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玉碎无声·凤影再临(2/2)
她的手还带着枣泥糕的甜香,指尖却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李子。
梦玉在她掌心转了转,突然腾起道金芒,映得满屋子都是晃动的凤影。
我看见凤翅扫过探春怀里的纸稿,扫过李纨手中的《农桑考》,扫过宝玉鬓角新添的白发,最后停在灵玉发顶,像在给她戴冠。
\"新政未稳......\"我想说,可灵玉突然攥紧梦玉,扑进我怀里。
她的眼泪渗进我衣领,烫得我心尖发颤:\"灵玉会守着的,娘亲教的'女子可为官',灵玉每天都在抄,抄了三大本......\"
窗外起风了。
竹影扫过窗纸,像极了那年我在窗下读《牡丹亭》时,紫鹃捧着药碗进来的声响。
宝玉的手还攥着我,体温透过指缝渗进来,像当年葬花时掌心的泥土香。
我望着灵玉被金光照亮的脸,突然想起她三岁时举着梦玉碎片说\"这是娘亲的星星\",想起她十岁时蹲在田埂上数稻穗,鼻尖沾着泥点说\"娘亲,我数到八百六十七粒\"。
原来传承从来不是玉坠的温度,是这些沾着烟火气的、带着泥点的、哭着笑着的日子。
\"睡吧。\"宝玉的声音裹着药香漫过来,他替我掖被角的手在抖,\"我守着你。\"
我最后看见的,是灵玉举着梦玉的身影。
金芒里的凤影越飞越高,掠过潇湘馆的竹梢,掠过议事厅的飞檐,掠过京郊新翻的稻田,一直飞向东边鱼肚白的天空。
那里有我没写完的《家规新典》,有探春要添的\"兴国\"二字,有灵玉说要种满淮北的薯苗,还有宝玉说要一起看的扬州琼花。
\"梦会成真的。\"我对着那片金光轻声说,然后闭上了眼。
灵堂的白幡在风里翻卷时,我听见贾母的哭声。
她跪在床上,攥着我的手贴在脸上,老泪把我手背都洇湿了:\"玉儿啊......你比我们这些活了一辈子的,都明白什么是'家国'。\"她下令停朝三日,我猜得到外面的情形——门房老周会在府门口摆上香案,厨下的柳嫂子会带着小丫头们蒸桂花糕,就像我去年冬天给寒士社送棉衣时,她们自发在门口跪了半宿。
探春的声音从议事厅传过来,带着我熟悉的清越:\"《家规新典》第一章,女子有才,亦可治家兴国。\"我能想象她站在主位上的样子,发簪竖直,脊背挺得像根新竹。
族老们的叩首声闷重,混着李纨整理遗稿的\"沙沙\"响——她定是又把我写乱的草稿用糨糊粘好了,像去年整理《算学图解》时那样。
妙玉把梦玉封在太虚幻境旧址那天,我跟着去了。
她在青石板上画了个金凤印,指尖泛起淡金的光,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经。
梦玉沉进土里时,凤影再次腾空,掠过\"薄命司\"的牌坊,把那三个字照得透亮。
深夜的墓地落着细雪。
灵玉穿着我做的狐皮斗篷,蹲在碑前。
她手里的梦玉泛着暖光,映得雪都成了金色。\"娘亲,\"她吸了吸鼻子,把冻红的手贴在碑上,\"今天女子议会通过了《女学章程》,探春姐姐说要把你的《农桑考》刻成碑,立在京郊的田里......\"
梦玉突然轻鸣。
那声音清越绵长,像凤鸟振翅,又像我当年在太虚幻境听见的,那些未完成的梦重新生长的声音。
灵玉抬头,睫毛上沾着雪粒,眼睛亮得惊人。
她站起身,梦玉的光裹着她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出很长的一道。
\"娘亲,\"她对着夜空说,哈出的白气散在风里,\"我要让这梦,照进现实。\"
雪越下越大。
我望着她转身的背影,看见梦玉的光穿透雪幕,照亮了远处的城墙。
那里有刚挂起来的\"女学\"灯笼,有议事厅彻夜不灭的烛火,有京郊田里正在翻整的冻土——所有我曾在梦里见过的,正在一点点变成真的。
灵玉的脚步越走越远,梦玉的光却越来越亮。
我知道,这束光不会停在今晚,不会停在这座坟前。
它会跟着她穿过春天的桃林,穿过夏天的稻浪,穿过秋天的桂雨,穿过冬天的初雪,一直照到所有女子都能站在阳光下,捧着自己写的书,说着自己的主张,活成自己的模样。
而我,会一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