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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人行 “过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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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们耸耸肩不再敢动,看着马车停在眼前。

走下来的是邓邴之,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大燕第一权宦。

“你们俩把门打开。”

说罢只向冷元初拱手:“娘娘久等了,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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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元初与堂哥十指相扣走进蓬草杂生的越国公府。

才绕过照壁,她走不下去,回头瞪着面色平静的邓公公。

只见这位太监头戴三山帽,一身太监红袍被犀角带束得立整,衬得肤白貌美。

“邓公公来得可真及时。”冷元初踮脚环住冷元知的脖子,话中带刺。

她是要他仔细看好了,回宫好向温行川原模原样复述,歇了让她入宫的心思。

邓邴之微垂头,细长梢眼与浅薄的笑意藏着他与娘娘共知的秘密。

赫妃出事时邓邴之那句“娘娘点头了”,可谓危局岔路口,直接决定何芸的结局。

但实际是,冷元初没有点头。

彼时腹痛和紧张让她力竭,她都没气力听帘外发生什么,更别提眼看这位邓公公揭开帘子晃一下,就敢和皇帝虚报!

邓邴之知道娘娘恨他什么,但娘娘不知道,他是冷首辅的人。

是冷首辅派他盯紧一些,不要让娘娘与眼前的男人太过亲昵,但论身份,他哪敢拦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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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多豪华的府邸,无人居住久了,都会在时光里迅速衰败。

原本精致的四季花舍只剩残枝,葡萄架坍塌,藤蔓干枯。

杂草把小径淹没,冷元初勉强走过去,站在镜月湖心亭。

听说,伯母是在这里心病发作跌落湖中。

“阿娘也是,从湖里…”冷元初和冷元知对视一眼,都想起魏嫆!

或许,湖底暗藏着生路?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传人排水。”

邓公公让了让,一言不发在旁候着。

冷元知找来数十雇工,从日中到深夜,齐力把这方圆数亩的人工湖低处挖断,将水排净。

众人齐看见,湖中一边有个边缘规则、一看就是人工留下的圆洞,通向上游沟渠。

“伯母肯定活着。”冷元初看这池底沉淀的沙砾,欣喜于伯母一定能逃出生天的同时忽感心碎。

原来阿娘是这样逃出公府的,她们,吃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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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星光回到锦荷院,冷元初次日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梳妆好走下二楼,听门房传迪亚仕船队的商人泰西求见。

“快要他进来。”

来者金发碧眼,却穿一身大燕服制,惹得院子里的小厮丫鬟频频回头。

冷元初见他愁眉苦脸,用佛朗机语开口询问。

「是收丝遇到了问题?」

“可不是嘛。”泰西操着流利汉语抱怨,“上次来就和内织染局下了定,昨日我拿钱换货,却被那没胡子的白孚昌撵出来,说什么,今年丝绸不够宫里的,不卖。”

冷元初一顿,“宫里?”

泰西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盏茶,一饮而尽后说道,“我说不麻烦官老爷,我可以亲自去苏州杭州的织染局提货,你敢信那白提督说,不卖洋人?”

泰西越说越生气,比划着骂道,“要是真没有就算了,冷夫人,他才说完,就眯缝着眼招待一个大食商人,就在我眼前,滴溜溜把丝绸抱走了!装十个马车,走啦!”

“好了,这事我去处理。”冷元初已经猜到什么,宽慰他几句,“你看看民间有私纺机的作坊,有没有愿意卖的,多出的钱我付,辛苦你了。”

送走登门抱怨的泰西,她看到在门前久候的邓邴之,叹了口气。

冷元知一早去城外为江宁分号的亡人扫墓,冷元初嘱托佩兰招照顾好儿子后,坐上黄屋左纛,孤身进了紫禁城。

她调整下呼吸,小心揭开车帘,看到所有宫女太监面向中轴线早早跪好。

忖了忖,熄了让他们起来的心思。

说平身,又是凭借什么身份发号施令呢?如今的她只是一民妇,是皇帝看不起的商户。

就当他们跪的是这华贵的金辇,跪的是皇权吧。

“恭请娘娘移驾。”邓邴之眼梢一挑,示意一旁的小太监跪好了,回头正与娘娘寒冷的眼神相对。

他一下子明白,就算他是宦官之首,今后面对这位皇后娘娘,都得做最低等的奴才。

邓公公迅速匍在地上,脊背弓起,等着娘娘那穿着绣鞋的脚,重重踩在他的背上。

许久没有感受到重量,大太监侧头,眼看着冷娘娘避开他轻巧跳下马车,提裙走上汉白玉阶,进了太和殿。

*

藻井高悬的金龙口衔轩辕,静静注视着殿中女子穿过擎天巨柱,走到宝座面前。

一袭玄金帝袍的温行川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冷元初没说话,亦没行礼,只静静站在金砖上,任由温行川居高临下俯视。

她知道温行川为了见她,想方设法坑害她的生意,小人行径让她不齿。

她今日主动入宫,既要把话说清,又是来看女儿。

想到她的小福官,冷元初垂下鸦睫,掩不住的哀伤。

“阿爸,你藏好了吗!”脆生生的孩子音传来,如春风一般吹散冷元初忧悒的心绪。

狂跳的心脏砰砰回响,冷元初环顾四周,朱唇轻抖,就要唤出女儿的名字时,被温行川打断。

“藏好了,出来吧。”温行川盯着冷元初的目光凛漠,和女儿讲话却是极尽宠溺。

“我来抓阿爸啦!”熙安从一个柱子后跑来,一眼就看到坐在赤金宝座上的父亲。

“阿爸~我看到你啦!”小公主手舞足蹈间抻了个小懒腰,她又赢了一次。

但她的快乐被跌撞走来的陌生女子蓦地打断,胜利的笑靥迅速消逝。

柔软的头发被太后精心扎成三小髻,一袭大燕第一绣娘精心绣制的锦鲤白貂比甲,搭配了一条赤锦鹅绒袴,方便她在百官跪拜的大殿内奔跑。

小公主活泼俏皮的模样,就这样突然闯进冷元初的眼眸。

空气瞬间凝固。

冷元初扑在女儿面前,一眼不错她的福官,眼中渐渐蓄满泪。

她走的时候,她的福官才刚刚满月…

不得不承认,温行川将她养得很好。她担忧过因为她身体不足影响到女儿,是她多虑了。

“要阿娘抱抱,好吗,福官…”冷元初展开手臂,想要抱住她朝暮所思的女儿

粉雕玉砌的熙安公主退了一步,挺直小小的腰杆。

她在等冷元初向她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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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安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女性需要她行最郑重的礼,是林太后。

其他的,尤其是陌生的女子,教仪告诉她,她要坦然接受她们恭敬的问安。

但是眼前这位芙蓉一般的白衣女子,见到她非但没有礼貌,反而想…抢她?

早上阿爸还特别叮嘱,今天若是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要抢她,一定要找阿爸保护她--

熙安擦过冷元初皙白的手指,奔向宝座,手忙脚乱爬上须弥台,钻进温行川的怀里。

但她没忍住,回头看过来,大大的杏眼认真看向冷元初。

她真好看。

“阿爸,让她陪我玩捉迷藏。”熙安软糯糯的声音听得冷元初心田稍暖,望向父女的眼眸盛满渴望。

温行川亲了亲熙安嘟嘟的脸,瞥了眼台下紧绞手指的女子,语气由晴转阴,如这三九寒冬,挂满寒霜。

“她看起来不想陪你玩,来人。”

“在。”殿外走来的,是一袭穹灰尚宫袄裙的华一。

“带公主去太后那边。”

“不,不。”冷元初眼看着熙安被抱走,急得走到台座下,流下一行泪。

“华一,让我抱她一下,就一下。”冷元初可怜巴巴说着,想从旧人怀里接过她的女儿。

华一如今是六局一司之首,面对蘅元帝空荡荡的后宫,她只需负责太后和公主诸事顺宜。

时隔三载再见娘娘,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让她拼命忍住眼泪。

娘娘的模样比起初见更加风情撩人,但这样娇柔又尊贵的金枝玉叶,过去哪穿过这么朴素的缟白苎裙,只戴一只月坠素银步摇示人?

再着,今日这一切,都是皇帝提前安排好,她此刻需要带公主在殿外候着,等娘娘回心转意…

华一不敢违抗皇命,抱着熙安向冷元初屈了屈膝,匆匆离去。

温行川站了起来,望着那熟悉的背影,等她回身求他。

只要她说留下,他会让熙安与她好好相认。

却眼看着寤寐思服的妻子跌坐在金砖上,压抑着啜泣。

消薄肩膀的每一下抖动,都似裹挟千钧之力的箭矢,直直射向他的心口,戳破他所有伪装。

男人的手遽然握紧,暴起青筋。

他的目光紧锁着,一级一级走下象征无上皇权的御座,走向他此生绝不放手的爱妻。

冷元初隔着泪幕,看到那绣龙的袍角在眼前轻舞着,随即,龙袍的主人蹲下来,擡起修长的手指,为她拭去腮边的泪水 。

可想到独属于他的朱唇被那人吻过,温行川顿感火气撩过四肢百骸,让他无法克制,捧起她的娇靥,深深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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