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之难(八)(2/2)
“姐姐不会孤苦无依,有二福和谢哥哥陪着呢!”他睡眼惺忪着慢慢道。
杨珺看着困倦的小二福,擡手将额间凌乱的发丝一一抚平,这才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陡然出门,杨珺和守在门外的郎秋撞了个正着,她看着此人鬼鬼祟祟地移开步子,状似不经意路过的模样。又将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踱着步。
“噗嗤”她笑出了声,也不戳穿反而温婉出声道:“莫看了,二福已经睡着了。”
那探头探脑的郎秋这才收回往里迈进的步子,然后调转脚步,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走去。
满树金黄之下,摆着一方石案,微风一过,带起阵阵萧瑟之声。杨珺擡眼看着坐于对面的郎秋,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问道:“当真要走?”
往日翻来覆去的玉折扇被他搁置一旁,郎秋移开的视线掠过辉煌不在的府邸,被擦拭干净的玉石老神在在,好似经年流转它依旧安然无恙。
就当杨珺以为郎秋不会回答时,他勾唇一笑,那模样还是多年前的混不吝,长指拢起桌上的玉折扇,格外心疼道:“再不走家底都被我败光了。”
他语气随意地继续道:“家父早就下了最后通牒,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携满府家眷南下了。”
语毕,郎秋这才将目光放在杨珺身上,勾唇一笑道:“别看那玉石了,到时我扣下来一并带着。”
一句玩笑话打破了凝固许久的气氛,杨珺笑得眉眼舒展开来。毕竟这话可说不准,依着郎秋的性子,那稀罕玉石可都是他的宝贝。纵使他自己不乐意要了,也不愿留给卑弥。
视线相对间,郎秋匆匆移开,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
杨珺好似想起了一抹身影,遂开口问道:“郎溪呢?他不与你一道儿。”
“他?心思缜密的文官,家中向来无人能左右他的主意,既如此还不如让他放手去做。”郎秋眼中的担忧一闪而逝,混不吝地t往桌上一趴,继续道,“郎溪自有保身之法。”
说罢这个,他猛地擡眼就撞进一池春水,几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给移了开来。
日头渐落,凉意荡开,杨珺向郎秋告了别这才拢紧衣衫踏上了回程之路。
后来的数日过得极为安稳,偶尔杨珺趁着天光大亮时也会奢望地想让这样的日子多一些,再多一些。这样她会不会有更多的机会救下谢浔呢?刺眼的光亮照射在眼前,杨珺眯了眯,正欲擡手遮挡时,那光亮又消失了。
她擡眼,视线寸寸上移,先是勾起的唇畔,再是高挺的鼻梁,再往上。她撞进一双深邃的瞳孔中,其广袤似大海,却又一眼能看出其中所蕴含的情绪。
“谢浔。”她先开了口,声音是遮盖不住的喜悦之情。
谢浔应声附和,眉眼顺着弯起,从杨珺这个角度,她能清晰地瞧见谢浔清澈的瞳孔中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
“怎么从书房出来了?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题。”
谢浔轻轻摇了摇头,格外熟稔地走至杨珺身侧,长手捞过一旁的竹凳,坐在了杨珺的对面,那宽广的肩膀挡去了半数的阳光。他慢慢道:“朝中局势早已无力回天,眼下我只想保住城中百姓,就像杨大哥一样,护住靖国最后的生机。”
“那样会很累吧。”不知怎得,杨珺透过谢浔眼下的乌青窥见他深夜亮起的烛火,秉烛夜书的清俊模样。
“不累。”
谢浔狭长的眉眼轻轻一扫,他状似不经意道:“姐姐不觉得我做得离经叛道,他日定会遭后人唾骂。”眸光一闪,那颇有侵略性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了杨珺面庞上。
偏生他模样又格外温顺,甚至贴心地将装有糕点的碟子往她手边挪了挪。
杨珺柔和一笑,可心中却大骇,他既定的命运究竟能不能改,还是说她的到来促成这一切的元凶?凝固在嘴边的笑意迟迟不愿退却,末了她压下心底骇意,擡手拈了块糕点,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很甜,可她却觉得苦涩至极。
谢浔也从中拈了一块,咬了一口,瞬间清润的绿豆香气荡满了口腔。
“很甜,姐姐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