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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叩北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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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精心处理过、镶嵌着宝石的骷髅头,那是羯赵暴君石虎的遗骸。

慕容俊时常坐于其旁,据说能听到“颅中风啸”,以此砥砺自己,也震慑臣子。

宴会气氛正酣,丝竹管弦之声靡靡。

太傅慕容评,坐在下首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他身材肥胖,面庞浮肿,穿着极尽华贵的紫袍,手指上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

正眯着眼睛,享受着美酒佳肴,不时与身旁的宗室勋贵低声谈笑。

内容无外乎田宅、美人和如何排挤那位功高震主的大司马。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突兀、急促,甚至可以说是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和谐。

一名身披风尘、甲胄染血的边军校尉,在宦官惊慌的阻拦声中,踉跄着冲入大殿。

“扑通”一声跪倒在御阶之下,声音嘶哑凄厉,如同濒死的哀嚎。

“陛下!紧急军情!北疆……北疆急报!”

“柔然……柔然大军叩关!野狐隘、飞狐径、卢龙塞……多处关隘失守!”

“柔然骑兵已深入代郡、上谷!烧杀抢掠,烽烟遍地啊,陛下!”

他双手高举着一份,被血和泥土玷污的军报。

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疲惫,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刹那间,整个未央宫死一般寂静。

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姬僵立在原地,脸上妩媚的笑容凝固。

宗室大臣们手中的酒杯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慕容评刚刚送到嘴边的葡萄,“啪嗒”一声掉在了华贵的地毯上。

慕容俊脸上的那层阴郁,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暴怒所取代。

他猛地从御座上站起,宽大的袍袖带翻了案几上的金杯,醇美的御酒泼洒出来。

浸湿了石虎的头骨,那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嘲弄地看着他。

“什么?!”慕容俊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有些变调。

“柔然?那群草原上的蛆虫?他们怎敢!朕的北疆防线呢?守将都死了吗?!”

他一把夺过宦官转呈上来的军报,快速扫过。

越看脸色越是铁青,握着绢帛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军报上简略却触目惊心地描述了柔然入侵的规模、速度和残酷。

多个边防据点被连根拔起,军民死伤惨重。

“废物!一群废物!”慕容俊将军报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

“朕每年耗费无数钱粮,养着北疆数十万大军。”

“竟被一群蛮子如入无人之境!守将该杀!兵备使该杀!”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大殿中蔓延开来。

方才还沉浸在享乐中的勋贵们,此刻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恐惧。

他们中的许多人,在幽州都有大量的田产和庄园,柔然入侵,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们。

“陛下息怒!”慕容评立刻站了起来,他脸上的肥肉抖动着,努力做出忧国忧民的样子。

“柔然蛮族,不识王化,骤然入寇,确是可恨!”

“然,当务之急,是速派大军,将其剿灭,以安民心啊!”

他绝口不提自己之前克扣北疆军饷、安插亲信导致边防松弛的事情。

立刻有依附慕容评的官员出列附和:“太傅所言极是!”

“请陛下立刻发兵,荡平柔然,扬我国威!”

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一位老成持重的汉臣出列,面带忧色。

“陛下,柔然此次来势汹汹,其志不小。”

“且我军主力,一部分由吴王统领,一部分由范阳王率领,镇守南疆,防备匈人。”

“若仓促调集大军北上,恐南线、西线有失啊!”

“是否……先以稳固防守为主,待查明敌情,再图反击?”

“防守?怎么守?”慕容评立刻反驳,语气激昂。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柔然铁骑在我大燕国土上肆虐,屠戮我子民,焚烧我城池吗?”

“此乃怯战之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陛下,当以雷霆万钧之势,速战速决!”

朝堂之上,顿时分成了“速战”与“缓守”两派,争论不休。

主张速战的多是宗室勋贵,担心自身利益受损。

主张缓守的则更多考虑全局战略,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慕容俊听着

他既痛恨柔然的入侵,又恼怒臣子的无能与争吵。

更深处,还有一种对当前复杂局势的无力感。

南有冉闵虎视,西有苻坚雄踞,如今北疆又告急……

就在朝堂乱成一锅粥,慕容俊几乎要忍不住再次爆发的时候。

一个平静而清晰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陛下,诸位,可否听臣一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司马、太原王慕容恪,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殿中。

他并未身着朝服,只是一袭素净的青袍。

面容清癯温雅,与这奢华喧嚣的宫殿格格不入。

他站在那里,如同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的青松。

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迷雾。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连暴怒的慕容俊,也暂时压制住了火气。

看向自己这位能力超群、却也让自己内心深处无比忌惮的弟弟。

“大司马有何高见?”慕容俊的声音依旧带着余怒。

慕容恪缓步上前,先是拾起被慕容俊摔在地上的军报,仔细看了看,然后平静地说道。

“柔然入寇,确为国之大患。然,慌,则生乱;急,则易失。”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慕容俊身上:“臣以为,当下之策,有三。”

“其一,镇定朝野。立刻下诏,安抚北疆流民,严令各郡县坚守待援,不可自乱阵脚。”

“龙城之内,需稳定人心,禁止谣言传播。”

“其二,查明虚实。柔然此次倾巢而出,还是部分兵力掠袭?”

“其主攻方向何在?统帅是谁?这些,需立刻派精干斥候探查清楚。”

“兀脱虽勇,然并非柔然唯一统帅,其后必有獠戈之影。”

“其三,调兵遣将。”说到此处,慕容恪微微停顿,目光变得锐利。

“范阳王处,关系南疆安危,直面匈人,其部不可轻动。”

“臣建议,即刻飞马传令吴王,命其直接率领麾下‘狼鹰骑’及部分幽州机动兵力。”

“北上迎击柔然先锋,挫其锐气!”

“同时,从冀州、并州紧急抽调兵马,集结于幽州南部,作为战略预备。”

“视吴王战况及柔然主力动向,再决定投入方向与时机。”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既考虑了眼前的危机,又兼顾了长远的战略布局。

与朝堂上那些只顾眼前利益或者空喊口号的言论,高下立判。

慕容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不满,但慕容恪的计划确实无懈可击。

他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阴阳怪气地说。

“大司马此策,自是稳妥。只是……将如此重任交予吴王……”

“他新近消长并州刘显,师老兵疲,能否当此大任?若再有闪失……”

这话语中的挑拨之意,昭然若揭。

慕容恪淡淡地看了慕容评一眼,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吴王用兵,鬼神莫测,‘狼鹰骑’更是我大燕锐锋。臣,信他。”

他又转向慕容俊,躬身道:“陛下,北疆之事,关乎国本,不容有失。”

“然南线、西线,亦需警惕。请陛下授予臣全权,统筹应对此次柔然之患。”

“臣必竭尽全力,保我大燕山河无恙!”

慕容俊看着慕容恪,眼神复杂,他忌惮这个弟弟的才能和威望。

但此刻,环顾满朝文武,似乎也只有慕容恪有能力、有威望稳住这危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沉声道:“就依大司马所言!”

“北疆军务,一应事宜,皆由大司马统筹决断!即刻拟旨,发往各地!”

“陛下圣明!”慕容恪躬身领命。

随着慕容俊的决断,和慕容恪的部署。

慕容燕国这台巨大的战争机器,开始在北境狼烟的催促下,艰难而迅速地扭转方向。

一场关乎国运的反击战,即将在血与火的北疆大地上拉开序幕。

而龙城内的暗流与博弈,却并未因此停息。

反而在慕容恪再次攫取大权之后,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第四幕:南疆柱

就在龙城因为北疆急报,而震动的同时。

南疆重镇襄阳,却呈现出一派外松内紧的备战景象。

范阳王慕容友,站在襄阳城高耸的城楼上,极目远眺。

他正值壮年,身材高大匀称,面容刚毅。

肤色是因常年驻守边关,而形成的古铜色。

他并未身着华丽的亲王服饰,而是一套实用的“镇岳”明光铠。

甲叶经过哑光处理,胸甲上浮雕着连绵的燕山山脉。

肩吞则是玄武造型,龟蛇合体,寓守于攻。

他手中摩挲着一块来自燕山山脉、带有天然孔洞的奇石。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精神的寄托。

汉水在城外缓缓流淌,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对岸的景色平静如常,但慕容友微蹙的眉头,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刚刚接到了龙城通过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以及大司马慕容恪的亲笔手书。

北疆柔然入寇,规模空前,吴王慕容垂已受命北上迎敌,南线重任,系于他一身。

“多事之秋啊……”慕容友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微不可闻。

他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隔着汉水,是那个如同恶魔般的匈人。

谁也无法保证,匈人会不会趁此机会,捅一刀子。

“王爷,龙城急将所言何事?”身旁的心腹副将低声问道。

慕容友将密报递给他,副将看完,脸色顿时一变。

“柔然竟敢如此!王爷,我们是否需要……”

“不。”慕容友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

“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襄阳,守住大燕的南大门。”

“北疆之事,有大司马和吴王统筹,我们不可自乱阵脚。”

他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城防:“传令下去!”

“其一,各军进入一级战备,哨探向外延伸三十里,严密监视汉水对岸匈人动向!”

“其二,检查所有城防器械,滚木礌石、火油箭矢,务必充足。”

“将城北那片树林,再砍伐清理一遍,拓宽视野,清除敌军可能藏身之处。”

“其三,从即日起,实行‘坚壁清野’预令。”

“通知北岸各坞堡、村落,做好随时南撤的准备。”

“粮草物资,能转移的尽快转移,不能转移的……必要时焚毁,绝不留予敌人!”

“其四,加派‘游弈骑’,沿汉水巡弋,遇有可疑船只、人员,立即扣押审查!”

一道道命令清晰地下达,显示出慕容友作为防御大师的缜密与果决。

他没有因为北方的战事而惊慌失措,反而更加绷紧了南线的神经。

他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南线越不能出任何纰漏。

襄阳若失,则整个荆北门户洞开,大燕将陷入南北夹击的绝境。

副将领命而去后,慕容友将目光投向南方,那里是冉魏控制下的江陵方向。

“冉闵……武悼天王……你会如何选择呢?”慕容友喃喃自语。

是坐山观虎斗,等待慕容燕与柔然两败俱伤?

还是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火中取栗?他无法确定。

但他能确定的是,只要他慕容友还在襄阳一天。

就绝不会让任何敌人,轻易踏过汉水一步!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燕山石。

襄阳城头,“玄武”帅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如同这座坚城和它的主人一样,沉稳、坚韧,不动如山。

北方的狼烟已然升起,而南方的暗流,也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汉水之下,悄然加速涌动。

天下的棋局,因为郁久闾·獠戈这突如其来的一记重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杀机四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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