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名尽散(五)(2/2)
可如今,两条党羽之下,杀出一个谢浔。
如今这局面的,当真是难以控制。
高位上的人气得不轻,胸膛开始剧烈起伏,连着搁置在书案上的手都带着轻颤,不过被靖广帝很好地掩饰下去。他自己的身体如何,心里终归是有个大概得。毕竟人人都觊觎着他的权势,甚至暗中自成党派也是情有可原。
可眼下这等紧要关头,他总归是要谋划一番。
“大胆!谢浔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以往这等言辞你也曾说过几次,便是到如今,你还不思悔改?”
锐利的目光审视四周,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到谢浔身上,他继续道:“眼下卑弥进犯,靖国武力不似当年,除了以白银安抚还能有什么法子,还是说……”
“还是说你有解决之法。”
此话一出,方才还缄默的文武百官,无一不擡起了脑袋,视线紧盯着谢浔。
被视线包围的谢浔面色如常,他甚至带着些许的浅笑,紧皱的眉心也在此时舒展开来,擡手作揖道:“微臣愚昧,自是想不到解局之法。”
如此识礼数的回答,到叫有心之人揪不出错来。
“即使如此,就莫要搅乱人心。”靖广帝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就放过了谢浔。
倒是目光,慢慢移到了沈暗钰的身上,太子殿下能上朝堂也是经过了他的授意,不过这权势也是被他收入囊中,至于他会如何。靖广帝收回了目光,搁置在案上的手渐渐收紧。
他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谢浔不会为沈暗钰所用,甚至他们之间的分歧也是他一手所成。
静默的朝堂中,谢浔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楚望安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后者浅淡的眸色里带着几分的愠色,一向古板的面容上头一次浮现出旁的情绪。谢浔动了动唇畔,压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武将在重文轻武的局势下渐渐势弱,经过几次重大战役后,能搭上腔的武将渐渐没落,也就形成如今的局面。而文官则不同,他们可能下定重要决策,再加之靖国文风盛行,文人风骨也成了众人格外重视的美名。
可谢浔做出的每一件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与当时的文风背道而驰甚至在他们眼中,谢浔就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
他不是武将,然而骨子里身来就带着武将的豪迈。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比寻常武将更有杀伐果断的能耐。只这一点,靖广帝绝不会小觑。
再争议下去也是无用,靖广帝给一旁的官臣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会意,忙掐着尖细的嗓子喊了退朝。
次日,官吏腰间带刀开始在长街上搜寻,所到之处,百姓苦不堪言。此番巡视无非是银两二字,可那踹门的行径,倒是让人难以茍同。下一刻,谢浔快步跟上,擡手挡住了为非作歹的官吏,他自腰间掏出荷包,冷声道:“够么,我用这么多银子就他们够么!”
他三两步揪紧官吏的衣领,凶狠的目光里皆是震慑,若非碍于这么多人在此,恐怕他一脚能踹断这人的腿。
官吏默不作声,暗中掂量了一下银两,这才颔首,躲开了谢浔的目光,转身朝着别处走去。
徒留下哭泣声响彻耳边,哀哀戚戚地缠绕在耳边,好似荆棘裹袭然后慢慢收紧,疼得谢浔无力想着旁的,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杨府走去。
然而所有的变故就在瞬间,一道利箭穿破长空,急促地响声在耳边回荡,他双目微怔,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利箭直直朝他射来。
可他双脚就像被人钉住了,挪动不了半分,突然一道人影窜过,将他推到在地。骤然间所有的疼痛都后知后觉地袭来。他疼得眉心蹙起,还未出声就听见了四周响起的惊恐声。
血色浸透衣衫,瘦弱的男子蜷缩在地,与喧嚣格格不入。
他替他挡了箭?谢浔后知后觉,忙快速朝着男子爬去,还未靠近,就听得一声高呼,马蹄高高扬起,直直踩进了男子的血肉中。他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响,接着便是争先恐后涌出来的鲜血。
不过须臾,便没了生机。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是卑弥人!”
“卑弥人打进来了,快逃!快逃!”
此等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便是谢浔都趔趄地站起身,脚步匆忙地朝杨府跑去。一路上满是哭喊,高扬的刀剑闪在空中,飞溅起的血珠宛若一场倾盆落下的雨,湿透了衣衫也湿了面颊。
这种场面要如何比拟的,想来用尸山血海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经过一条小巷,围堵在外头的卑弥人笑得格外嚣张,声音里都带了几分的狞笑,堵在巷子口朝里看去,好像里头藏了些什么宝贝。
细听之下,柔弱的哭腔自里头传来。
“滚!离我远些!”
可越是这般,那卑弥人就越是猖狂,甚至前仆后继地钻了进去,直直将巷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哐当”不知是谁的冷刃落地,响起无数的唏嘘,再往里看去时,卑弥人做鸟兽散去,徒留下悄无声息死去的女子破碎地躺在墙角。
长剑贯穿胸口,上头是一茬又一茬的肉,温热的血顺着缝隙流淌在谢浔脚边,他垂眸瞧了许久,终是轻叹一声擡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