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倒影中的鬼影——2300万骗局未尽的回声与系统沉默(2/2)
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张斌,我是陈明远的学生。老师被捕前让我联系你。他说,如果你还想为父亲讨回真正的公道,就打开这个链接。里面有你父亲被骗的完整真相,以及那些躲在幕后、从未受到惩罚的人。”
张斌盯着这条信息,心脏狂跳。陈明远——那个培养他成为“灯塔”的“导师”,即使在狱中,还在试图操控他。
他看向链接,是一个加密网盘地址。需要密码。
信息又来了:
“密码是你父亲的工号加生日。他说过,这是他对你最深的愧疚——用自己的一生,为你换来了这个密码。”
工号加生日。张斌知道父亲的工号:NYJ-0257。生日:1970年3月18日。
他输入:NYJ-0。
网盘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标题是:“张坚案:被掩盖的共犯名单与交易记录”。
张斌的手在颤抖。他点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十份扫描文件:银行转账记录、会议纪要、邮件截图、甚至还有几段偷拍的视频。
他打开第一份文件:一份2018年9月的会议纪要。参会者包括能源局局长、副局长王振华、以及两个陌生名字。纪要提到:“上级有精神,近期可能有‘特殊任务’需要油料股配合,请相关同志提高站位,特事特办。”
第二份:王振华与一个企业老板的餐费报销单,金额八千元,时间2018年10月12日——正是张坚首次接触“李主任”的前三天。备注写着:“沟通特批流程优化事宜。”
第三份:也是最致命的——一段偷拍视频。画面里,王振华和一个西装男子在茶楼包间。男子说:“张坚那边已经上钩了,第一批二十万下周到位。”王振华点头:“按计划走,账目我会处理干净。”男子递过一个信封:“这是前期的辛苦费。”王振华接过,掂了掂,塞进公文包。
视频时间戳:2018年10月14日。
张斌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一直以为父亲是被外部骗子设计的孤立受害者,但现在证据显示,单位内部有人配合,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骗局,却默许甚至推动了它!
为什么?为了什么?
他继续翻看。后面的文件显示,这个骗局涉及的远不止张坚一人。能源系统内部有一条灰色的“特批利益链”,王振华只是其中一环。而张坚案,可能是某个更大行动的“测试”或“牺牲品”。
最后一份文件是一封邮件,发件人是顾明远,收件人是一个匿名邮箱,时间2019年8月(骗局收网前)。邮件内容:
“云海能源系统的‘压力测试’基本完成,数据理想。张坚这个‘实验体’表现超出预期,验证了‘意义绑架’和‘恐惧锁定’的有效性。下一步,可按计划启动对医疗、教育系统的测试。感谢王副局长等人的配合,尾款已付。”
“实验体”。父亲在这群人眼里,从头到尾只是个“实验体”。而他的痛苦、家庭的破碎,只是一组“理想数据”。
张斌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他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
曹荣荣和鲍玉佳被惊醒,赶紧过来。看到张斌手机上的内容后,两人也震惊了。
“这些证据……必须立刻上报!”鲍玉佳说。
但张斌拦住她,眼睛通红:“上报?然后呢?又一场‘内部处理’?王振华抓了,其他人呢?那些躲在邮件后面的人呢?他们现在可能还在位置上,还在用同样的方法‘测试’别人!”
曹荣荣按住他的肩膀:“张斌,冷静。我们需要这些证据,但要用正确的方式。”
“正确的方式是什么?”张斌惨笑,“三年前,我父亲用‘正确的方式’相信组织,结果进了监狱。三年后,我如果还用‘正确的方式’,这些证据会不会又石沉大海?那些名字会不会又被保护起来?”
他的质疑,戳中了一个尖锐的社会信任痛点:当举报指向系统内部时,系统是否真的有自我清理的勇气和能力?
鲍玉佳拨通了指挥中心的电话。陶成文听完汇报后,沉默了很长时间。
“把证据传过来。”他最终说,“我以个人职务和党性保证,会彻查到底,无论涉及谁。但张斌,我也请你相信,这个系统里不全是王振华那样的人。也有付书云这样追凶三年的警察,有李建国这样愿意站出来弥补的干部,有无数在深夜抢救无名患者的医生护士。”
张斌看着鲍玉佳和曹荣荣关切的眼神,想起付书云坐轮椅来见他的样子,想起李建国在小区里承诺自费审计的场面。
他最终点头,把证据包传了过去。
但他留了一手——把那个加密网盘的链接和密码,也发给了几个他在网络上认识的、同样因体制内不公而受害的人。并附言:
“如果三天后,名单上的人没有被依法处理,请把这里面的内容公之于众。这不是威胁,是备份。”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他知道,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太相信“组织会处理”,结果等来的是手铐。
信任需要证据,而证据需要备份。
(四)政务云防御战:对抗幽灵挖掘机
凌晨两点,指挥中心技术组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张帅帅、程俊杰、梁露和从省厅紧急调来的五名网络安全专家,正在构筑防线,阻止那个来自瑞士的“幽灵程序”继续挖掘云海市的敏感数据。
“它在用分布式爬虫,同时攻击医疗、教育、司法三个系统的数据库。”张帅帅额头冒汗,“我们的防火墙能挡住大部分,但它利用了这些系统之间的数据接口漏洞——这些漏洞本来是用于内部数据共享的,现在成了它的后门。”
程俊杰尝试追踪程序的核心指令集:“它不是在盲目下载,是在有选择地收集‘高冲突潜能’数据。比如医疗系统里,它专挑那些治疗失败且有家属激烈投诉的病例;教育系统里,它找学区划分变动引发集体上访的记录;司法系统里,它搜罗那些判决后当事人长期信访的案子。”
苏念在安全屋分析:“这是在为‘社会矛盾共振’准备素材。当多个系统的高冲突案例被同时呈现,且彼此形成‘官官相护’‘系统性不公’的叙事时,公众的信任危机会呈指数级爆发。”
陶成文下令:“能否切断它的访问?”
“可以,但需要暂时关闭三个系统的对外数据接口。”张帅帅说,“那意味着全市医院的跨院调阅、学校的学籍信息联网、法院的案件查询都会受影响。而且……如果它已经下载了部分数据,关闭接口也阻止不了它使用。”
两难选择:要么让数据继续被窃,要么中断重要的公共服务。
沈舟提出第三种方案:“反渗透。既然它在收集数据,我们就给它‘喂’数据——但不是它想要的冲突数据,是修复数据。”
“什么意思?”
“把最近发生的正能量事件,用同样的数据格式打包,混入它正在挖掘的数据库里。”沈舟解释,“比如市立医院抢救无名患者的完整记录和家属感谢信;比如阳光花园小区审计小组的透明工作日志;比如能源局公开审批数据后收到的市民肯定反馈。让它下载的‘冲突素材’里,混入大量的‘修复案例’。”
苏念赞同:“这是认知战。危暐的模型预设了‘社会只有裂缝’,我们用真实数据告诉它‘社会也有缝合’。当两种数据同时存在时,最终的故事如何被讲述,就看哪一方的数据更连贯、更动人。”
方案立即执行。技术组火速整理了过去48小时内发生的上百起正向事件,将它们转换成标准数据格式,悄悄植入三个系统的数据库中。
与此同时,张帅帅尝试反向追踪那个幽灵程序的最终指令接收端。他发现,程序下载的数据会先加密压缩,然后通过卫星信道上传到一个近地轨道的数据中继卫星。
“卫星是谁的?”陶成文问。
林奉超查询国际登记信息:“是一家名为‘地平线观察’的私人太空公司,注册地在开曼群岛,实际控制人不明。这家公司拥有十二颗小型数据卫星,号称用于‘全球社会动态监测’。”
地平线观察——伯格教授生前担任首席科学顾问的公司。
链条完全闭合:学者提供理论,资本提供资金,技术提供工具,共同实施一场覆盖全球的“社会信任实验”。
而云海市,只是其中一个“样板间”。
凌晨三点,反渗透数据开始生效。监测显示,幽灵程序下载的数据包体积增大了40%,其中混入了大量“修复案例”。社会情绪曲线的波动幅度开始减缓,虽然仍在高位,但不再剧烈震荡。
倒计时56:05:18。
还有两天多。但敌人已经亮出了更多底牌:跨国学术资本、私人太空公司、死后触发的自动程序……这不是一个人或一个团伙的犯罪,是一个体系的运作。
陶成文看着大屏幕上复杂的攻击示意图,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他想起自己从警三十年,破过无数大案要案,但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敌人——它没有面孔,没有地址,甚至大部分参与者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参与一场犯罪。他们以为自己在做“科学研究”“社会创新”“商业投资”。
而张坚这样的人,就成了“科学数据”;张斌这样的人,就成了“社会现象”;云海市这样的城市,就成了“实验场地”。
法律能审判危暐、顾明远、王振华,但能审判那个已经死去的伯格教授吗?能审判那些藏在离岸公司背后的资本吗?能审判那套把人物化、把痛苦数据化的“科学话语体系”吗?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但战斗还要继续。
陶成文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新的指令:“技术组继续防御和反制;沈舟,你带人开始梳理张斌提供的证据,准备对能源系统内部展开更深层的调查;付书云、马文平,你们负责审讯王振华,挖出更多共犯;其他人,按原计划推进社会面修复。”
“至于那个‘备用方案’,”他看向大屏幕上的倒计时,“既然它要等到倒计时结束,我们就利用这段时间,把云海市变成一个它无法轻易摧毁的地方——用真实的连接和信任,筑起防火墙。”
凌晨四点的云海市,大部分人在沉睡。
但这座城市的信任免疫系统,正在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中,艰难地学习识别和抵抗一种新型病毒——一种把人性当成实验材料的病毒。
而病毒的设计者可能没想到,他最精密的模型中,始终无法量化一个变量:当人们意识到自己可能只是实验品时,那种被侮辱的愤怒,会激发出何等强大的反抗本能。
第八百七十八章,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结束。
下一章,倒计时最后24小时:当所有裂缝被同时揭开,当旧伤与新痛共振,云海市的普通人们将如何选择?是坠入猜疑的深渊,还是在瓦砾中重新认出彼此的脸?
信任的终极考验,不是它是否从未受伤,而是受伤后,人们是否还愿意尝试缝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