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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瀛洲玉雨(十二) 将她打横抱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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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他便离开了,郑萋萋终究没有走上前去和他说一句话,因为,她已然哭成了泪人儿,若是没有雪兰扶着她,她早就瘫倒在地,不成了样子。

不过,很快郑萋萋便安定了下来,但凡前线有所消息,那必定是太子率军屡战屡胜,不到两月,这场和北戎的战役便大胜了,太子歼敌三万,枭首北戎主将,生擒北戎三王子,很快,郑萋萋便收到了太子率部下先行回京的消息。

她知晓,那是因为她与太子婚期将至,他奉皇命要赶回来迎娶自己为妻了。

但是,婚期都过了,郑萋萋迟迟未能等到他,却等来了他惨死于回京路上的噩耗。

郑萋萋不顾爹娘阻拦,无论如何也要进宫去见他,因为她根本不信,她的太子殿下,她的未来夫君就这样被人杀害了,可是爹娘不许她出门,将荣国公府大门紧闭,她用力扒着门销,养得好好的指甲都断了,最后,还是被府上丫鬟婆子给绑了回去。

后来,皇上吐了血,重病不起,驾崩前,荣国公奉诏带着爱女入宫,爹爹去面圣,郑萋萋却似行尸走肉,孤魂野鬼一般在后宫游荡,不知不觉间,她再次来到了御花园湖畔,这一次,却没了那一对儿黑鹄的影子。

郑萋萋拼命地找啊找,甚至不顾雪兰的阻拦迈进了湖水之中,忽然,在那湖畔芦苇荡里,她找到了一只黑鹄,她将它抱上了岸,原来,这只黑鹄早就没了气息。

听御花园负责照养黑鹄的宫人说,几日前,那只雄黑鹄老死了,这只雌黑鹄后来也开始不饮不食,渐渐虚弱,没想到,它刚过世便被郑萋萋给找到了。

郑萋萋抱着雌鹄跪坐在地,仿若被抽干了灵魂,没多久,她爹爹回来了,要带着她回府,他告诉她,要振作起来,因为,她依旧是大魏的太子妃。

可是,太子都不在了,她又要成为谁的妃,谁的妻呢?

爹爹说,皇上圣旨,大皇子裴祷为储君,而她,荣国公之女,依旧为太子妃。

是啊,那样一个没有人望的储君,不正需要荣国公这一簪缨世家之扶持吗?

而她,郑萋萋,是荣国公唯一的女儿啊......

那日,在御花园湖畔,她不顾众人视线,抱着怀里雌鹄冰冷的尸体痛哭流涕,如何都不肯撒手。

这一日,正是落了雨的清明时节。

新任储君裴祷和郑萋萋的婚期急促,就定在三日后,而这三日,郑萋萋几度寻死不成。

“爹,娘,我是他裴祜的妻啊,我怎么能嫁给他兄长呢?”

“我只想去陪陪他,连这样都不成吗?就好比那只雌鹄,她夫君死了,她便也不想活了......”

“萋萋,皇上圣旨已下,爹爹知晓你心系先太子,可是,你终究不是他的妻,不是他的太子妃,若是抗旨不从,那便是杀头的大罪啊,到时候,咱们全家都会没了命,你忍心吗?”

言罢,荣国公携全家跪在了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面前,举起长剑,刺入他自己的胸膛。

郑萋萋愣在原地,这样的话,在她九岁那年也听爹爹说过啊,那时,爹爹用类似的话逼她做裴祜的太子妃,今日,爹爹又用这番话,来逼她做裴祷的太子妃。

“若是如此,爹爹和娘亲,还有你的哥哥嫂嫂侄儿侄女们,不如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大婚前一夜,荣国公全家以死相逼,郑萋萋最终放下了那划破她脖颈的匕首,失声痛哭。

她与裴祷成婚两日后,皇上驾崩,新帝灵前即位。

而她,郑萋萋被册为皇后,终是成为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这是她幼时所愿,不是吗?

可她这位皇后还是在册封典礼上晕厥过去。

雪兰说,她眼里似是没了光亮,一片灰白。

那双因只遥遥见裴祜一面而重新水灵的杏眸,是再也不会为人而亮了。

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直到今年年初,已然成为太后的郑萋萋听闻裴祜这位先太子死而复生,已经回到了宫中,她支开了雪兰和其他宫人,兀自一人跑到太皇太后的寿宁宫外,躲在红墙阴影下,捂着心口流着泪,她不敢,也不能出声音,帕子下的手心,又被她扣出了血。

不过,她好欢喜好欢喜,至少,他还活着,不是吗?

可是,殿下啊,我嫁的人不是你啊……

殿下,我不想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了,我只想成为你的妻,你的心上人啊……

你又为何那般残忍,要借太皇太后之口断我如今这唯一的念想,让我难堪不已呢?你甚至不肯亲口对我说出那拒绝的话语……

初冬的风不甚冷冽,就连今日的太阳也是暖的,可郑萋萋却分明觉着像是入了深冬寒渊一般冰冷刺骨,痛彻心扉。

她又一次躲藏在宫墙之下,望着不远处临湖而立的那一双璧人。

女子高挽了一个堕马髻,发间戴着金镶宝石镂空掩鬓,点翠凤首金步摇以及几株金累丝镶宝梨花顶簪,头戴雪貂卧兔儿。

她身量纤纤,外穿云水蓝披风,内搭月白竖领斜襟长袄,下着花鸟纹淡烟紫织金马面裙。

美人如玉,气质淡雅。

此刻,那女子正望着湖面静静出神。

而她身旁的男子身披玄色大氅,正垂首看着身旁的女子。

她在看湖,而他,在看她。

忽而,女子偏过头,擡首看向身侧男子,她勾唇浅笑,似乎有些兴奋,伸出纤纤玉指,给身旁男子指着湖面上向着岸边游来一对儿黑鹄给他看。

郑萋萋只能看到她的侧颜,端得是山水灵秀,桃花灼灼。

而那一对儿黑鹄,郑萋萋知晓,其中那雄的,是年初双双身死黑鹄的孩子,它身侧的,是它自己寻来的伴侣。

男子依旧垂首看她,神色温柔,眉目含笑,尽是宠溺。

裴祜将手里的小小剔花漆盒打开盖子,递在她手边,卢月照则从里头捏了一小把饵食,轻轻蹲下身,投喂着一双黑鹄。

裴祜拽着她的一只手臂,两人立在湖畔,他怕卢月照欣喜过头一不小心掉进这冰冷的湖水。

“王爷你瞧,这只雄鹄是让雌鹄先吃,然后它再吃的欸!”

“它父亲便是如此爱护它母亲,它自然也是。”裴祜笑道。

“那它的爹娘呢?”卢月照起身问道。

“不在了,它爹死后,它娘便殉情了。”裴祜微怔了一瞬。

“冷不冷?”他问道。

卢月照微微点头。

下一刻,裴祜将她冻得泛红的一双手包裹在他温热的掌心,轻轻搓着,又擡手捂住她的一双耳朵暖着,他又觉不够,干脆将她揽进自己的怀抱,用自己的玄色大氅从头到脚将她包裹严实。

面上一片冰凉,郑萋萋一摸,她早已泪流满面,甚至那日日夜夜因他而痛的心口处,此刻痛得都麻木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总是那么的冷淡疏离,原来,他也可以满心满眼都是一人。从前我以为,他是太子,一国储君自是要端重自持……”

郑萋萋神思恍惚。

阿娘说,他只是不会如何爱人。

原来,他只是不爱她……

裴祜,那我的十年算什么呢?

不远处,男子不顾女子的挣扎,将她打横抱起,很快,两人离开了御花园湖畔,向着东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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