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因为无知（1/2）
番外09.因为无知
太平十九年。
皇宫。练武场。
程昱、葵吹雪、蹇硕、朱隽、炜千、瑾瑜、佘戊戌、刘婕淑等人淡定地寻了地方坐下, 随意聊天。
童敦仪急忙招呼宦官们取了茶水糕点，赔笑道：“太上皇还要练剑一个多时辰，陛下和水胡公主……”
蹇硕淡定挥手：“我们知道，你退下吧。”
他转头看着练武场内三道舞剑的人影, 大声叫道：“有一件大事要问个明白, 来个能说话的。”
胡轻侯的声音传了过来：“轻渝, 你是皇帝, 你去。”
水胡也道：“轻渝快去！”
轻渝坚决不肯：“他们就是找姐姐！”
蹇硕大笑，提高了嗓门, 大声道：“太上皇！过来！”
其余人对蹇硕毫无恭敬地言语没有一丝的异样, 继续聊天喝茶。
胡轻侯没办法，只能慢悠悠到了一边, 取了毛巾擦拭汗水，问道：“本座是太上皇, 不管事的, 找本座干什么？再说了……”
她扫了一眼几人，道：“本朝重臣几乎都在这里了，你们还有不能决定之事？”
程昱笑了：“还真有。”
他将手里的糕饼放下, 问道：“为何不曾一举拿下了罗马合众国？”
一群大臣微笑点头。
众人一齐分处天南地北，今日好不容易相聚，叙旧聊天，不知不觉中话题就到了罗马合众国身上。
胡轻侯没有一举吞并罗马合众国立刻成了众人的焦点，争论不休, 最后索性直接找当事人当面问清楚。
胡轻侯歪着脑袋看众人，道：“就为了这点事？不会是觊觎本座最近刚搞定的糕点吧？”
一群大臣淡定地继续吃新款糕点, 一边坚决摇头：“我等都是本朝重臣，什么东西吃不到？”
“来人, 再拿一些蛋挞和油炸鸡翅来！”
轻渝和水胡跑过来大声道：“多拿一些！”
然后板着脸看姐姐：“不是我们不努力练功，事关国家大事，我们自然也要听，对不对？”
佘戊戌笑着道：“本朝不曾吞并罗马合众国，主流意见是因为本朝人口不够，新得土地太多，纵然吞下了罗马合众国也无法消化。”
这个观点是胡轻侯有意无意表达过的，朝野很多人支持。
黄国开疆拓土的速度太疯狂，几年间版图增加了数倍，眼看未曾真正臣服的蛮夷胡人的人口都要超过黄国本土人口了。
朝野无数人觉得黄国停止前进，花几十年好好消化夺取的土地和人口才是上策。
毕竟没有忠于朝廷的百姓，没有实控土地，地图开疆有个P用？
与此相对应的观点就是在建设新的疆土的进度必须放缓。
若是新的疆土的百姓没有忠心度，黄国千辛万苦建了铁路，开了耕地，结果当地百姓造反了，所有投资尽数打了水漂，黄国立马亏得裤子都没了。
炜千笑道：“所以，本朝大多数人认为在三十年后多半才是吞并罗马合众国的最佳时机。”
根据最新的人口统计，在粮食充足，肉蛋奶不缺的美好环境下，黄国本土人口在不到二十年内翻了一番。
若是再有三十年，那么黄国本土人口至少还要再翻一倍，已经有足够的人口填充各地了。
而且三十年的时间足够汉化新的疆土的蛮夷了，哪怕以这些蛮夷为主力也足够征服罗马合众国了。
朱隽笑道：“老臣却不这么想。”
“若是其他人想要征服异邦，自然t要考虑百姓的忠心度，考虑到派多少人镇压新领土的百姓。”
“可陛下……太上皇是罗马帝国合法皇帝，太上皇征服罗马合众国不是‘侵略’，而是‘光复’。”
“只看罗马帝国有不少飞地与罗马合众国犬牙交错，就知道有大量的人认可罗马皇帝胡轻侯陛下了。”
“太上皇光复罗马合众国简直是解民心倒悬，必然万众欢呼，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一群人微笑点头，合法的罗马皇帝光复罗马帝国，罗马公民有什么好反对的？这当真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朱隽继续道：“以军事论，本朝也不需要太多军队就能光复罗马合众国。”
“罗马合众国本来就是乌合之众，太上皇有‘神灵’加持，飞艇所过之处定然会有无数罗马公民跪地投降，本朝兵不血刃，不战而胜。”
“兵不血刃”自然是夸张了，肯定要烧毁一些罗马合众国的城池和主力大军的。
但是与常规的地面进攻相比，己方没有一个人伤亡的碾压式战争自然要归到“兵不血刃”之中了。
朱隽笑着道：“老臣也不明白为何太上皇可以轻取罗马合众国，忽然就停下了。”
他是真心没搞明白，若是易地而处，他何止要继续进攻罗马合众国，他还要北上将那些草原胡人尽数杀了，占领目光所及的所有土地。
自古以来唯有兵力不足，军力不够，这才不得不停下来消化已占领的土地的，安有明明可以一举占领全世界却放弃了的？
朱隽微笑着看胡轻侯，若是胡轻侯是秦始皇，是不是根本没胆子一口气吞并六国？
真是胆小如鼠啊。
程昱微笑捋须，认真道：“酥酥甜甜的蛋挞真好吃，再来二十个！”
一群大臣怒视程昱，二十个怎么够？来两百个！吃不下可以打包的。
程昱笑道：“安息帝国分崩离析，贵霜帝国早就是本朝的傀儡之国，太上皇面对罗马合众国又有大义在，本朝吞并此三国轻而易举。”
“老夫认为太上皇不曾吞并罗马合众国、安息帝国和贵霜帝国的理由是同一个。”
“粮食。”
程昱严肃地道：“本朝吞并了这三个国家之后会面对什么？”
“罗马合众国尚且好一些，还有一些耕地在，安息帝国、贵霜帝国几乎没有什么耕地，人都要吃草吃石头了。”
“本朝吞并了他们就要接受大量不产出粮食，却要吃饭的人口。”
“若是这些地方只有目前的人口，本朝艰苦一些，倒是能够让所有人都吃上野菜糊糊，至少不会饿死。”
“可是以本朝不到二十年人口翻倍看，只能吃草吃石头的安息帝国、贵霜帝国若是有了能够吃饱的野菜糊糊后就仿佛到了天堂。”
“二十年内人口定然也能翻倍。”
程昱淡淡地道：“本朝号称的解决了口粮问题，再也不用担心天灾，那是建立在本朝目前的人口基数上的。”
“若是忽然多了大量的人口，岂不是又要面对天下百姓饥寒交迫了？”
“此事自然万万不可。”
“本朝化肥也有了初步的雏形，只要解决了化肥，本朝的粮食产量将再次翻倍。”
“本朝再也不需要担心吞并的土地的人口造成负担，届时才是本朝吞并天下的时候。”
胡轻侯瞅瞅一群卖力吃蛋挞和鸡翅的大臣，再瞅瞅眨巴眼睛的胡轻渝和水胡，以为这些胡闹的大臣是毫无野心、与世无争的人，其实个个都是迫切想要开疆拓土的战争贩子啊。
她笑了：“哎呀，是本座疏忽了，竟然没有交代清楚就退位了。”
葵吹雪淡淡地瞅胡轻侯，你才知道你退位太仓促了？
胡轻侯缓缓取过一个蛋挞，几口吃了，又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道：“本座没有吞并罗马合众国确实不是因为力有未逮。”
她淡淡地道：“本朝没有足够的人口实控各新取的土地？”
“各地蛮夷和胡人毫无忠心度，吃饱穿暖了会想着造反？”
“本座从来不觉得这些问题是问题。”
她笑着环顾众人，道：“本朝的飞艇、铁甲船、拖拉机对各地蛮夷和胡人而言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武器，本朝根本不怕蛮夷和胡人造反。”
“本朝的飞艇可以在亿万蛮夷和胡人的血泪中慢悠悠烧毁整个世界。”
“本座怎么可能怕蛮夷和胡人造反？”
“难道本座还怕杀人多了，有伤天和不成？”
“有多少人不服本座，本座就能杀多少人。”
一群大臣微笑点头，用胡轻侯的俚语说，本朝已经对其余文明产生了“降维式碾压”，根本不需要考虑对方的反抗力量。
以前奉为圭臬的占领、融合、消化、蚕食、洗脑新土地新百姓的手段因为不再需要考虑镇压的难度而毫无价值。
胡轻侯认真地道：“本座有意拿罗马合众国作为儒学的试验地，但这依然不是本座不曾全取罗马合众国的理由。”
“儒学试验地何须这么大，区区一个英吉利岛就够了。”
她微微叹气，道：“本座不仅没有打算攻取罗马合众国，也不打算在未来三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内占领罗马合众国，因为……”
胡轻侯苦笑：“……因为，本座无知。”
“本座一直一直一直没有搞明白‘经济’是什么；”
“‘天下财物皆有定数，有的人多了，有的人就少了’这句话到底对不对？”
“‘经济循环’到底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只有国内经济的内循环，切断国外经济的外循环，到底到底到底会不会出事。”
轻渝高高举手：“姐姐，没听懂。”
众人一齐点头，少说天书上的话，说人话。
胡轻侯想了想，道：“以前朝汉朝、铜马朝为例。”
“一个人要发财，可以是种地，可以是交易货物，可以是出卖劳力，总而言之，他一定是从其他人的手中收到了钱。”
“自然，支出了钱财的人就少了一笔钱，相对而言可以说是‘穷’了。”
“而钱财的总数是不变的，只是从某个人的手中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这就是‘天下财物皆有定数’的基本原理。”
一群人点头，有的确定无疑，有的心存困惑，有的开始寻找这个理论的破绽。
胡轻侯继续道：“以‘天下财物皆有定数’论，小到个人，大到国家，皆是如此。”
“一个人要发财，就要从另一个人的手中获取钱财；”
“一个城市要富裕繁荣，就要从城市外的地方获取钱财；”
“一个国家要富裕繁荣，就要从另一个国家获取钱财。”
胡轻侯环顾众人，道：“然后，问题来了。”
“本朝没有货币，没有办法从其他人身上获取财物，本朝怎么富裕发达？”
一群大臣一怔。
胡轻侯淡淡地道：“本朝百姓免费获得衣食住行，看似不存在从另一个人获取钱财，不存在谁富裕了，谁穷了。”
“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她苦笑着道：“本朝其实是朝廷强行主持了所有人的交易，将大笔钱的‘钱财’吸收到了朝廷的手中啊。”
一群大臣沉默，然后缓缓点头，大家都是高级官员，纵观天下大事，没有必要避讳真相。
“本朝极度缺乏铁矿，更是没有含铁量高的上好铁矿，因此开采铁矿和炼铁艰难，成本高昂。”
“本朝不得不从海外购入廉价的优质铁矿。”
“罗马合众国、安息帝国、贵霜帝国等地从事采矿业、矿石运输业等等上下游产业的人口总数至少有百万。”
“本朝的糖、冰淇淋、香料、丝绸等产品在海外价格高昂，堪称暴利。”
“本朝高价卖出产品，低价收购本土价格高昂的铁矿。”
“这个交易过程的实质就是本朝将海外财富带回了本土。”
“本朝富裕了，海外就穷了。”
一群大臣缓缓点头，“高价出，低价进，互通有无”就是贸易的本质。
胡轻侯淡淡地道：“本朝用几十万人参与的糖、冰淇淋、香料等等工作换取了海外耗费百万人获得铁矿……”
“哪怕不考虑矿石的价格差异，只考虑人力成本，本朝就是赚了数十万劳动力的差距。”
“若是本朝吞并了罗马合众国、安息帝国、贵霜王朝等地，这百万挖矿的劳动力成了本朝子民，本朝是不是就没了数十万劳t动力的利润差？”
“财物交易成了左手到右手，再没有赚到一个铜子儿，本朝的财富是缩水了，还是消失了？”
胡轻侯看着一头雾水的大臣们，很清楚自己没有解释清楚。
因为她对经济学一窍不通。
她只知道从另一个时空的历史看，一切发达国家都是通过对外掠夺而获取财富的。
带英的崛起是因为暴力掠夺殖民地的财富；
美日的崛起是因为贸易掠夺工业不发达国家的财富。
在胡轻侯看来，这几乎是一个国家的经济稳定和国家崛起必须依靠“外循环”的铁证。
黄国若是统一了全世界，没有了“外循环”，只剩下了“内循环”，真的能够继续发展？
想想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在另一个时空持续了两千余年依然不曾解决经济困境，最终依然要靠“外循环”解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