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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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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守在少年床边的顾戟愁眉苦脸道:“公子,您身上的伤,为何...为何无法凝结?”

躺在榻上的顾淮之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才想说话,却蓦然喷出一口黑血。

他擡了擡手,却没力气擦去嘴角的血迹。

“公子...”顾戟急忙拿毛巾,拭去少年唇边的血迹。

他都有点想哭了,公子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但却没有一次这般严重,竟连陆老大夫都束手无策。

缓了好一会儿的顾淮之艰难侧眸,忽然出声,声音低得出奇:“顾戟。”

“月俸...”顾淮之看向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属下,牵了牵唇:“我让人给你加了。”

顾戟一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公子虽日日说扣他月俸,但还是每年都会给他涨上一倍:“嘿嘿,多谢公子!”

但感谢完,他忽地察觉出不对,又听少年继续磕磕绊绊道:“这些年,多谢你。”

顾戟望着自家公子毫无血色的面庞,有些不知所措:“公子...”

“你月俸不少,”顾淮之咳嗽了好几声,唇边又溢出一口血,语气却意外有几分轻松:“我死后,记得给我烧...”

听见这话,原本立在帐外的慕安宁终于忍不住掀开门帘,走上前去,声音有些颤:“顾淮之,你在胡说什么?”

什么死不死的。

她原先其实有些不敢见他,毕竟那日她同他聊表了自己的心意。

未曾想,她踌躇片刻,顾淮之与顾戟的对话却是愈发不对劲起来。

此刻凑近了她才发觉,顾淮之消瘦了许多,面庞的轮廓也比从前硬朗了许多。

他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消沉感,活脱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听见少女婉转的嗓音,顾淮之呼吸一滞,却下意识别过脸,不想让她瞧见自己虚弱的模样。

他重重咳嗽几声:“顾戟,送她回去。”

顾戟看了看慕安宁,显然略感为难:“慕姑娘,您还是回去养伤吧...”

“我伤势已愈。”慕安宁摇了摇头,语气认真:“我想同他说两句话。”

顾淮之又低声重复:“咳,送她走。”

慕安宁的目光落在少年侧脸上,话音中带了点愠怒:“顾淮之,你就这么不想同我说话?”

少女话音一落,顾淮之也不知是否听出她的怒意,蓦地不说话了。

顾戟叹息一声,终还是道:“公子,慕姑娘,那属下先退下了。”

慕安宁点了点头,而原本安静下来的顾淮之突地叫住属下:“将香点起来再走。”

顾戟心觉诧异,营中何时多出了香?

但看了自家公子床边的少女一眼,他又立刻明白过来。

公子应当是怕慕姑娘受不了这屋内的血腥味,便提前准备好了。

待顾戟点完香走后,慕安宁坐到了床榻上,目及少年的后背,忍不住蹙眉,轻声问:“你的伤势可处理过?”

都过去了好几日,这伤口怎的还是在不断渗血?

而且,还是古怪的黑色...

见少年默然,慕安宁心头突地被不安占据:“顾淮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淮之沉吟半晌,终于缓缓侧过脸,对上少女潋滟的眸光,虚弱地勾了勾唇:“阿宁...我只是怕你嫌弃我。”

不知为何,听见这回答,慕安宁倒是安心不少,忽有些哭笑不得:“我何时嫌弃过你?”

慕安宁将毛巾拿起来,轻轻擦拭少年的嘴角,闷声道:“我若是嫌弃你,便不会...心悦于你了。”

上回她既说过,她也心悦于他,这回似乎没这么难说出口了。

少女的声音很轻,但顾淮之那毫无一丝生气的眸子还是亮了亮,虽然很快便黯了下去:“我听闻,谭文淮,也在边关。”

慕安宁没觉有哪不对,只是‘嗯’了一声。

“阿宁...”顾淮之看不出少女的心情,眉梢艰难地动了动:“你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慕安宁似是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及此事,半晌没说话,但就在少年目露失望时,她乍然出声——

“顾淮之,生辰快乐。”

今日是六月十七,他的生辰。

听见这七个字,顾淮之的眼神变得熠亮,他擡眸仿佛能看到少女心底最深处:“阿宁你...没忘。”

他还以为,她不会记得。

慕安宁轻笑:“世子问出这话,莫不是忘了我的生辰?”

“我没忘,”顾淮之霎时紧张起来,生怕少女生气,他挣扎着坐起身,顾不上身上的伤势,边说话嘴角边溢出血:“阿宁,我一直一直记得。”

她的生辰,还是儿时他亲口问出来的,他当然不会忘。

见他这模样,慕安宁心口一梗,将颈枕垫在他脑后:“别说话了。”

顾淮之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此刻既已同她说起话来,他便不想停下了。

他想,多跟她说两句话。

“那日我送你的桂花糕...”顾淮之撇开眼,苍白的面色热了热:“如何?”

慕安宁默然片刻,气有些不打一处来。

他第二回送到侯府那个一模一样的匣子,她瞧见有个桂花糕便直接关上了。

罢了,有些事还是得说清。

毕竟,他们恐怕还要纠缠不清一辈子。

思及此处,慕安宁淡淡道:“我吃不得桂花糕。”

顾淮之身型一僵,堪堪压抑住自己喉间那股血,看向少女:“吃不得?”

慕安宁点头,语气平静:“我一吃桂花糕便会头晕目眩。”

顾淮之瞳仁猛颤,又尝到了那股腥甜:“阿宁,对不起。我...”

他以为自己已足够了解她,却不料,他竟忽略了这件他脑海中已认定之事。

难怪,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未吃过桂花糕。

他还是不够了解她,她对他的好,比他对她的好,要多上许多许多。

亏他还在沾沾自喜。

可...如今他该怎么弥补?

正当少年懊悔不已间,慕安宁忽地轻笑道:“所以那日的桂花糕,是世子亲手做得?”

见顾淮之耳尖变得猩红,慕安宁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缓声道:“多谢你。”

不是谢他为她做了糕点,而是因为他屡次三番舍命相救。

不过,她确实有些好奇,顾淮之这种养尊处优道公子,用他那双舞刀弄枪的手做起糕点来,会是什么模样。

其实,有些事,说开了便好。

她确实没同他说过,她吃不得桂花糕,从前他让她吃时,她也总是不置可否地应下。

倒是没什么好生闷气的。

可能只是那时,缘分未到。

顾淮之眼里逐渐染上湿意,深深凝着她:“阿宁,是我该谢你。”

谢谢她肯爱曾经那个糟糕的她,也谢她还能尝试再爱一回如今的他。

慕安宁被少年盯得有些不自在,忽伸出手道:“我为你把下脉。”

顾淮之下意识缩了缩手,而后见少女执着,便也不再挣扎,缓缓伸出手。

慕安宁的一双眼登时被少年掌上的伤口吸引去,虽包着纱布,但那日在一瞬之间溢出的鲜血,仍在她脑中挥散不去。

慕安宁敛了敛心绪,指尖轻颤着抚上少年微微显露青筋的手腕,却又看到稍稍掀起的衣袖下,少年那道为救她,而被烈火烫出的疤痕。

触上顾淮之手腕的第一瞬,她只能感到一个字,凉。

顾淮之每回受伤,不是发热便是发凉。

她静静把着脉,片刻后,眉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她张口欲言,却被少年拦下。

顾淮之垂低t眼帘:“阿宁,前日是你们的婚期。”

慕安宁的手还搭在他的手腕上,听见这话,一时没来得及放下来。

“我看过了。”顾淮之嗓音干涩:“七月十七乃良辰吉日。”

慕安宁心头跳个不停,那股不安更甚:“世子这是何意?”

“阿宁。”顾淮之盯着少女纤细的手指,身型微动,不甚牵动了伤口,但他还是面不改色道:“提前祝你与他...白首、偕老。”

为什么是白首偕老?

因为,他要她长命百岁。

但他不想她孤单一人长命百岁,她的家人待她不好,需有人能护着她。

其实谭文淮,算是良缘。

他不止一次想过,若是他与她能换个方式相识,该有多好。

若能重来,他定要自一开始,就好好对她,将她视若珍宝。

慕安宁没说话,只是手指轻轻滑过少年的手心,抚上他包着纱布的手掌。

顾淮之一个颤栗,呼吸一热再热,而少女手指微蜷,小心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贴着掌心。

慕安宁缓声问:“你不想娶我?”

顾淮之喉间发涩,一个‘想’字同甜腥味一样,卡在了喉咙里。

他想,他当然想,日日夜夜都在想。

他如今一生所求,便是娶她为妻。

蓦然,少年终于没再隐瞒,缓慢别开头:“我不想你当小寡妇。”

身上那些伤原本奈何不了他,但不巧的是,时将离的剑上淬了毒。

而慕安宁中得那支箭伤,也同样淬了毒。

慕安宁呼吸微顿,摇了摇头:“定会有法子的。”

“你若死了,那我...”望着少年没有一丝生机的眸子,慕安宁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些,一鼓作气道:“我便把你忘了。”

“你、你敢...”顾淮之咳嗽一声,下意识说了两个字,但语气却没有一点震慑力。

他唇边又溢出一抹血,喃喃道:“也好。”

他黑沉沉的眸子对上少女正有泪花打转的杏眼,软绵无力道:“阿宁,忘了我。”

他耽误她这么些年,她忘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

慕安宁察觉到,少年的气息正在变得微弱,便又听他道:“阿宁,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不许睡。”慕安宁摇了摇头,眼底终于划过焦急。

她脑中闪过无数医书上的法子,却无果。

顾淮之身上有两种毒,毒性之大,将他的心脉尽损。

她适才为他把脉时,还发现,他的脉象微弱,只怕...撑不过今日了。

慕安宁轻捏了捏少年的掌心,眼底蒙了一层雾。

时将离!

对,时将离定能救他。

“我去找时将离要解药。”慕安宁盯着少年虚弱的面色,便想直接站起身。

顾淮之的右手乍然使了点劲,不让她的手远离自己的掌心。

他低声道:“阿宁,没用的。”

时将离早在大楚投降前,便将慕安宁中得毒的解药给了他,却没给他身上中得毒的解药。

不过,京中带来的药中,正巧有这第二种解药。

他两种药都已服下,但两种毒素在体内相撞,久久散不去。

想来,是无解。

慕安宁摇了摇头,轻声安抚:“不会的。”

话虽这么说,但待探到少年的脉象时,一滴泪珠冷不丁从她的眼眶内滚落出来。

紧接着,就是第二颗,第三颗...

望着少女脸上的泪痕,顾淮之心头一痛,但又似乎有些庆幸。

她在为他哭。

她心中有他。

愉悦归愉悦,但他心疼。

很疼。

少年缓缓擡起手,但擡到一半却蓦地没了力气。

他手心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崩裂,鲜血立时浸湿了柔软的细布。

顾淮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艰涩的语气里满是心疼:“阿宁,别...哭。”

他今日不想见她,便是不想她再为他伤心了。

慕安宁眨了眨沾满泪珠的长睫,缓缓俯身,将脸颊放在他血迹斑斑的手心。

感到少年手掌收紧,慕安宁眼睫轻颤,无声落泪:“我没哭。”

先前屋内点得那股香,似乎愈发浓烈,将两人团团围住。

顾淮之手指蜷了蜷,抚过少女湿润的眼角,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哭,我疼。”

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待会她不会看到,也不会害怕。

顾淮之不知哪来的力气,长臂一伸,直接将少女带入怀中,手指抚上她柔软的发丝:“以后...都别哭了。”

慕安宁待在少年怀中,不敢乱动,却缓缓停止了抽泣。

又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劝说道:“我去给你找解药。”

顾淮之已然阖上的眸子动了动,艰难说出几个字:“乖,别动。”

慕安宁没办法,只得应下。

少年的胸膛滚烫无比,屋内的香气扑鼻,久而久之,她竟有些困了。

“顾淮之。”慕安宁轻轻唤了一声。

少年没有回应。

“顾淮之。”她又唤了一声。

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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