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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婆子,差点折寿十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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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硬着头皮给李大嘴安排了一场相亲。

约的是西街口卖豆腐的刘家姑娘。

大嘴紧张得同手同脚,不停地问我:“王婆婆,等会儿我……我说点啥好?”

我教他:“夸!就夸她家豆腐水灵,跟她人一样嫩。”

姑娘来了,模样还算周正,就是脸上有几颗白麻子。

李大嘴一紧张,张口就来:“姑娘……你这脸……长得挺……挺像我家昨天那锅豆腐渣!”

那姑娘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由红转青,端起桌上那碗刚点好的豆腐脑,“哗啦”一下全泼在李大嘴脸上,哭着跑了。

李大嘴顶着一头一脸黏糊糊的豆腐脑,哭丧着脸回来:“又……又黄了!”

郭芙蓉在一旁笑得直打跌:“该!让你嘴欠!”

吕秀才还在那摇头晃脑:“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哎呦芙妹别打我!”

祝无双一边拿布巾给李大嘴擦脸,一边小声问我:“王婆婆,说媒……是不是都得像您这样,特别会说话呀?”

我瞅了她一眼,这姑娘眉眼温顺,是个老实孩子:“丫头,像你这样的,不用学那些油嘴滑舌,安安静静站那儿,该慌的就是别人了。”

她脸一红,低下头绞着衣角:“我……我没想过这些……”

白展堂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插嘴道:“师妹,别急,哥以后给你物色个好的,保证知根知底!”

无双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番茄,跺了跺脚:“师兄你别瞎说!”

扭头就钻进了厨房。

白展堂挠着头,一脸无辜:“咋都躲着我呢?”

傍晚时分,邢捕头扭扭捏捏地蹭到我旁边,搓着手:“那啥……王婆婆,您看……能不能也给俺老邢说个媒?”

燕小六立刻从他身后跳出来,挥舞着官刀:“还……还有我!”

我瞪了他俩一眼,没好气:“你俩?一个抠搜得恨不得一个铜板掰两半花,一个缺心眼还动不动拔刀,说个屁!”

邢捕头在身上摸了半天,掏出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讪笑着:“通融通融嘛……”

我“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将他俩堵在外面。

只听见燕小六在门外扯着嗓子喊:“帮——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夜里,我蹲在后院磨坊边的石磙上抽闷烟。

吕秀才揣着手,溜达过来,对我深深作了个揖:“王婆婆,晚生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烦他这文绉绉的调调:“有屁快放。”

他眯着眼稳住歪斜的眼镜,一本正经:“这说媒之事,究竟可合乎圣人之礼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固然重要,然则两情相悦……”

郭芙蓉像一阵风似的从暗处卷出来,精准地拧住他的耳朵:“吕轻侯!又在这儿掉书袋!回屋睡觉!明天还得帮我磨墨呢!”

吕秀才“哎呦哎呦”地被拽走了。

我嗤笑一声:书呆子配虎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也是绝配。

过了一会儿,佟湘玉偷偷摸摸地溜过来,塞给我一包用油纸包着的蜜饯,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展堂他……今天去买醋,路上碰到卖蜜饯的,多给了人家三文钱,说是……说是给我带的……”

我乐了,捏了颗蜜饯扔嘴里:“这就开始上交俸禄,管理账目了?”

她立刻扭捏起来:“额……额还没答应他呢!就是……就是不能让他乱花钱!”

正说着,白展堂“嗖”地从房梁上翻下来,轻盈落地,一本正经:“掌柜的!我巡夜呢!保证连只耗子都进不来!”

一看见我,他吓了一跳,差点摔个跟头。

俩人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手忙脚乱,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眨眼就跑没影了。

我咂咂嘴里的甜味,心想:这媒说得,跟看才子佳人的折子戏似的,就是这俩主角忒不痛快。

第三天,到底还是出事了。

李大嘴上次相亲失败的豆腐姑娘她爹,那个脾气火爆的刘老汉,举着根粗大的擀面杖打上门来,脸红脖子粗地要跟李大嘴拼命。

“姓李的!你敢糟践我闺女名声!我跟你没完!”

李大嘴吓得躲在灶台后面,探出个脑袋嚎叫:“刘大叔!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郭芙蓉看热闹不嫌事大,运起“排山倒海”就往前推,本想隔开两人,没想到劲风带起地上簸箕里的面粉,扬得满天都是,白茫茫一片。

吕秀才捂着脑袋喊:“子曾经曰过,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话音未落,就被刘老汉胡乱挥舞的擀面杖敲了个正着,起个大包。

白展堂瞅准机会,施展葵花点穴手,一下点住了刘老汉。

佟湘玉赶紧上前赔着笑脸说好话,又塞了点碎银子。

我蹲在柜台旁边的条凳上,优哉游哉地磕着瓜子,看这场免费的全武行。

祝无双悄悄拽了拽我的袖口,脸羞得通红,声如细丝:“王婆婆,其实……其实我……我觉得燕小六……人挺实在的。”

我一口瓜子仁差点卡在喉咙里,瞪大了眼:“啥?你喜欢那个缺心眼?动不动就‘帮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那个?”

无双低着头,手指绞着衣带,声音更小了:“他……他是有点莽撞,可是……心眼不坏,人也实在……”

我瞅了瞅远处正拿着官刀对空气比划、嘴里念念有词的燕小六,再看看身边温柔似水、贤惠能干的无双——这他妈的什么孽缘,月老怕是喝醉了酒乱牵的红线。

这边混乱还没完全平息,那边赛貂蝉又阴魂不散地来了,这次还带了个脑满肠肥、穿着绸缎褂子的胖员外。

“佟掌柜!给你道喜来了!”赛貂蝉声音尖利,“这位是城南的贾员外,想娶房妾室,瞧上你家这能打能闹的郭芙蓉了!说是……有活力!”

郭芙蓉一听,柳眉倒竖,二话不说,一招“排山倒海”就推了过去:“做你的春秋大梦!”

那贾员外像个肉球似的被直接拍出了大门,在地上滚了好几滚。

赛貂蝉气得脸色铁青,冷笑连连:“给脸不要脸!咱们走着瞧!”

佟湘玉双手叉腰,一口地道的陕西骂街脱口而出,字正腔圆,连绵不绝。

我蹲在门槛上,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幕,心想:这地方比他娘的窑子还乱乎。

媒婆?我瞧我更像是个驯兽的。

突然有点怀念起官媒堂那按部就班的清静日子了,至少那儿没人能把相亲搞成擂台全武行。

莫小贝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扯了扯我的衣角,神秘兮兮地问:“王婆婆,您看……能给我也说个媒不?”

我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崩儿:“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就想嫁人了?”

她捂着额头,撅起嘴:“我们白马书院邱小冬他爹,都给他相看好媳妇了!”

我被她逗乐了:“那你找个比他更会念书的,天天对着念经,看谁先烦死谁。”

她“咯咯”笑着跑开了:“我告诉嫂子去,说你教坏我!”

傍晚,白展堂鬼鬼祟祟地蹭到我屋门口,探头探脑:“王婆婆,那个……今晚……屋顶……还去不?”

我故意装傻:“去啥?大冷天的上去喝西北风?”

他搓着手,陪着笑:“就……就是……和掌柜的……那事儿……”

我抬脚作势要踹他:“自个儿琢磨去!屁大点事磨磨唧唧三天了!是爷们儿就痛快点!”

说完“砰”地关上门,只听他在门外唉声叹气了半天,才拖着步子走了。

怂包蛋一个,当年名震江湖的盗圣,混成这德行。

半夜睡不着,我溜达出来透口气。

一抬头,却见屋顶上真坐着两个人影——正是佟湘玉和白展堂。

这次没坐两边,而是并排坐着,中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

月光如水银泻地,清清冷冷地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模糊而安静的轮廓。

我缩回阴影里,嚼了根草茎,心里暗骂:俩棒槌,并一块儿都凑不出个囫囵胆儿。

第四天,我决定快刀斩乱麻,宣布:同福客栈首届说媒大会,现在开始!

院子里摆开阵势。

李大嘴不知从哪儿摘来一堆野花,插得满头都是,扮作风流才子。

邢捕头借了身勉强算得上体面的官服,绷得紧紧的。

燕小六把腰刀擦了又擦,刀鞘锃亮。

连赛貂蝉竟也不请自来,带着一群花枝招展、香气扑鼻的姑娘,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

佟湘玉紧张得不停拽衣角,白展堂给她端茶,手抖得泼出去半杯。

我用力一拍板凳,代替锣响:“都静一静!一个个来!报家底!说要求!”

李大嘴第一个喊:“我!李秀莲!我姑父是知县!我要找个漂亮的!会武功的!”

郭芙蓉立刻嗤笑打断:“得了吧你!还知县呢,你七舅姥爷家的三表姑的二闺女都不认你这门亲!”

吕秀才在一旁摇头晃脑吟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话没说完,被不知何时混进来的豆腐刘老汉扔过来一个臭鸡蛋:“赔我闺女名誉!不然我天天来!”

场面眼看又要失控。

正乱得不可开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大步冲了进来,高举令牌,声音冷厉:“查案!闲杂人等避让!”

白展堂的脸“唰”地一下变得蜡黄,下意识地就往佟湘玉身后缩。

那锦衣卫眼尖,立刻锁定了他,厉声喝道:“白展堂!盗圣白玉汤!果然藏匿于此!还不束手就擒!”

说着就扑过来拿人。

白展堂本能地施展轻功一闪,身法灵动,却撞翻了李大嘴精心准备的相亲席位,杯盘碗盏摔了一地。

刘老汉以为这是来帮李大嘴的,抡起擀面杖就朝着锦衣卫挥去。

燕小六“噌”地拔出腰刀,习惯性地要喊口号,被邢捕头死死捂住嘴。

赛貂蝉带来的那群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四散逃窜。

就在这一片鸡飞狗跳之中,佟湘玉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一个箭步挡在了白展堂身前,张开双臂,虽然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他不是贼!他……他有免罪金牌!朝廷发的!”

那锦衣卫冷笑一声,语气讥讽:“金牌?哼,经查证,乃是伪造!白展堂,你罪加一等!”

白展堂闻言,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我冷眼瞅着那锦衣卫的腰牌和举止,越看越不对劲——娘的,那腰牌上的漆色都不够鲜亮,绣春刀的制式也略有差异。

在他再次扑向白展堂的瞬间,我猛地起身,一脚精准地踹在他腿弯处,力道十足:“假货!哪儿来的江湖骗子,敢冒充朝廷命官!”

那假锦衣卫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露出了破绽。

几乎同时,真正的几名锦衣卫冲了进来,迅速将此人按倒在地,领头那人对着我们一抱拳:“诸位受惊了!此乃江洋大盗,专事冒充官差行骗,多谢这位婆婆出手相助!”

真相大白,这假锦衣卫竟是赛貂蝉花钱雇来,专门捣乱拆台的。

赛貂蝉当场哭嚎着被真锦衣卫拖走,下场可想而知。

佟湘玉惊魂未定地扶起瘫软的白展堂,俩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我清了清嗓子,环视一圈狼藉的院子:“咋样?还用老子再给你们说媒不?”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和七嘴八舌的议论。

邢捕头拍着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随份子!我老邢出十文!……不,十五文!”

燕小六也跟着喊:“我出二十文!帮我照顾好……”

话没说完又被邢捕头捂住嘴。

李大嘴抹着脸上的面粉和冷汗,嘟囔着:“吓死我了,还以为真要进去吃牢饭了……”

当晚,客栈总算彻底消停下来,弥漫着一种疲惫又带着点温馨的安宁。

佟湘玉和白展堂并排坐在屋顶上,肩膀挨着肩膀,望着星空,低声说着话,再也没有那碍事的一拳距离。

李大嘴喝得醉醺醺的,靠在井边,抱着空酒坛子,反复哼唱着跑了调的“蕙兰啊我的蕙兰”。

祝无双就着灯笼的光,安静地给燕小六缝补官服上不知何时刮破的口子,燕小六蹲在旁边,挠着头,脸红得像猴屁股,时不时傻笑一下。

郭芙蓉和吕秀才挤在一条窄窄的长板凳上,仰头看着月亮,郭芙蓉的头靠在吕秀才并不宽阔的肩膀上。

莫小贝早就熬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得直流哈喇子,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糖葫芦。

我悄悄收拾好包袱,打算趁着夜色溜走。

这地方,再多待几天,我怕折寿。

佟湘玉眼尖,跑过来塞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除了约定的银两,似乎还多了些:“王婆婆,这次多亏了您,额们……额们也不知道咋谢您……”

我摆摆手,把包袱甩到肩上:“成了就成,废话少说。媒人礼金老子可不客气。”

白展堂也走过来,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神色郑重:“王婆婆,大恩不言谢。”

我嗤笑一声,摆摆手:“谢个屁,老子是挣辛苦钱的,又不是开善堂的。”

踏出同福客栈那高高的门槛,夜风一吹,带着七侠镇特有的复杂气味。

我忍不住回头又瞅了一眼。

灯笼昏黄的光晕下,那帮让人哭笑不得的冤家,还在吵吵嚷嚷,说着、笑着、闹着,光影在他们身上跳跃,像一幅活了的、有点褪色却热气腾腾的年画。

江湖?去他妈的江湖。

我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紧了紧包袱,晃晃悠悠地迈开步子,瘦小的身影很快便融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这媒说得,真他娘的折寿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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