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结怨 若不拥戴冷元初为后,举国商户就……(2/2)
二月初二,封后大典。
冷元初说想出宫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她知道,这将是唯一一次被温行川允许离开皇宫。昨日她和温行川以及冷元朔说,想看一看那个真正的冷元初。
晨露熹微时,冷元朔带着她和佩兰来到存放“冷元初”冰棺的暗室。
“孩子。”冷元朔站在门前,最后一次劝阻,“你,没必要看她,我知道你是因为她才中的毒。”
冷元朔担心的是,蘅姑看到妹妹,会回忆起更多事情,他太心疼这个姑娘,实在不忍她……
“我该早点探望手帕交的。”冷元初擡眸看向冷元朔,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让我看看她好不好嘛。”
冷元朔一脸忧虑打开铜门,跟在姑娘身后,直到冰棺前,与她的忽慢忽快的脚步一并停下来。
“翎儿!”冷元初扑在冰棺,看到熟悉的面容,尘封在一方精雕细琢的透明棺材中,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翎儿,等等我!”时年只有七岁的秋蘅翻过围岗村的那做白马山,看到带走翎儿的马车在山谷疾驰,边追边喊。
身上的衣服被山林里的枝桠划破,看起来可怜兮兮,可她依旧没有放弃,追到大路上,呼喊声才被真正的冷元初听见。
“是绒儿!快停车,快!”
冷元初拉着秋蘅坐上马车,看着秋蘅空洞的双眸,向藏着心事的管家说道:“我要带她去江宁。”
在江宁越国公府,秋蘅几次想要寻越国公或是邱馥,她眼看着父亲被杀,逃离时整个围岗村全部沉在火海里,她需要求助!
越国公她见不到,邱馥两次在她靠近之时嫌弃地扔几个银锭在地上,走了。那时冷元朝和冷元朔都不在江宁,没有任何人能帮、甚至会信一个七岁小姑娘的话……
“……这是一个将军给我的糖,好吃的,我给你一个。”冷元初安慰她,分享她新得的糖果。
“真的吗?是宫里的好东西?那我一定要尝尝……”
耳畔回响起她们最后一次交谈,冷元初隔着冰棺试图抚摸手帕交的脸颊,啜泣着说:“我来看你了,翎儿。”
这个小名是姑娘们在山野里奔跑时,看到孔雀打斗落了一地的羽毛。秋蘅把那坚硬的尾羽插在冷元初发间,从此她唤她“翎儿”,她叫她“绒儿”,只属于她们的称谓。
她们坐在溪边歇脚,秋蘅抱着膝盖,闷闷说着:“老太婆不让我带你到山里玩。”
冰棺里的姑娘正吹着火折子准备燃火烤红薯,闻言生气站了起来。
“等我回到自己家,让父亲兄长把围岗村买下来,然后就在这山前盖个大高塔,我让那老巫婆坐在塔顶,天天看着我们在这里玩!”
……
如今,是她秋蘅在顶替棺中姑娘的身份,享受本应属于她的荣光。
眼泪止不住,砸在琉璃制成的棺椁上。
“别哭,绒儿,终于等到你来看我,还以为你不肯原谅我。”冷元初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不断擦着冰棺的窗,哭喊着:“我不怨你,翎儿,你醒一醒看看我。”
但这一切都是幻觉。
唯有那真正的冷元初,唇边似乎动了一下,在她与冷元朔的眼前,逐渐破裂,如照见阳光的冰晶,彻底消失。
“不,不!”冷元初想要伸手阻拦,却无法穿过坚硬的琉璃罩。她尖叫着试图改变这一切,直到再无法站稳,被同样流泪的冷元朔跪地接住。
“原来我妹妹一直在等你。”冷元朔抱着冷元初,哭得很伤心。
“二爹……”冷元初擡起素手擦去冷元朔的眼泪,伴随着腿骨发出的断裂声,她撑不住跪在地上,强忍着抵抗那在全身游走的痛。
突然的刺痛,让她想起全部。
漂洋过海来到满剌加,卧在涂满符文的案台,七岁的她握着冷元朔的手,用尽所有力气去求他:“我要活,阿叔,我不怕痛,治好我,求您……”
随之而来的,是骨骼重组,换髓换血,冷元初仿佛看见身旁一盆盆被瘴毒腐蚀的黑血,最痛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已经麻木了,心跳似乎停止很久,伴随着新血的注入,再度清醒,强有力地跳动着,将血液泵至四肢百骸。
“谢谢您。”冷元初面向冷元朔跪好,郑重一拜。
“不用谢,蘅姑,是你救了我。”冷元朔急忙扶住的肩膀,心里翻江倒海。
彼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因胞妹的亡故几乎一蹶不振,若非陪着秋蘅,把精力全都转移到治好她这件事上,他冷元朔,恐怕也会在那场君臣搏杀中,认输堕落,而非重整旗鼓,靠自己的双手打拼事业同时,寻遍这寰宇天下各种奇药,只为家人遭难时,他能及时相救,不再落得心中遗憾。
此后,解毒的药他随身携带,这才能及时救回妻子的姐姐,以及长嫂。
冷元朔想要扶冷元初起来,看到蘅姑咬着唇压抑着哭声,更是心痛难抑。
“所以阿叔,二爹,是谁为我换的血?”冷元初扑在微微颤抖的冷元朔怀里,轻轻问道。
冷元朔没有讲话,望向一旁的佩兰。
冷元初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佩兰眼眶红红的,浅淡的瞳色逐渐积蓄起狂浪。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怎能……让我的恩人做侍女!”
佩兰走上前,擦去垂在冷元初睫毛的眼泪,哭着笑道:“这都是我的决定,小姐,当年二爷救我,这份恩情我发誓拿命来报。后来我见到您,选择为您供血来报答二爷的恩情。都怪我不好,把晕血的怪症传给了小姐。”
“我怎能怪你……”冷元初一把环住佩兰的脖子,哭得更加难过。
“所以小姐要好好活着,快乐地活着。”佩兰讲话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冷元朔。
小姐马上就要深居宫中,仅这两个月,宫外对封冷氏女为后抗议之声已成排山倒海之势,就算杀,也杀不尽了。
——那冷兴茂曾用大炮对准江宁的百姓,当今圣上被美色蒙蔽双目,竟为了一个女人饶了大燕的公敌,冷氏族不被诛杀,如何给枉死的官兵百姓交代!
——冷氏女与同姓堂哥通奸,还生了孩子。祸乱三纲五常,按大燕律早该投石处死,如今竟成一国之后,配享万民供养?她不配!
——蘅元帝能为了一个女人,连她在外生的孩子都认了!我们有必要拥护这个窝囊皇帝吗!
——这皇上不顾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立一个女娃娃当储君?哼,今日敢对商户重税,明日就敢为一个女人放弃咱们老百姓!这大燕,没什么必要拥戴了!
温行川怕冷元初听到这些,只道日后不许出宫,家人相见就在紫禁城里面。
就算这次准皇后出宫,也是重兵把守,驱百姓一里之外,只怕冷元初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词。
“二爷,救救小姐吧……”
冷元朔心疼他的义女,但他如今亦无能为力。
温行川为警示举国商人不得僭越,把他的商号率先关停,意思很明确,若不拥戴冷元初为后、熙安公主为储君,全国商人的这生意,就都别干。
从前温行川治理大燕较为宽松,竟生出如此狼心狗肺的百姓,温行川从痛心疾首到冷漠屠杀,帝王的刀尖已经对准百姓,君民关系已在悬崖之巅。
冷元初并非傻子,她知道这些,在恐惧之外,对温行川生出更多的怨恨。
“大燕二世而亡。”郄贤是通术道士,他说的,恐怕是事实,可怜她现在的口碑已被糟蹋殆尽,死后,怕是要以妖后之名遗臭万年。
人生一直都是这样,与她的心愿背道而驰,但她现在不敢放任温行川带着大燕走向泥沼,她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尤其想到李昭漪孩子的结局,更是胆颤心惊。
这两天,她依旧恳求温行川放下对她对立储熙安的执念,抵消大燕百姓的怒火。
“我害怕国破家亡,温行川,我不想熙安和景程承受这一切。”昨夜,冷元初在被动的温存后求温行川,她可以先在宫里陪他,满足他的欲望,往后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温行川整理衣襟手指停住,转身按住冷元初的后脑,要她正视他。
“你觉得,我会输?冷元初,你把你的夫君想得,这么没用?”
“以及,朕为何要在乎别人的儿子?”
温行川觉得他对冷元初的忍耐也将至尽头。百姓反对他,他可以镇压,杀掉所有反对者。
但冷元初每次见到他都说要走。
走,走,好,很好,他偏不让她走,她太不把他们的婚姻当回事,就该让她好好记住,当初招惹他的下场!
是以温行川告诉冷元初,“朕只给你一个时辰时间,看到就回来。”
冷元初打了个寒颤。
“二爹,带我走,我不想再回紫禁城。”
她就这一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