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1/2）
第 55 章
景元白听得心念一动, 连呼吸时扑出的薄荷香都仿佛带上了温度。
这温度似是从心尖来，像是有羽毛在心壁上轻轻刮动，怪异的感觉还没消散, 他便觉得胸口窝上, 那只小手隔着衣料轻按了两下，秀丽的指头一翘, 衣衫就被挑开了。
一阵凉意迅速钻入衣襟，少年顿然一怔。
“烟——”
第二个字尚未脱出, 伏在身上的少女便不见了。
景元白蓦然睁开眼, 屋内依旧静谧, 黯淡的月光顺着窗缝溜入，轻浅的照在卫夏烟明艳的俏脸上。
卫夏烟睡得正熟, 侧身对向他, 双手搭在枕边被褥, 呼吸薄如蝉翼，睫羽低低垂下, 显得整个人安静又乖巧。
少年微讶着坐起身，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
难道刚刚看到的……是梦？
怎会做这样的梦？？
景元白一脸不解, 正待要重新躺下时, 下方忽的一阵湿润袭来, 少年赫然清醒, 刚刚那阵凉意根本不是来自胸口，而是……
钟家不似客栈，店家只会在房里备上浴桶, 用屏风随便一隔, 就能充当个浴房了。
钟家有独立的浴房，而且还不止一间, 分散在院落的各处，无论主人在哪间房歇息，几时要沐浴，都方便的很。
景元白起身下榻，从包裹里取出件新衣，就推门走了出去。
-
卫夏烟被来送早膳的青叶叫醒时，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她从未睡过这么久，尤其是以往每换一个新环境，她总要先适应几天。
她缓缓坐到小桌旁，回想着昨晚，竟是一丁点的梦都没有做，就仿佛闭眼在睁开，天就大亮了。
青叶把餐盘放下，一个一个从里面把碗碟取出：“卫姑娘，每日晨起，老爷夫人都喜欢用些清淡的，所以我们也没准备太丰盛的吃食，就劳烦您和景公子先将就用些。”
说着，几个精致的小碟子就端到了眼前。
卫夏烟没有挑挑拣拣的习惯，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是正常的。
况且，人家可是死了女儿，能如此周到的准备饭食已经待他们不错了。
青叶就站在她身边忙碌，卫夏烟很容易就闻到了丫鬟身上的肉干味儿，店小二的手艺极好，那风干的肉干看着纹路完整，隔着纸包都能传出香气来。
可这一大早上的……
她接过青叶递上来的骨碟，笑着说：“这肉干的味道真香，你一进来我就闻到了。”
青叶闻言，也笑起来：“我也觉得！我起来时没能忍住，所以又吃了几口，都有点舍不得吃完了呢。可惜云都城里没得卖，要是我也能自己做些就好了。”
卫夏烟顺着她的话道：“青叶姑娘不会做肉干吗？”
“不会呀，我连吃都是第一次吃到呢。”
青叶圆月一样的脸蛋堆满笑意，说话间还咽了几下口水，仿佛提起那吃食，整个人就馋的紧。
“原来是这样。”
卫夏烟应了声，刚好看到景元白从门外进来。
青叶擡头望了少年一眼，马上打起招呼：“景公子早，昨晚用过的浴房今早阿才已经收拾好了，景公子什么时候想用便告诉我们，我们好去准备热水。”
青叶说完就走了出去，景元白坐下来，视线却专注在那几盘骨碟内的吃食上。
卫夏烟惊讶的看向他：“景公子昨晚没睡么？怎么去沐浴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和景元白是一同睡下的，而且夜间出去沐浴……丫鬟和小厮也睡了，没有热水就只能用凉水冲，云都城夜晚的温度还是很低的。
景元白的视线没从吃食上移开，只是轻轻“嗯”了声。
卫夏烟多少觉得他有些奇怪，但见对方不愿说，也就没再追着问。
不过，景元白的目光总落在吃食上也不是没道理，因为卫夏烟拿起筷子时，也惊得有点无从下手。
他们一路走来，早膳用的都是米粥，包子，小馄饨，亦或是蛋花汤和素面，可眼前摆放的这几样，和从前吃过的那些毫无关联，可以说是见都没见过。
叫不出名字的碧色蔬菜，形状怪异的面点，还有一碗晶莹剔透却闻不出甜酸的汤，汤里飘着些碎末，不像肉沫，也不是葱花香菜这种点缀之物。
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丝毫没有想吃的欲.望。
倒不是怕钟家对他们下毒，毕竟下了毒的食物，至少要看起来正常才可信吧。
卫夏烟起身又坐下来，想着一会儿青叶来收拾碗筷，看到精心准备的早膳他们粒米未进，总是不太好的。
于是，她端起那碗汤浅尝辄止，又象征性的吃了几口蔬菜和面点。
味道说不上好吃与否，只能说，是她从未尝过的怪味道。
又过了一会儿，青叶果然进来收拾了，见他们剩下大半，不善掩藏的表情里便多了些微不满：“哎呀，这饭是真的不合你们胃口吗？竟然剩了这么多啊。”
“抱歉，我们确实吃不太习惯。”
卫夏烟聊表歉意道。
青叶唉声叹气的将东西收走，又告诉他们丧礼还在准备，若是他们闷了可以出去逛逛，就迈步离开了。
钟家冷清，大白天也见不到几个人，那钟夫人和钟老爷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是不是有意避着他们。
卫夏烟想起昨晚金栾提到的“游船河”，二人便决定去客栈找他们同去。
出来路过丫鬟房门前，卫夏烟听到有低低的交流声和咀嚼声，她下意识望去一眼，正看到虚掩的房门内，青叶和阿才正坐在一块吃东西。
青叶“咕嘟咕嘟”喝完了半碗汤，而后咂咂嘴道：“太浪费了，多美味的血灵汤啊。”
而少言寡语的阿才也正端着汤碗一口口喝着，喝过，又低头夹了两筷子蔬菜，“没事，明天少做些，卫姑娘和景公子不是这里的人，吃不惯也是正常的。”
青叶点点头，将已经凉了的面点往口中塞：“我倒不是责怪他们，就是心疼这些饭，我刚刚的态度好像不太好，他们会不会生气啊？”
“他们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吃的很快，没几口，就把食物全吃光了。
可门外的卫夏烟却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因为她认得那些食物所剩的分量，青叶和阿才正在吃的，分明是她和景元白的早饭。
不知怎的，九月如火的天气里，她却似被冷水浇了整盆，从头凉到了脚。
这一幕并不正常，甚至还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二人没再停留，一起出了钟家。待出来后，那种发冷的感觉才从卫夏烟身上消失，她擡头望了眼四周，巷口便有一家卖早点的。
卫夏烟特意加快脚步，提裙走来，早点摊前凌乱的摆放着几张桌椅板凳，有两桌的客人正在用膳。
她往那两桌摆着的吃食瞧，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包子米粥，那小桌上摆着的和青叶端来的食物类似，而两桌客人也吃的格外香。
“难道，这真是云都的特色？”
卫夏烟看了景元白一眼，后者眉头微挑，似是也不太懂这里的习俗。
直到来了客栈门前，二人正撞见从客栈内跑出来的金栾，小少年抱着剑，丧着脸，一副赌气不肯进去的样子。
一眼看到他们后，就大步流星跑了过来：“烟烟姐姐，小景公子，你们早啊！”
卫夏烟也点头道了句“早”，然后才问：“你怎么站在这里？这么早就打算要出门吗？”
云都城虽然进入了九月，可一早一晚还是冷的，这个体验昨晚他们逛庙会时已经领教到了，所以即便真要去游船河，也要过了午时才行。
因为午后的云都温度会迅速上升，和早晚的温差还是不小的。
金栾往客栈内撇去一眼，嘴巴也跟着撇了撇：“是要出去，不过公子他们还在用早膳，我不想吃，就出来了。”说着，他就跟在卫夏烟身边问：“烟烟姐姐，钟家的早饭好吃吗？明早我能跟着去吃吗？”
卫夏烟简单形容了下，金栾听得白眼上翻：“算了算了，这这这吃的都是什么呀！”
看来这云都的早饭，都是如此了。
卫夏烟和景元白默契的互看两眼，二人便跟着金栾一起走了进去。
靠门的那桌，t袁鸿和银栾正低头喝汤，不过这二人虽是忍着下咽，却依旧是喝一口就皱一下眉，这滑稽的一幕直看的金栾拍腿大笑。
笑声引起二人注意，袁鸿擡头望来，“小景，烟烟，过来坐。”
昨晚的何炎、何烨兄弟已经离开，不过卫夏烟和景元白也知，他们暗卫并不会离主人太远，此刻，说不定正隐在某个角落观察动静。
“小金子说你们待会儿要出去？”卫夏烟道。
袁鸿也不瞒着，“昨晚何炎他们在附近探查了下，说是在城东发现了座荒庙，里面似乎住了些灾民，看样子像是从别处逃荒来的。”袁鸿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做不了别的，总能买些吃食拿过去救济一下。
银栾喝完了汤，放下碗后也加入了话题：“听说掌管云都的城主时有下来巡视，既如此，怎么对那些灾民置之不理呢？”
“尚不知缘由，城主不管，我们就先尽些力吧。”
袁鸿不忍灾民受苦，每到一处，遇见了他们总要做些什么。
银栾摸出银袋站起身，看样子是打算和金栾先去买吃食，可他还是一脸愤愤的样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呵，云都就算是座独立的城池，也依旧处在中卞管辖范围内，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位城主如果不是瞎了，那就是跟中卞王学的！”
金栾见他越说越气，忙怼了他一下：“兄长，不要讲这个。”
银栾说完，也觉得刚刚自己太放肆了，他忙对着袁鸿行礼，表情小心翼翼又恭敬：“是我话太多了，请公子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无妨，你们去吧。”
袁鸿擡擡下巴，见金栾和银栾出了门，这才转回视线看向卫夏烟二人，“烟烟和小景等下有事做吗？”
“我们也是闲逛，没什么要做的事。”
她跟来云都便是想从袁鸿这里寻到书中女主，而景元白要寻的香料也不在云都，所以他们确实闲得很。
“既如此，你们可否愿意陪我去那荒庙一趟？”
“乐意之至。”
景元白撑着下巴，笑眯眯应了一声。
城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太近，今日除了去荒庙就是游船河，为了打发时间，他们便放弃骑马，步行过去。
袁鸿三人在前方带路，卫夏烟和景元白则在身后跟着。
一路上，卫夏烟偷觑了景元白好几眼，可能是长久相处的一点默契，导致她一早起来，就觉得景元白不太对头。
二人目光才刚对上，景元白的面颊竟显出一点红来，虽然那色泽淡的如同白水，可她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毕竟，景元白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坦坦荡荡，潇洒飘逸。
脸红这种事，出现在他面上就不可思议的很。
卫夏烟酝酿半天，正预备说些什么，可话未出口，便在拐弯处险些撞到几名跑走的乞丐。
“小心。”
景元白迅速伸手拉住了她，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卫夏烟惯性向后退，身体不由自主蹭过少年胸膛，衣料摩擦间，彼此的气息瞬间融出一种清新的味道。
那味道自景元白鼻端飘入，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少年顿时松开手，眼眸也微不可见的闪了闪。
脑子里一片混乱的画面闪过，景元白不记得昨晚看过的那两本图册，倒对那莫名其妙的梦境念念不忘。梦里，卫夏烟柔软的声音和表情，都像是烙印似的刻了下来。
他并非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对这世间的一切，也从不在意。
可为何，偏对那梦中细节无法忘却。
景元白莫名起了一丝烦躁。
卫夏烟被撞之后，精力便全都放在了跑走的几名乞丐身上，那些乞丐年龄有大有小，有的似是连衣衫都穿不起，披了个漏孔的麻袋就出来了。
看来袁鸿说的那座荒庙，就在不远处。
对于景元白突然松开的手，她也浑没在意，此刻她正左顾右盼着，因为她还记得昨晚遇上的披大氅的女子。
那女子形似乞丐，看起来身形狼狈，会不会也住在这庙里头？
正思索间，几人已经到了庙门口。
金栾和银栾刚刚在附近逛了几圈，没看到有卖馍馍的，就只好买了一袋子桃花糕。此刻，在袁鸿的吩咐下，二人已经提着桃花糕先进了庙。
卫夏烟和景元白跟着进来，就见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几名老人家，有人不知从哪捡来一把破扇子，正一边扇风一边轻哄着怀里沉睡的小孙子。
这荒庙看着并不陈旧，庙宇中央，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正伫立着，几乎是没怎么落过灰尘，连眉宇间的笑意都清晰可见。
小庙中乞丐不多，除却刚刚跑出门去的那几个，就只剩下墙角几位了。
金栾二人提着袋子过去发桃花糕，老人家们很是感激，一边不住的道谢，一边迫不及待地撕开纸包往口中塞，看起来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卫夏烟见状，也从袋里取出几块，递给哄小孙子的老妇人后，便蹲下身来和她搭话：“大娘，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大娘双手接过糕点，轻轻抹了抹眼泪：“前阵子家乡闹洪灾，我们实在无法，就出来乞讨，这一路讨着讨着，就到了云都城。”
“您多吃些，这里还有。”
卫夏烟又拿出两包，递给了她。
大娘喊醒小孙子，小孙子睁着朦胧睡眼，也闷头坐到奶奶怀里吃了起来。
大娘见卫夏烟看着面善，时不时跟她说两句话，卫夏烟听了几耳朵，也明白过来，“所以，你们来到这云都城，其实也没有几日？”
“没几日没几日，原本想着往皇城去，又怕到了城门口进不去，这云都倒是挺容易进来的，索性就在这儿先住下了。”
“那您过来时，这座庙宇就已经荒废掉了吗？”
卫夏烟扫听一眼漆着金红的承重梁柱，以及供桌上看着还很新的红色台布，便脱口问了一句。
这一问，倒像是把大娘给问住了。
对方咀嚼糕点的动作一顿，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这我还真记不太清了，反正是见有人住下，我们也就跟着住下了。”
“哗啦——”
门旁传来声响，卫夏烟擡头去寻，只从关闭的大门处，瞥见一抹翻飞的衣角。
那衣角的颜色和补丁，看着跟昨晚女子身上的大氅像极了。
原来还有人藏在庙门后。
只是他们推门进入时，目光都落在墙角下的灾民身上，并没注意门口那也坐了个人。
卫夏烟起身开门走出去，想要追上时，拐角那处早已空无一人。
很快，一袋子桃花糕便发完了，好在这里灾民不多，刚好够发。
袁鸿临走前说会再带吃食来，灾民们闻声喜出望外，都恨不能给他磕几个响头，但他只是摆了摆手，并没让大家真的朝他磕头。
一行人从荒庙出来，打算随便走走，待到午时过了，再去那河边坐船舫游玩一番。
远处一个角落里，女子紧紧披着破旧大氅，她身形颤抖、眼中含泪，正向着走远的一行人谨慎望去。白嫩的面庞半掩在大氅之下，坚定的目光先是挪到了卫夏烟的身上。
女子忆了忆，很快便记起那是昨晚给她买馄饨的姑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