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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敕令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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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风暴的种子已然播下,正在这潮湿阴郁的锦城深处,悄然发芽。

第三幕:营垒怨

敕令的风声,比官府的文书跑得更快。

不过几日,成都城外的几处主要军营,已然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在一处賨人士卒为主的营垒中,气氛格外压抑。

低矮的营房内,空气浑浊,弥漫着汗臭和劣质酒浆的味道。

几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的賨人士卒围坐在一起,中间摆着一坛浊酒,却无人去动。

“狗日的姚羌!”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士卒,狠狠啐了一口。

“当年在宕渠,他们抢我们的盐井,杀我们的族人!”

“现在倒好,要来当我们的监军?”

“老子宁可把这条命丢在剑门关外喂狼,也不愿受那群羌贼的鸟气!”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士卒,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里却充满了恐惧。

“三哥,我……我娘还在江油,我要是死在了汉中,她可怎么活……”

“听说那边,匈人杀人如麻,还把汉人当‘两脚羊’……”

“怕个卵!”另一个粗豪的汉子低吼道,“大不了咱们不去!”

“就守在蜀中,看他长安能拿我们怎样?难道还能飞过剑门关来打我们不成?”

类似的情景,在氐人营地、汉人营地中同样上演。

氐人士兵抱怨着为何要离开熟悉的秦岭巴山,去那陌生的汉中送死。

汉人士卒则担忧着远征后,家中田亩荒芜,妻儿老小无人照料。

共同的敌人,以及共同的恐惧。

让这些平日里或许还有龃龉的不同族裔士兵,在此时产生了强烈的共情与共鸣。

“听说,是那个姓姚的羌狗在长安进了谗言,非要调我们出蜀!”

“侯晖将军就反对!可惜谯使君……,使君也是难做啊……”

“难做?再难做,也不能把咱们几万兄弟往火坑里推!”

怨气在积聚,恐慌在蔓延。一些低级军官,本身也出身本地。

感同身受,非但没有弹压,反而暗中推波助澜。

军营中的抵触情绪,从私下议论,逐渐发展到公开的抱怨和怠训。

操练场上,士兵们无精打采,口令声稀稀拉拉。

军需官去催粮,得到的回应也是各种推诿和困难。

一股无形的、却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正在这蜀地的军营中凝聚。

它缺乏一个明确的领袖,却拥有着最广泛的基础。

那就是求生的本能,和对故土的眷恋。

第四幕:监军入

就在谯纵拖延、军营怨声载道之际,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沿着金牛道,进入了蜀地。

龙骧将军姚苌,并未等待谯纵的迎接,而是以一种近乎强势的姿态,提前抵达了。

他带来的人不多,仅有五百亲卫羌骑,但个个神情剽悍,眼神锐利如鹰。

与蜀地士卒,那带着倦怠和忧虑的面容,形成了鲜明对比。

姚苌本人,年约四旬,面容精悍,一双细长的眼睛总是微微眯着,仿佛在算计着什么。

他穿着前秦的制式铠甲,却在外披了一件羌人风格的狼皮坎肩,暗示着他未曾忘却的根本。

他骑在马上,打量着道路两旁郁郁葱葱、却又显得闭塞的山川,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将军,”副将策马靠近,低声道,“听闻蜀军抵触情绪甚大,那谯纵似乎也在拖延。我们是否……”

姚苌摆了摆手,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不必,让他们闹。”

“闹得越大,才越显得我姚仲华此行必要。”

“也才越能让长安那位圣人看清楚,这些蜀人,终究是养不熟的异类。”

他心中明镜似的。苻坚派他来,既有用其骁勇之意。

也未尝没有将他调离羌人根基之地,置于蜀地这个复杂环境中加以监视的打算。

但他姚苌,岂是池中之物?蜀地之乱,在他看来,正是机会。

若能借此掌控一部分蜀军,或是将水搅浑。

无论是对抗冉闵,还是……为将来计,都大有可为。

抵达成都后,姚苌并未先去拜会谯纵。

而是直接入驻了城西一处早已备好的、临近军营的官邸。

他行事雷厉风行,当日便以监军身份,下令核查蜀军名册、粮草账簿,并要求观阅操练。

校场上,细雨依旧。蜀军士卒勉强列队,动作拖沓,士气低迷。

姚苌高坐观演台上,面无表情。

他身边的羌人亲卫,则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之色。

对着场中指指点点,偶尔发出低沉的哄笑。

“这就是蜀中精锐?”姚苌侧头,对陪同前来、脸色铁青的侯晖淡淡地说道。

“如此军容,如何为天王前驱,讨伐不臣?”

“侯将军,看来你平日操练,颇为懈怠啊。”

侯晖额头青筋暴起,强压着怒火:“监军大人!”

“蜀地潮湿,弟兄们偶感风寒,且近日操练过度,有所疲敝……”

“疲敝?”姚苌打断他,声音提高,确保周围不少蜀军军官都能听见。

“我看是心不在焉吧!莫非尔等眼中,只有这蜀中一隅,而无天王,无大秦乎?”

此言一出,场中蜀军将领无不色变。这话语中的指控,极其严厉。

接下来的几日,姚苌更是步步紧逼。

他以“整饬军纪”为名,杖责了几名“怠慢军务”的蜀军低级军官。

在分配一批新到的军械时,明显偏袒随他而来的羌兵。

将精良的铠甲弩箭尽数划走,留给蜀军的尽是些陈旧残次之物。

甚至纵容手下羌兵,在成都街市上与蜀地军民发生冲突,态度骄横。

冲突的火花,在姚苌有意的摩擦下,不断迸溅。

蜀地军民的怨气,从对远征的恐惧,迅速转化为对姚苌本人及其羌兵的具体仇恨。

侯晖等将领的愤怒也日益累积,与姚苌的关系势同水火。

谯纵试图斡旋,但姚苌以钦差监军身份压人,寸步不让。

而对侯晖等人的激愤,他又无力安抚。

他被夹在长安的意志、姚苌的逼迫和蜀中的民怨之间。

如同身处风暴中心,进退维谷。

这一夜,成都的雨下得更大了。谯纵独自坐在书房内,听着窗外滂沱的雨声。

手中紧紧攥着那方冰冷的官印,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又仿佛要将它捏碎。

案头,是姚苌刚刚送来的、措辞强硬的文书,要求他三日内,必须明确出兵日程表。

而与此同时,在侯晖的军营中,几位核心的激进军官,正围坐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

他们的脸上,已没有了犹豫和恐惧,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谯使君仁厚,优柔寡断!再等下去,我等皆成姚羌刀下之鬼,或为他苻坚填壕之尸!”

侯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

“事已至此,唯有……非常之手段,方能保全我蜀中子弟!”

烛火跳跃,映照着几张凝重而坚定的面孔。

一场改变蜀地命运,并将震荡整个天下格局的风暴,即将在这雨夜中,被正式点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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