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电波 可曾问心(2/2)
袁砺的食指关节动了动,写满诗句的纸页瞬间褶皱破碎。
破碎的诗句很长,挡在他面前,像是一柄空明的剑。
带着虚无的威压。
以至于陈光荣的回答都要花费一些气力,才能穿透。
半晌,袁砺扯了扯嘴角。
“你不用帮忙。”
“林月歌,是我家的生活服务员。”
*
余翠翠那边还是没有信儿。
林月歌想了想,还是没去催。
这几天她搁置了数学,转头继续学语文。
语文她背得很快。
偶尔还需要默写下来,她买了不少铅笔和钢笔,本子,再也不愁没有文具可用了。
袁小宝刚刚午睡。
自从会走路之后,她也有意识地让他上午多多在院子里走些来回,这样一阵子下来,他的午睡时间就比较固定,刚吃完没多久,就困了。
这个时间恰恰好,够她往下学习两三篇语文课文。
抄默完生词后,她伸了个懒腰。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来袁家后,她并没有接过电话。
陆老师交代过,他们上班时,若有电话来,不接也不要紧。
真有什么大事,会等晚上再打一遍。
她就没去接。
电话铃果然不响了。
她站起身,打算给自己接杯水。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那个电话,就在里屋。
响了好几下,她任它响着。
一阵子之后,它又没声了。
林月歌觉着有些奇怪,先不说陆老师家里的电话白天不怎么响,就有过两次,没人听也就挂了。
她站在里屋外等了一会儿。
没再响了。
她端着水杯,喝了几口。
还好,没再响了。
她拧开自己的房门,铃声刹那又响了起来。
不知为何,这次的铃声格外地响亮,袁小宝猛地摇了两下头。
完——
这是要醒啊,可千万别,小祖宗。
非常迅速地,林月歌重新关上了门,冲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喂,您找哪位?”
只要它不继续响,怎么着都成。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没有了刺耳的铃声后,周围寂静地像是一个岛屿,她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像浪花拍在礁石上,来来回回。
“喂?”
她嘀咕了几句。
“是坏了吗?”
她想,要不还是挂了吧。
那一头终于有了动静,一声低低的叹息。
只一声,她便听出,那是袁砺。
“别挂,是我。”
如果一句话里,句号是稍长的停顿,林月歌很想说一个,全是句号的句子。
于是真的就长长地停了。
“哦,有什么事?”
呵,听到他的声音,她就没来由有些气愤。
真想直接挂了。
但真得罪了他也不行,她尽量将语气维持在不会平淡过头的水平上。
“听说,你想找数学老师。”
袁砺的声音也很平稳,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聊天。
他这是从陈家听来的?
看这架势,怕不是又要来嘲讽两句。
她连连否认,清润的声音柔柔的,低语着解释:“啊,那倒也没有。”
“我没别的时间专程去学。”
“你知道的,我还得照顾小宝,没这回事了。”
她没有想让袁砺知道的,只想着这件事快些搪塞过去,以至于到尾调时,竟带出了一点儿娇滴滴的味道。
她自己压根没有察觉。
以至于袁砺花了些力气,握住那话筒。
“你这么上进,我倒是可以教。”
他单刀直入,呼吸微微延长。
林月歌的那头没声音。
袁砺轻咳一声:“不好?”
“这……为什么?”
林月歌再怎么大胆,也想不出,袁砺会跟自己提出来这件事。
为什么呢?
袁砺自己也不知道。
“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他一时慢条斯理,拖长了音调,倒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月歌听着,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袁砺十指揉入发丝,一时只想发笑。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老实说,林月歌肯定也只能趁半天假出去上课,但是一来二去,还能有心思干好本职工作吗。
她倒是不依不饶,没有条件创造条件,怎么都要学。
院长书记的办公室里很是安静,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烟味,玻璃缸里的烟蒂堆得满满的。
话筒里,偶尔传出几声滋滋的电波,和——
她绵密的呼吸。
袁砺望向一侧的柜镜,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自己。
一贯的慵懒散漫无形中消失了,脊背无端挺直,胸膛起伏着,似是如临大敌。
是他的形象。
却不像。
挂断。
必须挂断。
他手腕挪动,将听筒移开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