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曾经（一）（2/2）

可念头升起的同时，她又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局面。谢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理想，有为之拼尽一切也要做成的大事。正是这些才撑起了他。

那是他的梦想。

她又怎么舍得亲手掐灭。

漫漫长夜，杨珺面上的纠结皆落入谢浔眼中，他却不急于一个虚无缥缈的答案。因为在很多年前的雨帘，那撑伞的女子就已经告诉过他了。

只要能找到一条想走下去的路，纵使荆棘满途，纵使无一人赞成，他亦会走下去的。

再者，真的会无人赞成？

想到这儿，谢浔定定看着杨珺，忽而就勾唇笑了起来。浅浅的笑意逐渐放大，连着深藏的唇下小痣都展露开来。

原来这个答案，真的不重要。

盛放在眼前的笑意，倒是一改往日的清冷，然而那坚定的目光好似在说‘看吧，你一定会支持我的。’那模样像个活灵活现的小狐貍，一脸肯定地仰头瞧着她，若是有尾巴，恐怕早就摇得不成样子了。

莫名地，她心间的踌躇被渐渐驱散。

“你放心去做，身后还有我呢。”坚定的目光在此刻有了实质，如果可以，她愿意成为谢浔坚固的臂膀，成为他的身后名。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也呢喃出声。

可谢浔却摇了摇头，他认真地看向杨珺，笑意褪去的眸子显得凌厉几分，眼底的疯狂似要漫出“我t不在乎虚名，现在不在乎，以后也不会放在心上。至于后世如何评判，那就交由他们。”

他潇洒一笑，将茶水一饮而尽道：“我只信行则将至，倘若今日之事我不去做，便会有成千上万的人饱经忧患，遭骨肉分离之苦。可当我站出来之后，他们也就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希望，那点点萤火虽微弱，却能照亮脚下的路。”

“至于旁人如何评判，绝不在我的思绪中。”只一句话就显露出他的狂妄。

目光相交，带给杨珺的震撼不亚于山崩地裂，她从未想过在这个文人风骨盛行，名号流传百世的年岁里，能生出谢浔这么一个特别的存在。

可所有的一切又真切发生在她的眼前。

不知怎得，谢浔歪着身子，一手执起茶盏，美目半弯，遥遥道：“日后可真是遥远的词。”突然他猛地擡眼，撞进她的眼中，澄澈地好似倾泻月光后的湖面。

谢浔不知想到了什么，左手轻点着茶盏道：“姐姐能讲讲你生活过得地方吗？我当真是好奇得紧。”

骤然被扯开的话题，杨珺也随之往前回想，那是她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如今想来恍如隔世。可一切又镌刻地如此清晰，她慢慢道：“那儿的景色很美，西子湖上头的落日晕染一片，说是橘子海都不为过。每年慕名而去的人数不胜数，便是雨后也是独具特色。”

“你幼时呢？”可谢浔重点好像不在这儿，他轻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

幼时？

断了帧的回忆在脑海中逐渐拉大，就像是拍摄好的胶片被人硬生生从中间挖去一截，留下个不知所言的头尾，摆在脑中。杨珺不信地又往前追溯，可空荡荡的一截在明晃晃地告诉她，那里的确是个空缺。

刺痛疼得她扶住脑袋，便是稳坐的谢浔都不免起身安抚“姐姐，身子不适吗？”

回忆被打断，脑间的刺痛也随之褪去。杨珺擡手揉了揉太阳xue，还未出声，便有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覆，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轻颤，轻轻揉着她的太阳xue。

“对不起，我不知姐姐身子不适，我……”

话音未落，又被打断，杨珺叹着气安抚道：“无碍，本就是老毛病了，不过我依稀能记得有个约定，至于说了些什么就想不起来了。”

虽是这么说，可杨珺心里却能预感到那断被挖去的记忆格外重要。

昏黄的烛光下，轻柔的力道揉得杨珺昏昏欲睡，她半阖着眸子，半梦半醒间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息，然后是低沉到不易察觉呢喃。

“姐姐这一世你跟随我的脚步太累了，若是有下一世，就换我去找你好不好。”

虽说是听见了，可她睡意朦胧，只能无力地张了张口，用着气音“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谢浔低低笑开，遂缓慢地凑近，看他着属于他的光亮，其姿态低微至尘埃。末了才郑重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日后光亮在哪，我就去哪里找你。”

擡起的手摇摆不定，复又被他放下，喉间的笑意伴着胸膛一道荡开，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人。

“姐姐是想反悔吗？”不等睡着的人作答，他又道：“没有机会了，日后就换我去找你，天涯海角，无论有多艰难，你只需在原地等着就好。”

他擡手抱起熟睡之人，待将她安置妥帖后这才定定道：“我一定能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