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语调 因思念模糊(2/2)
“砺子,这电话打了好久啊。”
袁砺没吱声,脸上却微微地笑着。
“他指定笑得脸都烂了。”
“呸,有对象了不起。”
酸言酸语,袁砺不放心上,“喂,我说,明天集训呢,早点睡吧。”
他那懒洋洋的语气,又往上扬,更是听得另外两个新兵恨得牙痒痒。
*
高考前,林月歌拜访了一趟陆燕萍,给她捎带了一些水果,关心了几句袁小宝才离开,一句没有提关于分房子和批条子的事。
日子很快过去,王老师给大家发放了准考证,唯独没有发到林月歌的。
他私下找林月歌,“你的学籍现在还在苏州呢,考试办的人不让办。”
林月歌这下子急了,“怎么会,当初艾老师说,不是给我办的是借读手续,可以弄到准考证的呀。”
王红兵挠了挠头,“那也没办法,要不,你去问问我表哥。”
他说的表哥,就是陈光荣。
事不宜迟,林月歌连夜找到了余翠翠,余翠翠安慰她,“别着急,肯定能办到准考证的。”
她又问起陈光荣,余翠翠皱眉头,“不巧,他去外地采访,得小一月才能回来。”
林月歌坐立难安,一时没有了头绪。
余翠翠胆子大,想起来一个人,“小陈有个认识的教育局的工作人员,他见过我两次,要不然这样?”
“不成,这样被识破了怎么办呢。”
林月歌不太敢。
余翠翠定定地望着她,“你要是不敢,这一次没有准考证,你可就浪费了一年的时间。”
“我就等你一句话了。”
“不能错过,对吗?”
林月歌恍恍惚惚,问了一声。
她一贯是有些松松垮垮的,在桃坞镇的家里,听父母的,唯一一次有自己的主张,是跟着姑姑来到北京。
后来一切的一切,让她看到,自己有许多种可能。
如果不试错过这次机会,她会遗憾一辈子,那或许,比死在雪夜中还要不堪。
心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锤子,狠狠地抡了一下,把那些松松垮垮的泥土都给敲实了。
“那咱们就试试。”
第二天一早,她请了假,余翠翠领着她,又请方逸程,将汽车开上了教育考试院。
余翠翠领着林月歌往二楼走,走到了最尽头的那间房,转头跟她再度交代了一遍,“拿出气势来。”
来之前,俩人就已经在家里演练过两三遍了。
“郑科长在吗?”
里面有声音,“不在。谁啊?”
“我是陈光荣……”
不需要说到第六个字,门自己就打开了。
“请进,快请进。”
他认识余翠翠,余翠翠也不客气,顺着他的手势就往那一坐,郑科长本想跟她寒暄几句,问问陈光荣的事,哪儿知道,余翠翠压根不搭理她,拉了拉林月歌,“您也别站着,坐吧。”
她凑上去对林月歌耳语,“快点,摆出你的架子来。”
林月歌穿上了一袭新买的毛呢套装裙子,奶白色,头发也全部放了下来,她人本就貌若春花,此刻稍稍一打扮,更像是时尚明星一样。
郑科长只觉着自己闪花了眼睛。
林月歌拖开椅子,施施然坐下,双手环住胸口,一脸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模样。
“这位是?”
余翠翠立刻站起来,走到郑科长身边悄声道,“是小陈的对象,快订婚了。”
郑科长一看不疑有他,陈光荣那样的家庭条件,找个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子,应是题中之意,他伸出手,“幸会幸会。”
林月歌却没伸手。
“郑科长,是吧,我问你,我的准考证,为什么办不下来?”
她初时用“方倩倩”的语气说话,有些不太适应,不过还好,并没有什么破绽。
郑科长心道,原来是为这个来的。
他很快了解清楚状况,这事儿是手下的小田办的,借读生倒也不是不能办,不过得去原籍开介绍信来再办。
“就没别的办法了?”余翠翠把他拉到墙角,“林小姐是南方人,不过父母都搬过来了,就这几天时间,再赶回去开介绍信,怎么来得及。”
“陈家还等着林小姐考上北京的大学,就直接办婚事了。”
“要不是陈光荣不在家,林小姐又不好意思去求未来公婆,哪里轮得上我来找您啊,郑科长。”
郑科长擦了擦汗,她不提陈光荣父母还好,一提到,他就想着,上次开会,远远跟在局长和书记的后面,在泱泱人海之中,才看到了一眼,陈光荣的父亲,身后也跟着他刚提拔的沈书记,沈书记分管着教育文体宣传口。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觑了一眼林月歌,她还是那副冷脸,“就是得找好几个领导签字,才能通过异地□□呢。”
余翠翠这下子乐了,朝林月歌使了使眼色。
林月歌正假装无聊翻报纸,此刻将那一打报纸摔在了桌上,什么话也没说,却把郑科长吓得冷汗涔涔。
“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林月歌和余翠翠等了好一会儿,说是好几个领导,对于郑科长来说,也不过就是多跑几层楼的事。
“都——”
郑科长气喘吁吁,“都办好了。”
初冬时节恨不得要拿出手帕来擦汗。
他甚至当场就督促着把那准考证都办好了,直接塞到了林月歌的手里,“林小姐,还替我,说几句,说几句就好。”
余翠翠拍了拍他肩膀,“那没问题,等陈光荣回来,一定亲自感谢你。”
郑科长扒着窗户,瞧着那辆小汽车滴滴按着喇叭开走了,心里头美滋滋的,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车上,林月歌翻看着钢印,和自己的照片。
那张照片,还是她前两天跟同学们一起去照相馆拍的。
方逸程看了看后面的林月歌,心头剧烈地跳动着。
她越来越美,却又像云层中漂浮着的风,有些害怕抓不住,会从指尖溜走。
“拿到了就行,其实……”
其实他也能替她做这件事。
余翠翠和林月歌不答应,她不想欠他。
他又安慰了林月歌几句,她却恍若慰问。
考前的那个夜里,方逸程又去单独探望林月歌。
那一夜,更深露重,空气中凝满了冷霜。
方逸程心头七上八下,在林月歌的宿舍里坐着聊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林月歌出去烧开水的功夫,迅速掀开了她的抽屉,找到了那张准考证。
那张准考证,是他陪着一起去弄来的。
她们想了狐假虎威的方法,恰巧他来找林月歌送书本,听说了,就跑腿送他们去了教育考试院。
现在,这张考试证,在他的手掌下,小小的。
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撕碎。
永远毁掉她的希望,还有她的前程。
方倩倩在电话里的声音像是浮木飘到了海面上,“她考上大学,还能有你什么事。”
“等撕掉了她的准考证,你跟她求婚。”
“一个女孩子,走投无路,会答应你的。”
“逸程,你在北京条件也不差。”
“她能嫁给你,算是烧高香了。”
方逸程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明明,再怎么难以绘制的图表,都没有让他如此。
她嫁给他。
那天必定会是张灯结彩,漫天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