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3（2/2）
这是公然的羞辱。
使团中不少人面露不忿，那位朗曼倒沉得住气，听到皇帝的处置后没有丝毫异议，冲桑夏拱一拱手：“能被公主阁下收入囊中，是圣子的荣幸。”
他的官话用词不伦不类，但意思还算表达到位，恭维的话听着令人格外舒心。
桑夏便不打算与他过多计较，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这其中亦有他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俊俏面庞的功劳。
被三言两语定下去向的圣子连人带笼被擡了下去。
乐师伴奏，舞姬回到大殿中央继续起舞，只是桑夏的思绪显然已经飘远，之后再没动过筷子，喝了几杯果酒便借口不甚酒力，早早离席。
台下，亦有人悄然离开。
离开金殿，夜风习习，那点儿酒意即刻消散在风中。
桑夏被佩兰搀扶着，很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回到自己寝宫。
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公主留步。”
主仆二人转身望去，先前才在金殿外说了两句话、被桑夏狠狠踩了一脚泄愤的奚青秋奚将军从殿内追了出来，因着之前被敬了许多杯酒，此刻双颊染上红晕，带着酣然醉意。
“公主殿下，留步。”他说，“您要去哪儿。”
不可否认，奚青秋这张脸哪儿哪儿都生得十分完美。可再完美的脸看久了，也会有些腻烦。更何况如今还出现了一个与他不相上下圣子，这么一对比下来，桑夏对他的耐心就没有先前那样好了。
“自然是回本公主的寝宫。”她说，“怎么，奚将军也想跟本公主回去吗。”
她甚少有说话这么不客气的时候，显然还在生他的气。
是因为在意吗？
想到这个可能，奚青秋内心居然有几分窃喜。
“……昭明，我并非——”
“大胆！”桑夏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竟敢直呼本公主封号！”
奚青秋顿了顿，知道她还在气头上，于是低声改口：“……夏夏。”
少年轻声唤着她的乳名：“是我不好，我错了。”
他微微提起外袍，鞋面上，一只小小的、淡淡的脚印赫然印在上头。
“你怎么！”她恼怒，“你还留着作甚！”
“你留下的，不舍得擦掉。”他老老实实答道，“再踩两脚，可以不生气吗？”
“你，”她气急败坏，“快点藏好，像什么样子！”
奚青秋乖乖松手：“夏夏，我错了。”
每次都只要，就知道认错，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桑夏这次下定了决心不想再轻易原谅他：“说，你错哪儿了。”
奚青秋一顿。
“……我与若水姑娘的关系，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都一口一个青秋哥哥了，还能是什么关系。”桑夏冷哼，“你既然做出这种事情，就不要再来找我！”
她自以为说得冷酷绝情，怎料奚青秋听完却眼前一亮：“昨日你出宫了。”
“我没有。”桑夏说，“我没有！我、我听别人说的。”
“谁？”
“你管我听谁说的。”她一把推开他，“奚青秋大混蛋，讨厌讨厌讨厌！”
不等奚青秋挽留，她拉着佩兰转身就走。
转身的动作十分决绝，可步子并不算快，显然是在等某人追上来解释。
可身后，奚青秋就像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莫要说追她了，甚至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桑夏慢吞吞走了几步，终于站定，眼眶红红地回头看他，丢下一句：“你走！再也不要来找我了，你走！”
奚青秋落寞地站在原地，拳头不断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没能迈开腿追过去。
“混蛋，混蛋奚青秋，混蛋混蛋……”
怀着满腔怒气，桑夏一路走一路小声骂他，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词说了个遍。
“公主……”佩兰跟在她身边，担忧地小声提醒，“咱们走到小路上了。”
“那又如何。”桑夏还在气头上，“这宫里难道还有本公主去不得的地方吗！”
“齐国的公主阁下，尊贵无比，哪里都能去。”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公主阁下，能在这里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是你。”桑夏皱眉看着他，“你跟踪我。”
“不不不，我只是恰好出来散心。”金发蓝眼的索尔帕王子说，“又恰好在神明的指引下遇到了您，尊贵的公主阁下。”
“少在这里油嘴滑舌了！”原本该是恭维讨好的话，此刻在桑夏听来却格外刺耳，“你们都是骗子！混蛋！大混蛋！”
朗曼有一双多情的蓝眼睛。
听到桑夏显而易见的迁怒，他非但不生气，还颇为伤心地垂眸，浓密的长睫毛眨呀眨：“都是朗曼的错。”
他本就无辜，如今无端挨骂竟也不恼，这忧郁可怜的模样立刻叫桑夏有了几分自责。
“我不是故意……”尊贵的齐国公主犹犹豫豫道歉，“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骂你。”
“您对朗曼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上天的恩赐。”朗曼深情道，“连责骂都是如此动人。”
这人说话……怪奇怪的。
借着月光，桑夏瞧了瞧他的脸。
算了，模样好看，说话怪一点也没什么。
“公主阁下，您这是要回宫吗？”
“嗯……”桑夏想了想，“你特地找我，是为了你家圣子的事情吗？”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朗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是神明的指引让朗曼能与您相会。”
桑夏皱了皱眉。
佩兰适时上前一步：“大胆！公主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谁允许你自说自话了。”
朗曼微微一滞：“……是的，朗曼惦记圣子。特地前来，是为了请您，善待圣子。”
他虽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可心中却十分笃定桑夏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他早就看出这位齐国公主十分天真，听说齐国的女人出嫁前一直被关在家里，出嫁后也不能随意上街出门，定然没什么心计可言。
就算是生活在皇宫里的公主，也不过是被关在大一点的家里罢了。
况且这位公主显而易见地已经被他和圣子迷惑住，让她善待圣子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朗曼自信极了。
可事实则与他预想中完全相反。
将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的小公主此刻仰头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解：“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提要求。”
朗曼愣住。
“你不过是西域送到我大齐的俘虏。把你们称做使团不过是给你们留点最后的脸面罢了。”桑夏说，“念在你是你们国家的皇子，我才给你几分好脸色。可你们的那个圣子，难道不是作为奴隶献给我的吗。”
她看着朗曼错愕的神情，面色不虞：“本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时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千不该万不该，朗曼不该跑到她面前多嘴多舌。
他只看到公主天真单纯，待人友善，便想当然的以为凭借自己的三言两语就可以左右齐国公主的想法。
这些事换成奚青秋、换成佩兰与菘蓝，甚至换成那位圣子本人来做，都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令桑夏不虞。
“朗曼公子，你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没了再与这位索尔帕王子交谈的心情，冷着脸回了寝宫。
圣子连人带笼，已经放在她宫前的空地上了。
桑夏原本迫不及待打算回来仔细观赏他，没想到接连被两个人扰了兴致，此刻很有些厌烦，兴趣缺缺地路过，随意瞥了一眼，丢下一句“别放在这里碍眼”，直接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