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 番外三:前世(1/2)
121番外三:前世
◎轻柔撬开她的牙关。(首发)◎
漆黑之中, 飘在空中的少女的眼睫如蝶翼轻颤,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
顷刻间,视线变得清晰, 但少女的瞳仁却是颤了颤。
若她未曾看错, 立于一众人中间,手握一柄匕首的女子,就是她。
或者说,是慕宛儿口中, 上辈子的她。
女子神情冷然, 身着一袭白衣,白如霜雪,正是她平日所喜爱的那件。
不多时,那女子果然如她所料那般, 缓缓擡起匕首。
冰冷的刀锋闪着寒光,她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颈脖。
血如泉涌,染红了那素白的衣衫。
虽什么都听不到, 但安宁仍是下意识闭了闭眼, 心跳如鼓声般急促, 仿佛要从胸腔中跃出。
那时在侯府,她也曾做过一场一模一样的梦。
若说这当真是她的前世,她倒是有些敬佩自己的勇气。
她如今,从来没想过轻生, 也不想放过一线生机。
安宁收敛心绪,又朝着前世的自己所站之处看去。
‘她’被一众人包围着,有慕老夫人, 崇德侯夫妇, 慕景悦姐弟, 还有一众奴仆。
唯独慕宛儿与慕归凌没有在场。
梦境中,时间仿佛被无限拉慢,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都被放大到极致。
她可以看到,他们眼中皆是惊惧、烦恶、甚至还有幸灾乐祸。
漂浮在空中的少女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倒不是因为那从来就没存在过的亲情,而是因为那无法摆脱命运的自己。
她不知自己是因何才自戕,但或许死亡,于那个孤立无援的她,才是最好的解脱罢。
突地,少女的目光微凝。
一名身披战服的男子,手握利剑,大步冲了进来。
在‘她’倒地前,他一个箭步上前,扔掉手中佩剑,将‘她’揽入怀中,死死按着少女流血的颈脖。
同那日她的梦境几近一致。
他似乎在低声呼唤着,安宁仍旧听不清,但她却看清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那个似乎在惋惜‘她’之人,竟是顾淮之。
他擡眸,冰冷的目光扫视过周围吓得发颤的慕家人。
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在此刻,竟充满了杀意。
但他连地上的佩剑都顾不上,便忙慌抱着少女大步跑了出去。
天上的少女顿了顿,看了眼貌似开始害怕的慕家人后,也跟着飘了出去。
外头在下雨,冰冷的雨点子稀疏落下,淋在那对少年少女的发间。
顾淮之忙不叠将披风盖在少女身上,稳健的步伐更快了些。
他将‘她’抱到王府,唤来许多大夫,甚至还有姗姗来迟的太医。
可最终,回答他的是一众医师的摇头叹息。
安宁朝着前世的自己看去,榻上的女子面色苍白如雪,显然已经没气了。
医师们走后,坐在‘她’身旁的顾淮之静默良久,却不敢去看‘她’。
半晌,他布满伤痕的手才抚上‘她’再也不会睁开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最终,是‘她’颈脖上已被层层纱布包裹着的伤。
不知不觉中,空中的少女越飘越近,直至到了顾淮之身旁。
她看到,他哭了。
细碎的泪珠溢出,一滴滴落在‘她’的脸庞上,却再也唤不醒‘她’。
他这样一身傲骨的人,竟也会哭。
安宁下意识伸手,想要擦干他脸上的泪痕,只是梦中的她犹如魂魄,一只手直直穿透了他的脸庞。
顾淮之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忽地俯身,温热的唇眷恋般落在她的前额。
安宁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愣怔。
看着死后的自己被人吻,这种感觉着实过于奇异。
再擡眼时,顾淮之眼中的泪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悔恨与执拗。
蓦地,他轻轻将‘她’扶了起来,抱在怀中,出了门。
安宁略感讶异,随着他一同出了门,心中却在纳闷,这场梦怎的这般长,迟迟不结束。
他们来到了一座寂静的道观。
少年抱着‘她’在门外等了良久,才终于等到一名老道打开沉重的大门。
安宁定睛一看,竟是那同她见过两回的老道。
顾淮之在见到老道的那一瞬,蓦然红了眼,径直跪到地上,脊背挺得笔直。
老道眯了眯眼,朝着不远处少女所在的方向看去。
安宁心里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不多时,老道便收回了目光,似乎方才只是不经意一瞥。
老道让顾淮之起身,随他一同走进道观。
安宁鬼使神差地又跟了上去。
‘她’被放到了地上,老道看看‘她’的面相,又摆起阵法算了好几卦。
在顾淮之隐含期待的眼神下,老道同那几名大夫一般,摇了摇头。
而他们二人之间,只有一段孽缘,注定不得善终。
一人死,一人生,乃命定。
安宁看不懂那卦象,却能瞧见顾淮之乍然红了眼,将‘她’拥入怀中。
与她料想中不同,顾淮之出了道观后,并未将‘她’好生安葬,而是将‘她’带到了一座漆黑寂静的小宅子。
写完一封信后,他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他的属下便送来一尊冰棺。
顾淮之看着晶莹的棺材,闭了闭眼。
他垂首,吻上‘她’的眼、‘她’的鼻、最后,是‘她’那毫无血色的唇。
安宁的心猛然一震,看来这一世同如今不一样,他们的感情应当尚存。
但他这可是在吻...一具尸首。
安宁心底惊骇间,顾淮之已然打开冰棺,缓缓将‘她’放置其中。
那日过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满身杀气,眼底再无半点笑意。
画面又是一晃,过了八年。
安宁倒不是实实在在同这里的人经历了八年,唯有一幕幕景象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她细细数了一番,京中已然过了八回年,但那份热闹,却总是与这与世隔绝的小屋无关。
那年,一道圣旨下去,侯府众人被流放到至今都没人能活下来的漠北。
唯有慕宛儿,被已登上帝位的顾亦寒赦免。
而那个年过半百,却不知耻要娶‘她’的官员,被顾淮之亲手杀了,四肢尽数砍断。
经此一遭,他早已不是上京城那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
冰棺旁,少年的青涩已然褪去,容貌仍旧俊朗,只是身形瘦弱,再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安宁忽觉,他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这些年来,他似乎被执拗所吞噬,没日没夜待在那间屋子里,任由旁人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
起初,顾戟还日日来给他送饭菜,但后来,顾淮之不让他来了。
顾淮之打开冰棺的次数很少,只有给‘她’喂血时,才会打开。
安宁虽将他的日常收入眼底,但也不知他从何处得的法子,日日喝一些古怪的药,再将自己的掌心割破,耐心地喂‘她’喝血。
有时,‘她’的唇张不开时,他还会俯下身,轻柔撬开‘她’的牙关。
每晚他躺在冰棺旁卧眠时,安宁总有一种他们已经死同椁的错觉。
顾淮之静静望着冰棺内,依旧维持着二八年华的少女。
也不知可是这些年来,他的血奏了效,‘她’的面容似乎没有八年前那般苍白。
可到底,还是个死人。
蓦地,他缓缓打开冰棺。
扑面的凉意袭来,顾淮之将‘她’拥入怀中。
安宁就这样看着他抱了‘她’许久。
场景过于古怪,她不由得别开了眼,但当她再回神时,顾淮之已然抱着‘她’出了屋子。
她连忙跟上,只见他将‘她’安置在一尊木棺内,亲自挖起了土。
安宁双眼一眨,看出他是想埋了‘她’。
看来,他终于要放下执念了。
少女的眼神落在他满是血痕的双手,不免想开口,让他拿一把铁铲。
只是可惜,他听不到。
顾淮之的动作不快,从早晨挖到了傍晚,才终于将她的木棺埋到了桃花树下。
这场梦该结束了吧...
就当安宁以为他将开启新生时,顾淮之的双眼忽地开始渗血。
安宁愣了愣,但顾淮之似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没有丝毫意外。
他沾满鲜血的手,依恋般抚上‘她’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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