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2/2)
原来他们真的是一起的?
昨晚她走的匆忙,又怕被这几人发现端倪,所以也没太注意他们到底是不是同行之人。
女子短短看了卫夏烟一刻,复又看向其余的人,目光闪烁间,她眼底便多了几分复杂。
也不知那几人里,她真正看的,到底是哪个。
……
金栾和银栾走在三人身前慢慢踱步,二人抱着剑的姿势出奇一致,银栾由始至终都是一副木头状,刻板里还带着说不出的严肃。
不像金栾,小少年俏皮的朝他吐舌头,也不知正说着什么,结果没逗笑兄长却把自己给逗乐了。
金栾张牙舞爪的笑起来,不过须臾,他就收住笑意迅速回头看去。
卫夏烟还以为他刚刚真在说笑,这会儿倒发现小少年表情严谨警觉,金栾似是有些失望,鬼精鬼精的眨了下眸子,懊恼道:“又不见了,好气!”
“你在看什么?”
卫夏烟随口问。
金栾便凑到她身边,小声道:“有人总看我们,不过烟烟姐姐发现不了是正常的,那人不似寻常人,好像很会隐匿身形。”
银栾也走慢些,和他们并排:“不止刚才,昨晚我就觉得怪,可昨晚庙会上人实在太多,也没分辨出到底是哪个。”
“是呀是呀,那目光不舒服的很,被我逮到非要先揍一顿不可!”
习武之人对这种事一向敏感,t金栾和银栾对那道目光说不出来的厌恶,而那人又躲得实在太快,金栾两次失手,痒痒的抓心挠肝。
没一会儿,金栾便打算离队:“我去找何炎,叫他们盯紧点。”
金栾蹦蹦跳跳往一边走,许是嫌走路太慢,灵活的往树梢一蹦,就借力上了房,转身就瞧不见踪影了。
银栾气闷的朝那处吼:“不许上树!”只可惜,对方早已听不见了。
待到众人来到河边,才发现那艘精致的船舫正靠岸停着,午后的阳光炙烤的人脊背发烫,水里确实更凉快,但竟没一人过来游玩。
远处的西瓜摊前,有人戴着草帽召唤他们:“几位公子小姐,要不要买个瓜来解解渴啊?保甜!”
这处实在太热,卫夏烟被刺的眼都要睁不开,她将手放在额头处遮蔽日光,见袁鸿打算过去,就和景元白也走了过去。
简易的小方桌旁,大桶里正镇着两个西瓜,桶里的水清透,一股凉气袭来,令人顿觉舒爽。
瓜摊老板殷勤的从里面抱了个西瓜出来,西瓜皮呈墨绿色,一圈圈好看的纹理被日头晃的亮亮的。
“来来来,给公子小姐们切瓜咯。”
摊主往后拉了下草帽,露出苍苍白发,他熟练的切开一个,估摸着这么多人可能不够分,便又想再去抱一个来。
但摊主很有分寸的看着袁鸿,似是也瞧出这几人里做主的是他,袁鸿默许,摊主扯开嘴角,笑的牙花子就露了出来。
“公子大气。”
“哗啦——”
又一只浑圆的瓜被劈开,露出里面鲜红的瓜瓤,这瓜汁水饱满,西瓜汁顺着刀锋不断向外流淌,很快,空气里的桃花香就被西瓜的清甜取代了。
袁鸿拿起一块放入口中,他吃相极好,吃的也慢,边吃就边和摊主搭话:“老人家一直在这里卖瓜?”
“倒也没有。”
摊主拿起之前吃了一半的瓜继续啃,吸溜吸溜的回应着:“也就这几日,我才过来的。”
摊主似是很喜欢说话,也可能因为整日坐在河边实在寂寞,便滔滔不绝地和袁鸿聊了起来。
“几位是来游船河的?”
“嗯,我们从外地过来游玩,庙会逛了,也就差这船舫没坐了。”袁鸿抿了下唇,这四野寂静,除了船舫上被时不时吹动的桃花灯笼,就只剩下他们几人:“船舫老板不在么?”
摊主抹去嘴角的西瓜汁,点点头道:“我在这几日,船主都是晚上才来,不过白日也确实没什么客人。”
“为何?”
“或许是本地人看久了风景,早已起腻,如你们这样外地赶来的公子小姐,大都喜欢晚上过来。”面对袁鸿的不解,摊主笑道:“晚上更热闹些,还能放水灯,那边也有放孔明灯的。”
顺着摊主的视线望去,几人确实看到些硕大的天灯摆在一边,那些孔明灯用彩纸糊着,摊开来的布单上,还配备了笔墨。
几人的心思被摊主瞧出来,他立刻点头应是:“各位想的没错,孔明灯上就是可以写字的。”
远处的金栾笑着往这边跑,一口气奔过来后,飞快拿起西瓜就咬了两口,然后惊喜的问道:“那都能写些什么呀?”
摊主顺了顺胡须。
“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小年轻当然是喜欢写些情诗、祝福之类的,也有一些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呗。”
摊主说的眉飞色舞,卫夏烟倒是坐的端端正正,她对这些事兴趣不大,只是热的够呛,所以摊主刚一切好西瓜,她就选了块低头吃起来。
卫夏烟吃的斯文,可这瓜汁水浓厚,随便咬上两口,红色的汁液便止不住的淌。
卫夏烟已经尽量注意,可嘴角处还是洇了不少,一张小脸看着有点花,尤其那被瓜汁滋润过的唇,看着也更剔透饱满了。
她吃完一小块,才想起景元白不喜吃瓜。
或许是西瓜瓤的颜色和瓜汁与血太过接近,哪怕味道不同,也让少年感到嫌恶。
卫夏烟看了看摊主,想要讨杯凉一点的水给景元白喝,却在话没出口时,瞥到身侧之人正拿起块西瓜,慢慢尝试着放到口中。
景元白的表情是嫌弃的,动作也放的极慢,那舌尖勾到一丁点甜甜的汁水,少年便止不住的蹙起眉来。
他刚刚确实没有要吃西瓜的意思,只是视线往卫夏烟面上瞟时,看到卫夏烟正吃的津津有味。
天气虽热,但他体内留有薄荷的香,所以一直也都很抗热。可方才一眼过去,碰巧瞥到少女唇畔溢满汁水的样子……
景元白略感烦闷,突然就觉得渴得慌。
最后,他在喝水和吃西瓜之间,鬼使神差的选择了后者。
不过,他捏着西瓜一脸厌弃又排斥的表情,被卫夏烟看的忍不住失笑,卫夏烟忙从他手中夺过,“摊主,我家公子不喜欢吃这个,麻烦您给他倒杯水吧?”
“好说好说,水我这里有的是。”
摊主说着,就去身后的小筐里翻出只碗,怕景元白嫌脏又用清水冲了两下,然后才倒满水递了过来。
景元白接过喝了两口,口腔里那股甜腻味总算被冲了个干净。
这处背阴又凉快,众人歇息之后发现日头已经快要落山,袁鸿想着带他们先去吃些晚膳再回来,便又被摊主喊住:“公子,船舫上有桃花宴,不尝尝岂不可惜,还是留着点肚子好。”
“说的也是。”
袁鸿重新坐了下来。
摊主又说:“再有半个时辰天就彻底黑了,你们若是挨得住肚子饿,可以先去放孔明灯啊。”
刚刚摊主闲着无聊已经跟他们介绍过,这船舫一次能承载百余人,夜间开船后,会先绕着河沿游上半圈,当船停在河中央时,桃花宴便开了。
客人们用着晚膳,吹着河风,更有从外面请来的戏班子唱曲儿助兴。
直到晚膳结束,曲儿也唱罢,船舫便会从另一侧游回岸边,这一整套下来天就很晚了,自然也赶不上再去放孔明灯。
袁鸿问过几人意见,大家都默认了先去放孔明灯,几人便安心坐在这里接着等。
一路走下来都没开半句口的景元白,突然在此时望了一眼摊主,少年唇畔含笑,表情也无比温和:“今日在城中逛了会儿,这云都看着清寂,人倒没有想象中的多。”
景元白从不讲废话,他这么问,其余人便也跟着听下去。
摊主倒没注意大家的神情有所变化,只是有一说一道:“从前听说还行,不过前几日开始,人就少多了。”
“哦?”
少年依旧笑意灿灿。
摊主摘下草帽捋顺了发,眼中也多了几分犹疑:“这不都怪那个城主么,好端端的非要封闭几日,那几日城门关的严实,一天到晚也不开,莫说想要进城来玩,哪怕想走个近路都不成,逼得不少赶路的人都要绕大圈。”
“城门关了?”袁鸿似是很在意这个,忙问:“为何?”
“这谁知道咯。”
摊主耸耸肩,也是满脸不解。
卫夏烟闻言,想起那荒庙里的灾民们,他们不也是几日前才来的云都么?
所以,为什么要封闭城门?
摊主的话果然不假,没多久,天就彻底黑了下来。一轮明月从河面上升起,照出满岸璀璨。这里实在热闹,白日里不觉得,现下人却是越来越多了。
金栾正猫在某个桃林后,在他身边还站着何炎以及一脸菜色的何烨。
何烨虽然年纪不小,但因着何炎这个哥哥当的称职,他便养成了撒娇的习惯。二人正在轮值,何烨眼馋的看向亮起灯盏的船舫,然后便气鼓鼓道:“要不是打赌输了,今晚我也能跟着公子上船去!”
何炎安抚的拍了拍他:“好好做事,别总想着玩。”
他们昨晚一直留在客栈的屋顶守着主子,中途还特意跑去钟家看了看,小景公子半夜起身去沐浴他们知道,但绝非是他们期盼的那个原因。
毕竟,有还是没有,以他们的经验,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金栾嘿嘿乐着,故意气他们似的:“愿赌服输么,这可不是我故意欺负你们的哦。”
何烨白了他一眼,发誓两天不和金栾说话。
金栾见他委屈的样子,这才笑着眯起眼睛:“哎哎哎,至于么?好了好了,我都跟公子说了,公子说这几日你们且先守着,过两天他准你们过来玩一趟。”
“真的?!”何烨眼冒金光。
金栾拍着胸脯保证:“自然,这可是公子亲自说的!公子金口玉言,何时说话不算!”
金栾把消息带到,就一路猫着腰溜了回来,见卫夏烟t和景元白正站在孔明灯摊前,便笑着问道:“烟烟姐姐,小景公子,你们也要放灯吗?”
卫夏烟看着他一脸笑意,自己也笑了起来:“是。”
他们刚刚去买孔明灯时,老板误以为他们是一对,便劝他们一起买一只,因为很多公子、小姐都是这样买的。
可卫夏烟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是说放灯什么都能求吗?
她当然也有想求的事。
卫夏烟选了一只素色孔明灯,拿起老板一早准备的笔墨,想了想,在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早日回家。
写完,就把灯放到一边,等着一会儿和大家一块放灯。
而不远处的景元白,手中也拿着一只同款素色灯,少年席地而坐,提笔便出了神。
他好像并没有什么要求的事。
当初出来,除却想解那个怪病,也是打算随便走走。景元白长腿一条支着,另一条随意的伸展开来,在月光和朦胧光影的映衬下,妖异的面相似是也被附上淡淡柔和。
笔头在少年的额角处轻点,景元白安静沉思的模样便被卫夏烟给瞧见了。
她极少看到景元白如此“岁月静好”的样子,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然后就发现少年重新提起笔,似是酝酿着开始着墨。
卫夏烟不由得想去猜猜景元白要求的事,脑子里闪过少年几日前昏迷不醒的样子,她重新拿起灯来,在早先写下的四个大字后,又写了一排不显眼的小字。
‘希望景公子早日康复。’
卫夏烟看着灯纸上的两行字,似是还算满意,就又把灯放到了脚下。
在擡头时,景元白还未停笔,少年神情专注,温润眼眸里映着懒倦笑意,像是极为愉悦的样子。
卫夏烟不禁好奇,有什么事值得景元白如此上心?
她擡脚便往那处迈步,路过认真写心愿的袁鸿和银栾,不由得驻足停了停。
袁鸿的心愿,似是和他整个人所显露的气质一样,男人矜傲的眉宇间,泛着几许道不清的愁思。许是常年握剑的缘故,他下笔极有力度,却又不失风度和清雅。
须臾,一排龙飞凤舞的大字便呈现在灯纸上。
‘愿国泰,风调,安康,新颜。’
卫夏烟定睛瞧了瞧,除了最后的“新颜”她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前三句,都好理解。
再看银栾,银栾不似袁鸿表情那般庄重,写下的字像是还带着数不清的愤懑。银栾动作有力,划的灯纸哗哗作响。卫夏烟看着都为他捏了把汗,生怕这人力气在大点,灯纸便要被他捅破。
银栾写好后,将笔搁在一旁,满意的连眉头都舒展起来。
卫夏烟瞧去一眼。
‘愿中卞王马上去死。’
‘愿公子大仇早日得报。’
‘愿爹娘、小金子、何炎何烨、所有兄弟们,还有景公子和烟烟姑娘平安喜乐。’
待看到最后一句,卫夏烟不由得提了口气,而后,她真诚的朝银栾笑了下。
并在心中默默祈愿——
愿大家都能平安喜乐,顺遂万载。
或许是因为接连看到了袁鸿和银栾写的心愿,卫夏烟对景元白的心愿也越发好奇起来,她错开视线,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上,发现景元白竟然还在写。
卫夏烟不禁轻怔,这么久的时间,若是做一首完整的诗出来,也应当够了吧?
但景元白不是如此细腻之人,杀人的兴趣多过作诗,她自是不信小景公子会诗兴大发。
远处,整座船舫彻底点亮灯笼,有穿着仙气飘飘的女子们陆续登了上去,女子们个个妆容精致,排着整齐的队伍,一看便是行动有序。
女子们上去后,又一排书生装扮的男子也紧随其上。
待他们全都进了船舫,船主才将门帘放下,并从其上跳下,像是已经准备要放客人们上船去了。
此刻,河岸处几位小姐公子们正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将手中河灯推远,河灯飘飘荡荡往中央而去,有几只受到阻力,便停在了船舫边。
整座船舫的四周皆挂着红绸,一层入口被门帘遮住,显然是供客人歇息、避风的场所。船身两侧的建造风格与亭台极像,只是船尾那侧多了一道红色扶梯,而顺着扶梯去到二层,便是桃花宴的露天宴厅了。
“呀,亮灯了,我们快些上去吧!”
“长途跋涉,便是为了游这一趟。”
“错了,还有美味的桃花宴呢。”
身边几人欢快的对话声传来,卫夏烟偏头望去,见二人匆匆放起孔明灯,而后就一起往船舫处走去。
“咱们也过去吧。”
袁鸿和银栾也放飞手中的灯,看向她说。
卫夏烟点点头,“好,我去叫景公子。”说着,就往景元白那走。
景元白身旁的人陆续放飞手中的灯,伴着兴奋吵嚷,便一个接着一个上了船去。
鼎沸人声喧嚣热烈,连船上发出的鼓乐都盖了过去,可这一片沸腾之声,却唯独没能影响到稳坐泰山的景元白。
卫夏烟眸中惊异越聚越多,步伐也加快了些。
直到二人相距几步之遥,她才有些压不住好奇的问道:“景公子,你这是在写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