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7(2/2)
“昨日不是才去过……罢了,回去告诉你家小主,朕自会过来。”
虽不知皇帝为何改了口风,总之陛下愿意过来,事情便成了大半。
这一次,庞婕妤特意叮嘱桑夏好生在屋内休息,陛下来时不用过来伺候。
庞婕妤说的很直白,叫桑夏躲着点皇帝。
若是换做别的宫女,心中必然会有芥蒂。但桑夏心思纯善,对她又是一等一的信任,庞婕妤摸摸她脸上细腻的肌肤,心底一片柔软。
桑夏最是听话,小主说什么便是什么,乖乖待在屋内做女红,连宿僖进来都没能立刻发现。
“你倒是好兴致。”
屋内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
桑夏手一抖,指尖便渗出一滴鲜血,她“嘶”了一声,将食指含进口中,擡眼朝来人看去。
宿僖背光站在门口,余晖落在他背后,又被厚重的门帘阻隔。
“宿僖公公。”桑夏连忙起身,为他搬来一把椅子,“小主那里……”
“陛下来了,不喜我们近身伺候。”宿僖道,“她们几个守在廊下,我顺路过来瞧瞧。”
桑夏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呆呆“哎”了一声,无措地重新坐回去,拿起做了一半的女红。
宿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当真不知道?”
“……什么?”
“不,没什么。”
她这样就很好。宿僖想,陛下会喜欢她。
宿僖坐得近些,拿起几个荷包翻看,又转而盯着她手上正在绣的那个花样发呆。
荷包上的竹子渐渐成型,桑夏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好几次都扎错了地方,她深深垂首,不知该如何让宿僖公公别再盯着看。
“……是给我的么。”宿僖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桑夏的耳朵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唔……嗯……”
“我用竹子,不合适。”宿僖说,“绣个枫叶吧。”
竹子清高,他比不得。
桑夏此刻却难得坚持:“那,改成竹叶,好不好?”
说着,她手上已经拆了原本绣出来的轮廓,重新画了样式。
竹叶,象征坚韧、纯洁和高雅。
宿僖在心中自嘲,无论哪一样都与他毫不相干。同他相比,反倒是她更适合。
他悄悄看一眼桑夏专注的侧脸,没有再吭声反对。
另一边,皇帝借口身子不适,传太医院院使龚如归前来诊脉。
龚院使向来只为皇帝诊脉,也只听命与皇帝一人。皇帝此举便展示了他对庞婕妤此胎的重视。
一个熟悉的面孔踏入殿内,正是今日午间前来诊平安脉的那位太医。
庞婕妤吓了一跳,龚院使神情自若向皇帝解释,午间跟来行宫的几个太医都不得空闲,只有他能抽空走一遭,左右闲来无事,他便给庞小主请了平安脉,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有龚院使担保,庞婕妤这胎定然没有问题。皇帝放了一半的心,随后便嘱咐她定要好生调养。
想到先前叫她困扰的烦心事,皇帝当场赐封号“淑”,升她为正五品的婉仪。
稳稳压了玲容华不止一级。
不光晋封,还得了这么好一个封号,淑婉仪即刻展颜开怀,连日的阴郁一扫而空,用膳时胃口都好上几分。
皇帝亦然,宫中子嗣不丰,原本他正因为玲容华假孕一事暗恼,今日得知淑婉仪有孕,他当即破例给她升了位份。
既然淑婉仪怀有身孕,晚间自然无法侍寝,皇帝老神在在留宿,已经做好了今夜临幸宫女的准备。
这么瞧着,淑婉仪这一胎来的确是时候。
他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屋里静悄悄的,似乎除他之外再无旁人。
奇怪,今日这小宫女倒是格外安静,不哭不闹。
身旁传来被褥翻动的动静。
皇帝微微勾起唇角,双眼睁开时竟有些眉目含情,瞧见躺在身侧的熟悉身影,笑容微不可及的僵住。
淑婉仪冲他温婉一笑,翻过身去,盖着自己的被子,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孕中容易困乏,今日发生那么多事情,她可无甚力气再伺候皇帝。
皇帝盯着她的背影,不好多说什么,带着一丝羞恼,也跟着睡下了。
难怪今日不曾在殿内见到她,原是防着他。
第二日清晨,淑婉仪睡得沉,春来进屋服侍皇帝更衣。
若是淑婉仪按照原计划自己将桑夏送过来,皇帝定欣然笑纳。他本就不反感桑夏,甚至还有一丝兴趣,哪怕是为了安淑婉仪的心,他都会将她献上来的宫女纳入后宫,予以盛宠。
可如今淑婉仪不主动提及,皇帝便是在意,也只能在心底抓耳挠腮,否则不光可能会让淑婉仪气的动了胎气,还显得他颇为……急色。
他冷脸任由春来服侍,离开前不忘回头叮嘱她别叫她家主子早起,由着她睡个好觉。
春来战战兢兢,正因陛
待淑婉仪醒来,便见几个宫女太监都跪在面前,齐声恭贺:“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五品婉仪还称不得娘娘,但淑婉仪有了封号,大喜的日子,她们私下恭贺,不算僭越。
淑婉仪笑着让众人起身,瞧见与宿僖一起跪在最后面的桑夏,招手让她到前面来。
“昨日让你躲在屋内,可觉委屈?”
桑夏摇头,眼神清明澄澈:“奴婢不觉得委屈。娘娘体谅奴婢,奴婢晓得的。”
“好桑桑,日后,我定不亏待于你。”淑婉仪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尖,越过她无忧无虑的笑容,遥遥与那名为宿僖的太监对视,哪怕宿僖即刻低头,她也不禁微微皱眉。
原本瞧他还算老实,如今看来却觉得心思不纯,过于奸猾。
不过,淑婉仪又看了看眼前的桑夏,也是她不自觉将他与桑夏对比。宿僖的行为算不上出格,这宫里头,他这样心思多的宫人才寻常。
恰是因为到处都是这样的人,才显得桑夏更难能可贵。
淑婉仪这一胎怀的不大舒坦。
最开始还只是嗜睡,没过几日便开始干呕,皇帝起先还时不时过来看望,第三次在用膳时撞见淑婉仪躲开干呕后,便不再过来,只那补品药膳如同流水一般送进来。
但是送过来的赏赐便已经代表皇帝对淑婉仪的重视,可有孕之人难免多思,半个月没见到皇帝,淑婉仪不免胡思乱想。
“春来,你说,陛下是不是厌弃我了。”昔日容色过人的女子如今满脸倦容,“陛下已经,许久不曾来看我。”
“小主且宽心,您瞧这些赏赐,陛下是记挂小主的。”
“可我心里慌得很。”淑婉仪道,“我如今变得这样丑,便是生下孩子,陛下也定然早将我遗忘……”
她越想越心慌,抓着春来的手道:“你去把桑桑叫来,去叫桑桑。”
“小主……”
“快去!”
待桑夏赶来,淑婉仪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慢慢依靠到她肩头,满是疲惫:“桑桑,我该怎么办……”
“……小主。”桑夏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大着胆子摸了摸淑婉仪披在身后的长发,“若是奴婢能待您受累便好了。”
淑婉仪苦笑一声。
若真只是身子不适,她尚且不会如此疲累。
真正令淑婉仪恐慌的是帝王那飘渺消散的宠爱。
她不会是后宫唯一一个得到皇帝宠爱的妃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唯独,她不能是后宫失宠的嫔妃。
淑婉仪摸着还未显怀的小腹,神色郁郁。
能怀有身孕是好,可这孩子来得太过突然,她未来得及稳固宠爱,待十月怀胎过后,皇帝哪里还想得起她来?
到时即便有皇子傍身又如何,母妃不受宠,皇子在宫中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淑婉仪想了许多。
她侧头瞧着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桑夏,斟酌道:“桑桑。”
“奴婢在。”
“你……可愿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