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2/2)
慕安宁立在太阳底下,凝视着院中那颗海棠树。
风轻拂,花瓣如雨纷纷,零落成泥,徒留叹息。
少女无意瞟了眼不高的墙头,目光穿过那一隅青砖,怔忡片刻,才转身回了屋。
*
六月三十。
天气越来越炎热了。
这日,祥宁轩稀奇地有人造访。
是洛芝嫣。
想来是因为她王府表姑娘的身份,所以没人敢拦她。
洛芝嫣看起来有些疲倦,开口却是在关心她:“慕姐姐,你还好吗?”
慕安宁愣怔片刻,笑了笑:“多谢洛姑娘关心。”
慕景悦吸了吸鼻子,忽问:“慕姐姐,淮哥哥临死前,可有同你说了什么?”
慕安宁眉梢轻动,略感疑惑:“那日我与他在一处?”
她早已得知,顾淮之已逝,但却不知,他们那时竟在一处。
见洛芝嫣点了点头,慕安宁半晌才面露歉意道:“抱歉,我有些记不清了。”
这几日她在想,或许是那人于她并不重要,否则她也不会只忘记他一人。
洛芝嫣哑然,只觉少女是不想说,但她仍然觉得古怪。
为何淮哥哥死了,时将离却还活着?
那时将离如今在他们洛府待了这么些日子,活脱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偏生阿娘与阿爹就是将他当成了亲生儿子。
唯一庆幸的是,他似乎真的成了一个哑巴,也似乎当真身负重伤,再无伤他们的能力。
慕安宁望着若有所思的姑娘,忽地牵唇:“洛姑娘与谭公子,可是在一起了?”
洛芝嫣霎时回神,渐渐羞红了脸,却是猛地摇了摇头。
*
七月初二。
今日慕宛儿似乎生病了,侯府众人皆前往皇宫看她。
慕安宁也提出一同前去探望,却被慕老夫人勒令禁止,还特意派了个嬷嬷看管她。
听闻慕景悦今日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像是去探望嫡姐,反倒似是乘虚而入。
慕安宁静静读着手中那人送得医书,心底似乎出现了一道声音,诉说着不公。
其实学了这么多年礼仪规矩,她也不明白,为何如今侯府不让她回去认亲。
毕竟,她于他们而言,已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还多了张吃饭的嘴。
眼见医书不过脑,她当机立断放下书,准备到院子里散散心。
她如今身边又只剩下了抱琴一个丫鬟,原来远冬是芸姨娘的人。
远冬走前同她说,她如今这般境地,少不了芸姨娘在背后煽风点火,只为让侯府众人看重慕景悦。
慕安宁缓步走至院内,又到了那颗海棠树前。
树荫斑驳,微风轻拂,带来几分夏日的燥热。
她仰首望去,见枝头已然冒出了果子的苗头,青涩的小果在阳光下微微闪烁。
她怔然,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脑中冒出一段奇怪的记忆。
她似乎,有上过树?
少女愣神间,忽有一物自树间掉落,轻轻飘到她的脚边。
她缓缓蹲下身将其捡起来,端详半晌,不由得失笑,轻声自语:“竟还有人放纸鸢...”
都说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但如今已是七月天。
记忆中,似乎也有人取笑过她。
那人好像说:“傻不傻,哪有人会在这个季节放纸鸢?”
“我给你做纸鸢,也没让你现在就放。”
正当少女竭力回想之际,背后猛地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沉稳男声——
“安宁。”
慕安宁心头一诧,乍然回首,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立于她身后。
“兄长?”
自从她从昏迷中醒来,便再没见到过慕归凌。
往日他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今日众人皆去往宫中,他怎的没去。
慕归凌上下打量一番妹妹,见她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悲痛过度,方才颔首:“安宁,宛儿同我说了。”
慕安宁稍愣,不自觉捏了捏手中的纸鸢,只听慕归凌轻咳一声,正色道:“祖母只是一时糊涂,你莫要放在心上。”
慕安宁稍稍仰头,对上兄长那双与慕宛儿有几分相似的眸子,心头泛起些微波澜。
兄长这是在关心她?
从前她与兄长并不亲,慕宛儿回府后,倒是让她体验了一回亲情的感觉。
慕安宁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望着地面上轻轻摇曳的海棠树影子,没有出声。
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兄长的关心。
慕归凌盯着愈发寡言少语的少女半晌,忽严肃道:“安宁,你可想离开侯府?”
慕安宁又是一愣,正待回话,却见另一名男子从慕归凌身后缓缓走出。
他身着一袭青袍,衣袂飘飘,宛如山间清风。
正是她同样许久未见的亲哥哥。
“安宁,你可愿...”乔青生深吸一口气,语气含有一丝期待:“同我回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