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9（1/2）
小宫女9
【惊、惊扰到贵人了……】
皇帝低头, 恰好瞧见她乌黑的发顶，和她腿上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子视线对个正着。
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如他面前这个小宫女，无辜又大胆。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 俯身, 朝她伸手：“可还站得起来？”
这便是无需行礼的意思。
换做任何一个嫔妃在这里, 都能立刻领会皇帝的意图，偏生桑夏瑟缩着抱紧怀中白兔, 只顾磕头认错：“奴婢罪该万死, 皇上恕罪, 皇上恕罪。”
她是真的惧怕自己。
皇帝有些不解。
若要说性情，他算不得好脾气的主子，在旁人看来多有些喜怒无常，可那皆是因着他能听见人心，是旁人先行冒犯之事才会遭到惩罚。
而桑夏，一不曾在行动上有所僭越，二不曾动过旁的心思，他便是再喜怒无常，也不至于将怒火发泄到一个小丫头身上。
再说……
皇帝想到她对淑婉仪的一片忠心, 酸溜溜想：
难道他待她不够和善么？他是帝王, 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对他表忠心不比对旁人有用。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皇帝的手依然稳稳放在桑夏面前, 只等她主动牵上来。
桑夏哪里敢行这等悖逆之事, 她想抱着兔子起身, 不料原本乖巧的白兔忽然从她怀中挣脱，蹦蹦跳跳朝屋内跑去。
她的目光不自觉跟着白兔游离一瞬, 与窗边一双含笑的眸子撞个正着。
七王爷便瞧见那小宫女霎时白了脸，身子微颤，竟往皇帝身后藏了藏。
他摸摸自己那被世人夸赞举世无双、如玉如琢的俊脸，此刻的心情与皇帝微妙重合。
他有这么可怕吗？
【我、我扰了贵人兴致……】
比起陌生的、从未见过面的贵人，显然此刻桑夏更信任皇帝，她透露出的隐隐依赖叫皇帝十分受用。
尤其听到她心底满是慌乱无措地唤着“陛下”，皇帝的控制欲被大大满足，依着她的心思，将她牢牢挡在身前。
那轻佻的视线被皇帝阻断。
明明桑夏最害怕陛下，此时却因他的举动而有了一丝安全感，她正在心中唤着“多谢陛下”，下一刻心又随着皇帝的动作高高提起。
见桑夏久不擡头，皇帝伸出的手丝毫不显尴尬。山不就他，他就山便是。
弯腰，牵引着她慢慢起身。桑夏懵懵顺着他的动作站起来，重心不稳，险些踉跄跌进皇帝怀中。
她吓了一跳，手上微微用力，借着皇帝的力道站稳，慌慌张张就要离开。
“陛下恕罪，奴婢并非有意打扰，奴婢告退。”
她这时候到是学会自欺欺人那一套，不等皇帝说话，转身便跑，仿佛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待她离开庭院，皇帝隐约听到她心底最后一句话。
【宿僖，我好害怕，宿僖，救救我。】
扬起的唇角慢慢往下，抿成一条直线。
宿僖……？
宿僖离院子远儿远儿的，一直没有靠近。
此刻，未免计划出差错，他应当四处张望放风，以免有外人打扰。可他偏生无法将目光从桑夏消失的地方移开，盯着那空荡荡的圆拱门，心底乱糟糟的。
仿佛过了许久，不见人出来。
他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究竟在期待什么。
他移开视线，如同宫里最寻常的小太监，无聊地四下张望。
余光瞥见门洞处有个人影。
他侧着身，并不急于转回去，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唤他的名字，宿僖才一副刚刚听见的模样：“桑夏，你到哪里去了？”
“我、我……”
“行宫人员错杂，你怎可乱跑。”
“对不起……”桑夏委委屈屈低头，“我以为，那个院子是——”
“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宿僖凑近，想要拍拍她的发顶，快要落下时，手一偏，落在她肩头，“只是担心你受伤。”
桑夏实在好哄，听到他这样说，立刻忘了先前的责备，明亮澄澈的眼睛朝他望去：“谢谢你，宿僖。”
“嗯。”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应下。
“只是，给小主捉的蝴蝶没有了。”她失落的小声嘟囔。
宿僖这时候才将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中琉璃瓶里赫然藏着一只粉白蝴蝶。
“呀！”她的目光都被这只蝴蝶吸去，捧过琉璃瓶爱不释手，“这蝴蝶真好看。”
宿僖沉沉望着她的笑颜，陪着她一路往回走，待彻底远离那个院子，才状似不经意间开口询问：“方才你去哪里了？”
桑夏微微一惊。
“行宫杂乱，小心别冲撞了贵人。”
她实在很不会说谎，听到宿僖的“善意”提醒，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散，面色霎时苍白起来。
宿僖并不追问，颇为体贴的陪在她身边。
果然，只走了一小段路，桑夏便乖乖交代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 竟是陛下么。”宿僖有些吃惊，“那院子——”
“还有一位从未见过的贵人。”桑夏说，“在屋子里，我不曾看清。”
“嗯。”宿僖若有所思地应下。
他没说话，反倒是桑夏慢慢回过神，颇为懊恼：“都怪我，方才，我应当求陛下来看望小主才是。”
宿僖不置可否：“唔。”
“小主还怀着身孕呢，陛下、陛下理应来陪伴小主才是。”
于她而言，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对皇权十分大不敬的冒犯了。
宿僖侧头看她。
因着这些大不敬的想法，桑夏心跳有些急促，脸颊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陛下应该来看小主才对……”
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的能瞧见淑婉仪歇息的凉亭。宿僖忽然问：“还记得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嗯？”她显然没能立刻想起来，满脸迷惑。
“小主生处后宫，如今又怀有身孕，若是在宫中能有交好的姐妹互相扶持，才好留住圣心。否则，便是生下皇子又如何……宫中新人前赴后继，陛下又能记娘娘到几时？”
桑夏不说话了。
宿僖点到即止：“娘娘可有同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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