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上)(1/2)
结局(上)
慕安宁望着面前并排而立的两名男子, 有些愣神。
乔青生略矮一分,神情温润如玉,而慕归凌身形高挑挺拔,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雪。
不过, 乔大哥方才说什么?
乔青生眼中满是疼惜与关怀, 这几日他不断尝试与妹妹联系, 却总被人挡在门外, 直至今日, 偶然遇见了慕归凌。
令他意外的是,这位侯府长子外表冷峻, 却是面冷心热。
慕归凌一直在不动声色观察妹妹的反应, 见她迟迟不作答,方才生硬开口:“安宁,你若不愿,不必勉强。”
若是慕宛儿没同他说,他也不知这几日侯府竟这般苛责慕安宁。
但他总归不了解她,不知她心底究竟怎么想。
而乔青生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慕安宁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手心莫名有点黏腻, 想扔掉那烫手的纸鸢。
半晌,少女眼眶微涩, 朝着乔青生轻声道:“哥哥, 我跟你走。”
她只是没想到,乔青生竟会亲自来接她。
乔青生早已做好了难过的准备,心中沉重,但听到这一声呼唤, 顿时愣住。
他的喉咙忽地有些发干,连参与殿试那日都没这么紧张过:“安宁, 你、你唤我什么?”
少女心里的笑意逐渐窜到了脸上,缓声道:“我跟哥哥走。”
她很想,很想要属于自己的家人。
对着慕归凌她喊不出‘哥哥’两字,对着乔青生她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或许,这便是血脉相连吧。
乔青生被这声‘哥哥’唤得一颗心直跳个不停。
慕宛儿从小就闹腾t,只有闹事时才会甜腻腻喊一声‘哥哥’。
久而久之,他甚至觉得他们二人并非兄妹,还对慕宛儿生出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感情。
而慕安宁这声含蓄的哥哥,却让他体会了预想中当哥哥的感觉。
“好好好,”乔青生登时有些语无伦次,原地踏了两步,才满脸笑容道:“安宁,哥哥这就接你走。”
他说罢,转头朝着慕归凌拱了拱手,真心实意道:“多谢慕兄!”
“无需言谢。”慕归凌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看向当了自己十几年妹妹的少女:“安宁,祖母与父亲母亲那里,我会替你说。”
他对于这个妹妹,想亲近又不知如何亲近,他们二人之间有一种无形的隔阂。
侯府对他们二人的管教甚严,她每日总沉浸于琴棋书画,而他也是习武读书。
她不似慕宛儿那般活泼自在,对他总是很疏离,或者准确来说,她对侯府所有人都是一般无二的疏离。
倒不想今日,他还能瞧见她的另一面。
慕安宁泪盈于睫,明白慕归凌的好意,便也朝着他福了福身:“多谢兄长。”
而在门边听了个全的抱琴,泣不成声道:“抱琴这便去为小姐收拾行囊。”
慕安宁回首,只见抱琴已然小跑进了屋,目露无奈。
这丫头哭得比她还要大声。
“保重。”慕归凌言简意赅,下颌绷紧,一如往常。
慕安宁轻轻点头,让他们二人自便,便也进了屋收拾行囊,不敢慢上半步。
她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少女收拾完出来后,不知在与慕归凌说什么的乔青生,忙不叠接过妹妹与抱琴手中的包袱。
抱琴摆手道自己能行,而慕安宁唇边却泛起笑容,没拒绝他的好意,轻声道:“谢谢哥哥。”
临行之际,立在一旁默默看着两人的慕归凌忽然喊住少女,生硬安慰:“安宁,人生不过短短数载,有些事无需多虑。”
慕安宁愣了愣,方才轻笑道:“兄长也是。”
这应当是她最后一回唤他兄长了。
*
少女走后没多久,侯府一众人才从宫中回来。
慕景悦略感惊愕,望向似乎早料到一切的姨娘:“姨娘,慕安宁就这么走了?”
芸娘点了点头,不紧不慢道:“悦儿,往后这侯府,可就只剩你一位姑娘了。”
慕景悦眉眼间闪过得意,又听芸娘若有所思问:“皇后娘娘身子可还安好?”
慕景悦唇边笑意更甚,低声道:“姨娘,二姐姐怕是快不行了。”
老夫人想让她进宫,以便扶持慕宛儿。
纵然她对慕宛儿心存嫉妒,却亦清楚此举对己最为有益。
而此刻,她忽觉,她貌似还能将目光放在那风位上。
*
乔青生刚打开大门,便迎面碰上不断来回踱步的妇人。
望着硬是将自己弄得满头大汗的妇人,乔青生无奈笑了笑:“姑母。”
方大娘见到来人,心情一下子便低落下去,一双眼不断往外瞧:“安宁她...”
见乔青生抿唇不语,方大娘连连叹气。
但就在此时,有一少女面带浅笑缓步向她走来,福了福身:“姑母。”
方大娘听见这称呼,眸中一瞬之间闪过多种情绪,终只是握紧了少女的手,泣不成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七月初四。
慕安宁归府的第三日,一封薄薄的书信送至她手中。
信中,慕归凌说他已向侯府阐明,众人皆无异议,让她毋须担忧。
这下,慕安宁心里头那块沉重的石块,也算是彻底落了下来。
她如今住得院子,是乔府中最大的。
纵然她诚心推辞,却还是拗不过姑母与哥哥的好意,他们说,东西早早便已为她备好。
果不其然,院内的陈设应有尽有,她想到的及未曾想到的,都被准备得无微不至。
她离开侯府时,除去几本医书与那些药瓶药罐外,再无带走一物。
她将这些年手中攒得银两尽数留了下来,侯府到底于她有养育之恩,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银两。
至于衣裳,她只带上了两套。
一套月白衣裙,是她用自个在济世堂挣得银子买的。
还有一套浅粉衣裙,她虽记不清了,但却莫名感觉,那并非侯府之人送得。
还有一样东西,是她最后一刻拿上的。
那只绯红匣子。
午膳时,方大娘一边给少女夹菜,恨不得她将餐桌上的菜尽数吃完,一边试探道:“孩子,你可想去看看你父亲母亲?”
慕安宁用膳的动作稍顿,擡眸认真点了点头。
她其实早就想去看他们,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大娘见少女并没有怪亲生父母的意思,长出了口气,眼底涌起泪花:“好孩子。”
饭后,慕安宁如愿被领到了祠堂内。
祠堂里静谧肃穆,烛光摇曳,淡淡的香烟在空气中缭绕。
只一眼,慕安宁便看到了最中央的两个排位。
左边的上头刻着‘花莫离’。
而右边的则刻着‘乔玉成’。
想来,这便是她父母的名讳。
如预想中的一样,姑母低声同她解释:“安宁,这便是你母亲与你父亲。”
慕安宁静默半晌,缓缓跪在地上,给他们上了三炷香。
方大娘心头有些不是滋味,愈发觉得侄女可怜,连亲生父母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慕安宁盯着那两个冰冷的排位,终忍不住擡眸问:“姑母,可否告诉我,他们是因何离世的?”
她也曾问过慕宛儿,但慕宛儿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那只不过是一场意外。
也跟着坐在地上的方大娘没直接说,只是忆起从前,眼角泛笑:“安宁,说来你应当觉得古怪,你娘是名将军,你爹是名大夫。”
听见母亲的身份,慕安宁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姑母,我娘可是曾同安庆王征战的那位...花将军?”
方大娘有些意外侄女竟知晓这些陈年往事,半晌才点头笑道:“正是,你娘在世时,可是位传奇女子。”
方大娘回忆起自己那老实的弟弟,慈爱笑道:“不瞒你说,你父亲当年,是入赘到花家的。”
慕安宁下意识将目光挪到那两个排位上,有些发愣,而方大娘的话匣彻底被打开了。
“我同你娘闲聊时,才知,你娘当年有已有欣赏的男子,只是拗不过你爹苦苦跟随,甚至在战场上以命相护,这才勉强接受了你爹。”
“婚后一年,他们便生下了你哥哥,只是后来,花家被满门抄斩...”方大娘说到此处,小心翼翼看了眼侄女的神情,见她似乎对此事并无意外,才继续开口。
“你娘虽得以逃脱,但花家就此没落,他们隐姓埋名了几年,这才生下了你...”
慕安宁怔松许久,忽地开口:“姑母,我娘并没有叛国,是吗?”
民间百姓,无人不知大名鼎鼎的花将军,据说当年,她的风头甚至盖过了安庆王。
只是后来有传言,花莫离通敌叛国,而后皇帝下得旨意,算是彻底验证了这个传闻。
自此,花家名声一落千丈,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国贼。
她儿时听闻这事时,只觉古怪,一个为楚国杀敌无数的女将军,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叛国。
方大娘长长叹息一声:“自然没有,只是功高盖主...”
“父亲母亲之死,”见姑母欲言又止,慕安宁心中有了猜测,眸光微晃:“可是因为...先帝?”
望着侄女凝重的神色,方大娘怕她被仇恨蒙蔽,忙擦了擦眼角的泪:“不过是场意外,莫要多想。”
*
夜半。
抱琴伸手就想夺过少女手中的信,劝说道:“小姐,你还是别看了。”
今日小姐有本医书,怎么也找不着,自己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岂料,竟发现了顾世子的那封信。
“抱琴,我还没罚你呢。”慕安宁将信收入怀中,佯怒道:“若是不想抄字,那便让你家小姐一人静静。”
待抱琴不情不愿走后,慕安宁才垂下眼帘,缓缓拆开信件。
今日她原本想去济世堂,但因刚得知自己身世一事,心情还是颇为复杂。
如今过去十余年,百姓都将这件事忘却,但这番污蔑,却是实实在在记载在史册中,她母亲也将永远顶着叛国的罪名。
只是如今,先帝已逝,有些事也无从查起...
姑母似乎也知她心中不好受,默默将父亲留下的医书都送到了她屋内,让她分分心。
慕安宁垂下眼睫,将目光投向信件上。
果不其然,又是那位顾世子写得t。
她着实不明白,抱琴为何要不断掩藏。
“阿宁,见字如面。”
“我好想你。”
慕安宁耳尖不自觉一热,但面色仍旧从容,继续读了下去。
“你曾同我说过,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那时我笑你,如今我却想笑自己。”
“你如今应当同谭文淮成婚了...”
慕安宁顿了顿,黛眉轻蹙,被一道深深的划痕吸引了目光。
她凝神一看,被划掉的那行字,似乎是:“你不知,我有多嫉妒他。”
慕安宁稍稍一愣,脑中竟自发出现一道少年的声音。
但继续读下去,却都是祝福。
一笔一画,似是真情、似是实意。
慕安宁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话上,迟迟未曾挪开——
“阿宁,祝你百年好合。”
*
七月初七,夜幕低垂。
慕安宁自昨日开始,又回到了济世堂。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