
“唰”谢浔躲避不急,只得生生受下这刺骨的疼痛,不过好在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他们活擒住了相里啜瑛。
然而还未欣喜片刻,变故突然袭来,众人只瞧见相里戳瑛眼中流露出一抹阴狠,随即他双手握紧长剑,狠狠朝自己的胸膛里又入了三寸。
那力道之大,便是郎秋都来不及反应。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来,相里啜瑛狠厉道:“你……你杀了我,便也离死不远了。”
“不过……不过是我比你……比你早死几日!”
“靖广帝不会放过你……卑弥也……不会放过你!”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瞪着猩红的双眼没了气息。
“活捉卑弥人!”一声令下,群龙无首的卑弥人就这样落进了杨家军的手中。
当夜灯火通明,莫说是整个汴梁城了,便是皇宫的宦官都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说错话,便领了死刑。
靖广帝怒不可遏,他擡手扫开书案上头的奏折,任由烛火烧到了上头也不做任何反应。
过了许久,喑哑又沉重的嗓音缓慢响起“谢浔这人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