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审讯室里的全景回溯——2300万骗局的人性账本与清算时刻(1/2)
(一)省看守所特别审讯室:四方桌前的罪与罚
上午十点二十分,省看守所特别审讯室。
这不是标准的审讯室,更像一个小型会议室。一张长方形桌子,四边坐着不同的人,形成一种奇特的对称与对峙。
北侧: 危暐。他穿着橙色囚服,戴着手铐,但手铐被一条细链固定在桌面的铁环上,只能有限活动。他低着头,眼镜片后的眼睛盯着桌面的木纹,像在解读某种密码。
南侧: 陶成文、沈舟、魏超。三人穿着便服,面前摊开笔记本和录音设备。他们是审讯者,也是这场“全景回溯”的主持者。
东侧: 付书云(坐轮椅)、马文平(拄拐)。两人都还带着在缅甸留下的伤,但眼神锐利。他们是张坚案的原始办案人,也是这场骗局最直接的“后果见证者”。
西侧: 鲍玉佳、曹荣荣、孙鹏飞、张帅帅、程俊杰、梁露。他们刚从废弃工厂的紧张对峙中抽身,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他们是新一代的追查者,也是这场犯罪社会影响的“测量员”。
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出均匀的冷光。墙上挂着一面单向玻璃,玻璃后面,林奉超和国际刑警组织的两名观察员正在记录。苏念也在那里,她坚持要亲眼看看危暐如何面对自己罪行的完整呈现。
陶成文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危暐,今天是2023年10月27日。你因涉嫌跨国诈骗、非法拘禁、人体实验、危害国家安全等多项罪名被依法逮捕。在正式审判前,我们组织这次特别问询,目的是完整还原‘张坚案’2300万骗局的全过程。这不是为了定罪——证据已经足够——是为了让所有相关人员,包括你自己,看清这场犯罪的每一个齿轮是如何咬合的。”
危暐抬起头,目光扫过桌边的每一张脸。他在付书云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看向张帅帅、梁露这些年轻的面孔,最后回到陶成文身上。
“我配合。”他的声音很轻,但清晰,“但我有一个请求。”
“说。”
“请允许我……在讲述过程中,补充一些笔记里没有记录的心理活动。”危暐说,“那些我刻意省略的、属于‘实验者偏差’的部分。既然要全景回溯,就应该包括设计者的主观杂质。”
陶成文与沈舟对视一眼,点头:“可以。”
“那么,”危暐深吸一口气,“从2018年8月的‘靶点筛选’开始吧。”
(二)第一步:靶点筛选——当人成为“理想参数”
沈舟打开投影仪,在墙上投出张坚的个人信息矩阵。那是技术组整理出的资料,但危暐看着,眼神有些恍惚。
“这个矩阵……比我们当时做的更详细。”危暐说,“你们连他妻子最喜欢的菜、他儿子大学时的奖学金记录都查到了。”
梁露回答:“这是从你们服务器里恢复的。你们做了四十七项维度评估,甚至包括‘目标对权威指令的反应延迟时间’‘道德困境下的生理指标变化基线’。”
“是的。”危暐点头,“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套‘可预测的参数’。张坚的‘高责任感’意味着他会对‘国家需要’产生强烈响应;‘低风险偏好’意味着一旦开始,退出成本会让他继续;‘经济压力’和‘家庭负担’提供了杠杆支点;‘职业倦怠’和‘渴望被认可’则是引入‘崇高叙事’的最佳入口。”
付书云握紧轮椅扶手:“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把他当人看?”
危暐沉默了几秒:“在实验设计阶段……是的。我们称之为‘目标客体化’。这是必要的前置步骤,否则实验者会产生共情干扰,影响操作精度。”
鲍玉佳忍不住问:“那你第一次看到他本人照片时,有什么感觉?”
墙上的投影切换到张坚的工作照: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穿着蓝色工装,在油库前记录数据,表情认真。
危暐看着那张照片,很久才说:“我记得……那天是2018年8月23日,下午三点。顾明远把照片递给我,说‘找到完美目标了’。我看了五分钟,注意到他眼角有很深的鱼尾纹,衬衫领口洗得发白但很干净。我当时想……这个人应该过得很辛苦,但还在努力维持体面。”
“然后呢?”曹荣荣追问。
“然后我把这个念头标记为‘无关情感噪声’,从意识中清除了。”危暐的声音没有起伏,“我在实验日志里写:‘目标外观符合预期,可触发观察者潜在同情,需注意隔离。’”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录音设备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孙鹏飞打破沉默:“你是怎么‘清除’的?”
“通过认知重构训练。”危暐说,“我告诉自己:他的辛苦是现有社会系统低效造成的,我们的实验如果成功,将优化系统,让未来更少人承受这种辛苦。用‘更大的善’来正当化‘当下的恶’。”
苏念在单向玻璃后轻声对林奉超说:“这是典型的道德推脱机制。他把自己从‘加害者’重新定义为‘改革者’。”
审讯室里,魏超翻出一份文件:“这是你2018年9月写的项目建议书,其中提到‘实验可能对目标及其家庭造成短期心理和经济损失’。你是怎么论证其合理性的?”
危暐念出了那段他背得滚瓜烂熟的文字:“‘鉴于实验对社会信任优化可能带来的长期收益,个体层面的短期代价是可接受的。我们将建立伦理对冲基金,在实验结束后对目标家庭进行补偿,确保净效益为正。’”
“伦理对冲基金?”程俊杰冷笑,“就是那笔后来根本没足额支付的‘补偿’?”
“是的。”危暐承认,“项目后期资金紧张,顾明远削减了补偿预算。我……没有坚持。”
马文平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所以从一开始,你所谓的‘伦理考量’就是个幌子。”
危暐没有否认。
(三)第二步到第五步:精密操控与人性杠杆
张帅帅操作电脑,投出了骗局第二步到第五步的时间线:权威构建、首次接触、小额度任务、情感绑定。
“这里有个细节我想确认。”张帅帅指着一个时间点,“2018年10月15日首次接触,你们为什么选择公园而不是更隐蔽的地点?”
“为了测试他的服从度和警惕性。”危暐解释,“公园是半公开场所,如果他报警或带人来,我们可以轻易撤离。但他独自赴约,且全程紧张但配合,这证实了我们的预测:体制内人员对‘上级指示’有根深蒂固的服从惯性。”
沈舟问:“那次见面,演员除了给他U盘,还说了什么?”
“一段精心排练的台词。”危暐闭上眼睛,复述,“‘张坚同志,当前能源安全形势严峻,境外势力渗透无孔不入。组织经过长期考察,认为你政治可靠、业务过硬,决定启用你参与一项绝密任务。这既是荣誉,也是考验。’”
“他当时什么反应?”
“他问:‘为什么选我?’演员按脚本回答:‘因为你是业务骨干,而且……家庭清白,没有海外关系,最适合这种需要绝对忠诚的任务。’”危暐停顿了一下,“这个回答触发了他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他后来在监听录音里对妻子说:‘领导说,因为我家庭清白才选我的。’”
付书云想起张坚在审讯时确实说过这句话,当时还以为是他自我安慰的借口。
投影切换到第一笔20万调拨后的监听记录:张坚深夜在办公室自言自语“这不算贪污,这是任务需要”。
“这是你们期待的‘自我合理化’吗?”陶成文问。
“是,但比预期更强烈。”危暐说,“我们原本预计需要三次小额度操作才能建立这种认知重构,但他第一次就开始自我说服。这让我们意识到,目标的道德框架比想象中更依赖‘意义赋予’。只要给他一个崇高的理由,他甚至可以主动扭曲自己的道德判断。”
曹荣荣感到一阵寒意:“你们在利用他最好的一面。”
“人性中最坚固的部分,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部分。”危暐说,“责任感、忠诚、爱……这些不是弱点,但在特定情境下,可以被制造成操控的杠杆。”
鲍玉佳想起张斌在废弃工厂说的话:“我父亲不是输给了贪婪,是输给了人性里那些好的部分。”原来张斌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第五步的情感绑定,是骗局的关键转折点。投影显示“李主任”承诺解决张坚妻子医疗费的通话记录,以及随后三个月定期打入医保账户的“补助金”。
“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魏超问。
“最初是从实验经费里出的。”危暐说,“但很快,顾明远提出用张坚后续调拨的资金来支付,形成‘自循环’。他说这叫‘实验资源内生化’。”
梁露调出资金流向图:“所以,张坚后来挪用的钱,有一部分又回到了他妻子的医疗账户,让他更相信‘组织的能力和诚意’?”
“是的。”危暐点头,“这是一种心理强化机制。当他看到妻子的医疗费真的被解决,对‘组织’的信任就从理性层面下沉到了情感依赖层面。他开始把‘李主任’当成恩人,甚至……某种精神寄托。”
付书云想起张坚在一次审讯中无意间说:“李主任声音和我父亲有点像,都是那种……让人安心的声音。”当时没在意,现在才明白这背后的情感绑架有多深。
(四)第六步到第八步:温水煮青蛙与终极收割
投影切换到金额逐步加码的阶段:从50万到300万,九个月内十七次操作,累计1700万。
“这个节奏是怎么设计的?”沈舟问。
“基于行为心理学的‘渐进承诺’原理。”危暐恢复了讲课般的语气,“每次金额增加幅度控制在目标可接受的焦虑阈值内。我们通过监听他的心率变异性数据(通过他手机里的木马程序间接测量)来调整节奏。当他焦虑指数升高时,就暂停或降低增幅;当他适应后,再继续。”
张帅帅震惊:“你们还监控他的生理数据?”
“是的。”危暐说,“这是顾明远坚持要加的。他说要建立‘全维度目标画像’。我们甚至通过他家的智能电表数据,推断他失眠的夜晚——用电曲线显示他深夜开灯、在客厅踱步。”
程俊杰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2019年5月,你们引入了‘外部威胁’。”陶成文切换到伪造的“境外警告信”,“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当时张坚已经深陷其中了。”
“为了彻底切断他的退路。”危暐说,“虽然他已经投入很多,但理论上,他仍然可以选择向单位坦白,承担相对较轻的责任。这封信制造了一个外部敌人,让他相信一旦退出,不仅会身败名裂,还可能‘危害国家安全’。这把他推入了‘唯一出路就是继续前进’的认知牢笼。”
付书云想起张坚看到这封信副本时的反应——不是愤怒,是恐惧。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现在终于找到了源头。
“然后就是最后的收割:单笔600万。”马文平指着投影上的调拨单,“这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危暐沉默了很久。这次他没有看投影,而是盯着自己的手铐。
“那笔操作……我有些犹豫。”他终于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在笔记里写的是‘目标进入道德麻木期,收割条件成熟’。”张帅帅调出那段笔记。
“那是写给顾明远和投资方看的。”危暐的声音低了下去,“实际上,在决定启动600万操作前,我调阅了张坚家庭的最新观察报告。他妻子的肾病恶化了,需要换肾,费用至少40万。他儿子公务员考试再次失败,开始酗酒。张坚本人的血压和心率数据都显示长期应激状态。”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某种复杂的东西:“我当时想……也许该停了。已经转了1700万,数据足够了。”
“为什么没停?”鲍玉佳问。
“顾明远说,实验需要‘完整的压力测试曲线’。600万是测试目标在极高压力下的决策模式,这对模型完善至关重要。”危暐说,“而且……投资方在催成果。他们说如果这个月看不到‘阶段性突破’,就撤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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