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夜访 “如你所想,正是我那位心上人。……(2/2)
闻言,沈明语也是一惊,但回想过往种种,江太傅对江元安的确非同寻常。
半晌,她才张了张口,“他是皇子?”
“不是,”萧成钧摇摇头,“这事我也是近来才查到,里头纠葛太复杂,你别管那些了。”
不知怎的,沈明语突然就想起曾经做过的那场梦。
先前的种种猜测,总觉得都缺乏足够的说服力,但现在好像一切终于能够串起来,梦中大抵就是因为萧成钧查到了淑妃当年与人私通,有了私生子,才会导致兰姨娘被绑去世,且他手里应该是有了铁证。
“哥哥,你当心些……”到以后她也只能憋出这么句话,再三叮嘱萧成钧守好兰娘。
因着方玉寒照料得好,兰娘病情已经稳定许多,只是怕她受刺激,还不曾告诉她老夫人去世的事,眼下方玉寒跟着她来了上山,兰娘独自在公府,沈明语总觉得不安。
萧成钧说他知道,有安排人手照顾着母亲,叫她别多想担忧。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萧成钧让沈明语在自己禅房睡下,自己另安排了间隔壁的屋子,“你这般装束不便出门,还是别到处走动得好。”
夜里,雨渐渐停了,守在屋里的寒露也已经入眠。
深山寺庙,万籁俱寂。
沈明语听着窗外虫鸣声,辗转反侧,想着和自己一墙之隔的萧成钧,冥冥中总觉得他也未能酣然入睡。
她忍不住悄悄起身,披了件薄氅,推开门,到了隔壁屋门前,就见玄池立在廊下,朝她望过来。
也是关心则乱,沈明语忘了这茬,倍感窘迫,局促着问:“三哥睡了吗?他今夜喝药了吗?病好些不曾?”
玄池挑了挑眉,还未回话,忽听见屋里传来萧成钧的声音,“敏敏,你进来吧。”
玄池抿着唇,只好退下去一段距离,由着沈明语进了屋里。
里头黑漆漆的,没有掌灯,男子颀长的身影立在窗前,半边身子陷落阴影里,唯有廊外一点暗淡烛光,衬出半张轮廓分明的面庞。
他回头看过来,目光温柔,朝沈明语伸手。
沈明语走过去,便被他一下擒住了手腕,将她的手拢进他温厚的掌心里。
他牵唇笑了下,“怎的,睡不着?”
沈明语小声嘟哝,“哥哥不是也没睡?”
萧成钧微笑不语,借着廊外灯笼的一点光亮,重新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柔软的烛光倾落她身上,一双透澈明亮的眼眸,擡眼看他时似是能迸出惊艳的光华。
是他曾渴求已久,日思夜想的缱绻眸光。
即便知道不妥,萧成钧心念一动,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她的面颊,声音放软道:“敏敏,别担心,我没事。”
他从那专注的注视里,读出了她的忧思。
也是,除却感情一事迟钝,妹妹向来心思敏锐,自己的心绪如何能瞒得过她。
沈明语冒雨来慈云山寺,本是想来安慰他,不成想却是哥哥先开口安抚自己,心头涌起诸般滋味,反手用力抱紧他,执拗地不肯松手。
漆黑的夜里,交叠相拥的影子亦是静默。
“哥哥,我想去看看母亲居住的地方,你陪我去,好不好?”
沈明语依偎在萧成钧怀里,轻声说:“我昨日才得知,平阳郡主在这寺里也给她设了神龛灵位,我想去和她说说话。”
萧成钧一愣,看她双手晃着自己的袖摆,语气里带了点小小的固执,“哥哥,没事的,晚上没人瞧见。”
她急切需要表明自己的心意,想以此安慰他,喃喃道:“我想告诉母亲,我有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心里的暖意随即蔓延开来,萧成钧唇角扬起,拿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天穹乌云渐散,雨后空山静谧,空气里泛着微凉的湿润气息。
萧成钧一手牵着沈明语,一手提着灯笼,缓步朝慈云山寺后院的一座偏僻小院行去。
二人走了片刻,将要临近院门时,萧成钧忽停下了脚步。
连下了几日雨,山路泥泞,本该无人踏足的小径上,赫然有一列不浅的足印,直通前方小院。
萧成钧一颗心骤然提起来,随即想到了是谁。
“敏敏,你戴上这个。”他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一张宽大的丝帕,叫她系紧覆面。
沈明语不明所以,仍是听话地蒙上了脸。
萧成钧不清楚对方是否得知沈明语身世,但眼下还不是时候说破,若叫对方看见沈明语是个姑娘家,只怕有些事要脱离他的掌控。
二人到得院门前,还未成出声,便见一柄寒剑直冲而来,抵上了前头萧成钧的胸口。
剑光冷冽,执剑之人的嗓音却有淡淡的笑意,“哟,萧三公子?这般闲情逸致,深夜月下相约啊?”
沈明语先前不曾想到这里会有人,听清对方声音后,整个人也是一僵。
正逢朝堂局势多变,这人怎敢在此时进京?
半个月前,就在老夫人去世时,听闻甘州传来动静,晋王暗中招兵买马,联络旧部,大有逐鹿中原之意。眼下,皇帝日薄西山,太子根基尚浅,晋王若当真起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是故,皇帝本想七月去漓泉行宫避暑之事,也因此一再耽搁,拖到如今八月还未成行。
但不知怎的,却又没了后文,据传是晋王突发旧疾染病不起,性命危在旦夕,倒叫京中众人松了口气,总算安下心来。
只是,现在听着夜色中那人还有心思调侃,沈明语便知道,这不过是幌子罢了。
“叶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来此地祭拜上香。”萧成钧紧握着沈明语的手,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叶初干眯起狭长眼眸,越过萧成钧肩头,打量了他身后的人一眼。
那姑娘身披薄氅,一袭竹青衣裳装束利落,面覆薄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垂着眼辨认不清模样。
察觉到叶初干的一丝疑惑,萧成钧牵着沈明语的手紧了紧,低声说:“如你所想,正是我那位心上人。”
叶初干意味深长地扫了几眼,目光落在他二人十指紧扣的双手上,缓缓收起了长剑。
他也不打算遮掩,慢腾腾说:“晋王殿下在此,尔等暂且退避片刻。”
这句话声音压得低,但沈明语听得极其清楚,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子越发僵硬。
而今大战一触即发,晋王竟还敢私自潜入京师,不知该说这人是胆识过人,还是肆意妄为。
但更叫她吃惊的是,晋王为何会深夜来慈云山寺,又停驻在自己生母曾居住的小院?
她回想起来,上次晋王入京,也是在慈云山寺撞见他。
看来,他到此绝非偶然,而是刻意为之。
沈明语一颗心砰砰直跳,脑中对生父的朦胧猜想呼之欲出,却又觉得格外荒谬,不敢置信地将那点苗头强压下去,牵着萧成钧的手不由得越发紧。
不等萧成钧带着沈明语后退,屋里忽传来一声低沉的喝声。
“叶二,不得无礼。”
伴随话音落下,门咯吱一声开了,一道玄色身影立在门前,目光沉沉望向三人。
那张俊美儒雅的面孔卸了几分威严,暗淡烛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憔悴。
萧成钧和沈明语随即后退,躬身道:“不知晋王殿下在此,多有叨扰。”
叶初干早已收剑入鞘,退到了一旁。
晋王挥了挥手,叫他二人进屋里,“不是说要上香祭拜吗,进来。”
沈明语没挪步子,悄悄看了眼萧成钧,得了他肯定的眼神,牵紧他的手,小心走入屋内。
四方的小屋陈设雅致,久经岁月,所有物件都蒙上了厚厚灰尘,唯有神龛灵位擦拭得光洁如新,大抵是有人才清扫过。
这院落是当年沈棠养病时所居,除却平阳郡主偶尔过来祭拜,并无人踏足,而平阳郡主近来并不曾来访,是谁擦拭的不言而喻。
这两年,沈明语零零散散从旁人口中得知了生母和晋王的一些往事,但到底不曾深思,少年人山盟海誓爱别离,到如今阴阳相隔不见欢,也算不得什么特别的。
可是,看今夜晋王种种反常举止,方才压下去的苗头又腾地窜了出来,搅弄得她满心忐忑。
萧成钧摸出火折子,将点燃的香递给沈明语,二人一前一后给灵位上香。
晋王和叶初干始终站在一侧,静静看着他们。
堂内一片沉默,安静得几欲窒息。
直至沈明语二人将要走出小院,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松开了萧成钧的手,转过身来。
她直愣愣地看着晋王,想问出那句话,却又觉得过分冒犯,欲言又止。
在她开口前,萧成钧忽地揽紧了她肩膀,替她说道:“殿下,实不相瞒,此地是我六弟生母孕中所居,她早有祭拜之意,只是病中一直不得成行,近来因祖母过世,我顺道来山寺,受她所托,故而来此祭拜。”
他顿了顿,轻声问:“却不曾料到,殿下赶赴入京,竟也现身于此,当真是赶巧。”
晋王沉默了片刻,抵唇咳了一声,“你六弟病情如何了?”
萧成钧说已经大好了,晋王慢慢擡起眼,良久,才再度开口,“你留下,本王有话与你说。”
气氛陷入凝滞。
沈明语略一沉吟,轻轻捏了捏萧成钧的掌心,示意他可以留下来。
她也冷静了些,知道不能轻易开口,凭着叶初干的敏锐,兴许能听出来是她。
看沈明语随同叶初干退出了屋子,萧成钧半掩门扉,方才转身,静静望向晋王。
晋王站在神龛前,擡手缓缓抚过那张牌位,隔了半晌才开口道:“萧三公子,上回叶二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萧成钧微垂眼眸,恭敬道:“承蒙殿下赏识,不胜感激,只是臣愚钝不堪,恐难当大任。”
晋王指尖停留在牌位上,面色不见半分不悦。
“听闻,你不愿娶阿月,是因为有了心上人,便是方才那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