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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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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义熙四年吧,曾帮助过他的司徒王谧逝世,总摄万机的太保司马遵也死了,朝中一时无人,皇帝不惠,稍微得他看好的司马文善年龄尚幼,还不成气候,他接受诏命入朝辅政,从此如登青云阶,扶摇直上。

权利真是好东西,能助人越战越勇。

司马文善亦无端上前半步,他的脑子里亦如走马——

义熙五年,这一年对司马文善、刘裕以及宁峦山都十分重要,那年朝廷决定北伐,宁峦山与刘裕配合超常,势如破竹,南燕皇帝慕容超一开始想要称藩,刘裕却断然拒绝,并截获他们向秦国搬救兵的人,直接开打,一路攻至广固。

宁峦山知道,刘裕会在420年,也就是十一年后代晋称帝,也会在称帝后第四年因病离世,战争是绝好的保护色,如果不能在此战中将他杀死,并趁战争狂揽军功,接受北府军并以此在朝中站稳脚跟,以他对历史的所知,在他死前便没有更好的机会——越往后,刘裕的经验、阅历以及官位都会越来越高。

他设计刘裕,却没能成功,这件事被虫鱼发现,虫鱼以为小主人不服刘裕也不服现在的皇帝,有自己的野心和实力,又因为宁峦山在对抗桓玄并全身而退中展现出莫大的潜力,叫他甘心为其遮掩,一不做二不休,将必死的败局转为苦肉计。

刘裕被宁峦山所救,后者却意外受伤,阴差阳错激发了司马文善的意识觉醒。

而刘裕见他为自己舍命,又冒着刀枪剑戟反过来救他,司马文善是在冰冷无情的战争中醒来,却也不能否定,他也是在爱里醒来,他一睁开眼,便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出死亡的泥淖,而他也确实重见光明。

那种爱不只因为他姓司马,那种焦急是真切地把他当孩子爱护,两个灵魂交换的瞬间,他和宁峦山产生共感。

这不是刘裕第一次救“他”,他们曾并肩走上拏云台,而年年除夕的饭和酒,永远温暖了他的心。

他们三人之间,究竟谁为因,谁为果已经说不清,包括他和宁峦山谁在影响谁,他不死不生隐匿在意识之中时,究竟处于一个什么状态,也无法深究,只是在那之后,他们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宁峦山因此崭露头角,刘裕非常欣赏和看好他,加上救命一说,两人关系更加紧密,刘裕常出入拏云台,还帮他向圣上请功,重新恢复了风骑的编制。

接下来的三年,卢循起兵,刘裕平乱,加赐班剑,授大将军衔,又定荆江,平刘毅之乱,朝中再找不出比他升迁更快的人。一时意气,春风满面,满朝文武也再找不出比他更志得意满之人。

恰逢司马休之归国,刘裕有意上疏,任命其替代刘毅,任荆州刺史,那时候他还没有与司马休之交恶,也确实想要帮司马文善缓和他们的父子关系,但等他班师回京,司马文善却自颍川失踪。

在之后的日子里,无事消磨的夜里,刘裕都会想起那个孩子,想当面笑着告诉他——这江山我守住了!我会守住!除了我天下还有谁能守!

但回首无人,连喜悦都冲淡了几分。

义熙十一年,他生出古怪的情绪,尤其是手下人来报,说谯王司马文思,也就是司马文善的哥哥正在大肆笼络豪侠,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厌恶如绵密的秋雨,渗入骨髓之中。当他再想起那个孩子,想起当年的南燕之战时,已经没有了曾经的豪气云干,只有无孔不入的惊惶——

有小道消息说司马文善去了荆州,荆州是司马休之的地盘,他是否已经与曾经深有隔阂的父亲和解?司马休之在政见上与自己越发不对付,有没有他在背后暗中指点?司马文思的笼络人心是否和他有关?他是否有什么打算?

从前和他亲密无间的人,他已经对他一无所知,这些年他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更不知道对方何时会杀个回马枪。

很快,他下令收捕了他的二哥司马文宝以及堂兄司马文祖,并将二人赐死,荆州局势剑拔弩张,但司马文善依然没有现身。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那时候司马文善正陷身谜案,被荆白雀挟持出关。

再后来,荆州的乱也平了,这对他来说是毫无疑问的,破冢之战后,司马休之被驱逐。

因为白雀大闹江陵,在他接管府衙后,有一个姓魏的小吏拼命上报,希望他们能顺手解救被挟持的同僚,他正在追查的花楼案和魏国八大姓有关,而白雀正是关外来客。

许是担心这上疏不会被他重视,甚至到不了他的眼前,魏平不要命似的往上递,并尽力将事情阐述得极为严重,这倒是叫他阴差阳错发现了故人的踪迹,令他心里的滋味更加复杂。

战争之前,他想过以此钓出人来,也担心司马文善会出头帮助司马休之,可是他没有,这让他狠狠松了口气,可目下他却发现,司马文善不是不帮,而是空不出手,那口气又吊了起来。

那个孩子,在荆州待了整整三年,就在司马休之的眼皮子底下,但他们既没有冰释前嫌,父子和解,他也没有表现出接下来进一步的打算和动向,他不知道司马文善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这让他十分吃味。

这柄他亲手培养起来的利剑,再也不是他能掌控的,又或许,自己从来没能掌控他。

他不觉得司马文善能轻易被白雀制服,没有派人去督办解救,但也没有批示,上报的口信就如泥牛入海,他在辗转的忙碌中默许了他的再次“失踪”。

就这么一去不回,也挺好!

直到他们在长安相会,有那么一些猝不及防,但他又觉得心中的石头落定,反倒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们实在默契,谁都没有提荆州和司马休之,作为师长,他热情地邀请他回到军中,他只是想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但当刘义真欢喜地让他帮忙打理关中的时候,那种没来由的心慌再次复发。

他是他的得意门生,他是他最敬爱的师父,他们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本不该如此计较和小心翼翼。

于是,他邀请司马文善去祭拜高祖,大会文武于未央宫时也将他算上,什么都带上他,好像就能填补心虚,可心里的洞却不停地蚕食他,越来越大,大到补不过来,因为那样的令他不安的瞬间还有许多——

譬如司马文善夺得神术刀时,譬如和荆白雀这样的高手在一起时,譬如军中仍流传他的传说和盛名时,再譬如刘穆之的死讯传来时,他终于坐不住了。自己在外领兵,而朝中留下的倚仗却溘然长逝,他的大儿子还在建康,还才十二岁,没办法独当一面,若是翻天那怎么办!

惶惑后,他又不禁苦笑,同样都是十二岁,司马文善十二岁的时候,不仅能从桓玄手中全身而退,甚至还能游历天下,但他的孩子却独木难支,他虽然位极人臣,但他已过天命之年,又能庇护他们多久,若自己死了,他们又如何操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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