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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49章 怯懦(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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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乘灰色轿车,这次很快融入了晚高峰的车流。窗外的城市景象熟悉又陌生,霓虹初上,高楼林立,巨大的电子屏播放着光鲜的广告,一切似乎与他离开时并无二致。但王诚知道,自己看这座城市的眼光,已经彻底改变了。那些璀璨灯火之下,可能隐藏着无数个像“远见资本”那样的精密网络,无数场无声的博弈与猎食。而他,刚刚从一场针对他的小型“围猎”中侥幸脱身,带着满身的擦痕和一颗被强行催熟的心。

轿车在距离北大西门还有两个路口的地方缓缓停下。司机是个年轻人,同样沉默,只是指了指前面,示意他下车。

王诚背上背包,推门踏入帝都微凉的晚风。空气中混杂着汽车尾气、路边小吃的油烟和隐约的灰尘味道。他拉了拉外套的领子,步行朝着熟悉的校园走去。

越靠近校门,心跳越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不是近乡情怯,而是一种混合着愧疚、紧张、以及某种“物是人非”预感的复杂情绪。西门依旧熙熙攘攘,学生们进进出出,脸上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或轻松或匆忙的神情。他混入人流,刷校园卡,穿过闸机,踏上那条走了无数次的、通向宿舍区的林荫道。

路旁的银杏树还没长出新叶,光秃的枝桠在暮色中伸向天空,显得有些萧索。几个熟悉的同学迎面走来,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打招呼:“王诚?回来啦?请假这么久,干嘛去了?”语气寻常,带着熟人间的随意。

王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嗯,家里有点事。”含糊带过,脚步未停。他不想多聊,怕被看出端倪,也怕那种寻常的寒暄,会反衬出自己内心经历的风暴有多么剧烈和不寻常。

回到宿舍,正值晚饭时间,室友们都不在。房间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样,只是桌面落了一层薄灰。他的床铺整洁得近乎冰冷,那套艾瑞克送的名贵西装还胡乱搭在椅背上,此刻看来格外刺眼。他走过去,将西装取下,卷成一团,塞进了衣柜最底层。然后,他开始默默整理书桌,擦拭灰尘,将叶炎给的加密硬盘锁进自己最隐秘的抽屉。

做完这些,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和远处图书馆明亮的轮廓,久久未动。实验室的数据还在等他处理,那篇顶刊论文的审稿意见可能已经返回,邢教授或许会找他讨论下一步计划……这些曾经构成他生活重心的“正事”,此刻却感到一种隔膜般的疏离。不是失去兴趣,而是经过此番震荡,他需要重新校准自己与这些“事业”之间的关系。它们不应再是被用来“证明”什么、逃离什么的工具,而应回归其本质——对未知的好奇与探索本身。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林晚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短短一行:“保重。对不起。”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情感的宣泄,甚至没有署名。像是经过漫长挣扎后,终于按下发送键,然后迅速抽离。王诚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指尖在删除键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按下去。他退出了短信界面,没有回复。这行字,连同林晚这个人,都已成为他需要封存的、带着警示意义的“历史数据”。删除与否,并不改变其存在。

但另一个名字,另一个头像,他却迟迟不敢点开。微信列表里,“囡囡”两个字静静地躺在那里,头像还是那朵她喜欢的、淡紫色的丁香花。他们最后的对话,停留在露台争执前,她问他晚上想喝什么汤。往上翻,是无数条类似的、琐碎而温暖的日常关切。再往上,是三年多来的点滴分享,学术的,生活的,甚至只是看到一片好看的云、一株奇特的草药。

曾经视作理所当然的暖流,此刻重温,字字句句都像细小的针,扎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他伤害的,是这样一份毫无保留的、清澈见底的心意。

勇气像潮水,积聚,又退去。几次点开对话框,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下“囡囡,我回来了”、“对不起”,又迅速删除。他发现自己竟然词穷。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不会显得轻飘或虚伪的开场白。

最终,他关掉了微信,将手机扔在桌上。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草草洗漱,爬上床铺,用被子蒙住头。黑暗中,春城祖母絮叨的面容、龙门猎猎的风声、林晚苍白的泪眼、叶炎镜片后冰冷的反光、程雪梅沉静的目光……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最后定格在囡囡冬夜露台上那双盛满震惊与受伤、而后归于深潭般平静的眼睛。

他必须去见她。但不是现在,不是在他自己尚且心绪纷乱、仓皇无措的时候。他需要一点时间,让这场风暴的余波再沉淀一些,让自己整理出更清晰的语言,也让……或许能让囡囡对他的突然出现,有一个缓冲。

接下来的几天,王诚强迫自己回归一种表面的“正常”。他去上课,坐在熟悉的教室后排,笔记记得一丝不苟,但思绪时常飘远,看向窗外抽芽的树木时,眼神是空的。他去实验室,面对熟悉的仪器和数据,操作依旧精准,但少了以往那种全身心沉浸的灼热感,更像是在完成一套既定的、需要保持熟练度的程序。他见了邢教授,汇报了回家的缘由(含糊提及祖母身体),拿到了论文审稿人返回的修改意见——果然如艾瑞克所说,整体积极,但有几个问题需要非常谨慎和深入的回应。邢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急,慢慢打磨,这是顶刊,质量第一”,眼神里有关切,但似乎并未察觉他更深层的异样。

王诚感激邢教授的信任,但也清醒地意识到,学术圈并非净土,邢教授或许能庇护他的研究,却未必能完全隔绝来自其他维度的暗流。他更加小心,所有数据的处理、论文的修改,都在那台完全离线、经过他反复检查的旧笔记本电脑上进行,加密硬盘同步备份。与任何人的学术交流,他都保持绝对的问题聚焦,不涉任何私人话题或未来规划。

他也留意着身边的“异常”。暂时没有发现明显的学术资源“收紧”,但隐约感觉到,之前某些对他格外热情、时常邀他参加各种活动的“前辈”或“同学”,联系似乎淡了些。一两次在食堂或教学楼,他仿佛察觉到若有若无的、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但当他看去时,又只剩寻常人群。这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对方系统在他明确脱离后,进入了观察期,或者采用了更隐蔽的观察方式。他不动声色,只是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更多的时候,他独自一人。不再去图书馆那些人多的阅览室,而是找一些僻静的、靠窗的角落。看书,看资料,或者只是对着窗外的春光发呆。春天的气息日渐浓郁,未名湖的冰彻底化了,湖水漾着淡淡的绿,岸边柳丝如烟,迎春、连翘开得热热闹闹。但这蓬勃的生机,似乎都隔着一层透明的膜,他看得见,却感觉那温度传递不过来。

他远远见到过囡囡一次。

那是在去药理学院旁听一门交叉课程的路上。穿过一片小花园时,他看见囡囡和几个同学从对面的实验楼走出来。她穿着简单的浅蓝色卫衣和牛仔裤,背着那个熟悉的、有些旧了的帆布书包,正侧头和旁边的女生说着什么,唇角带着浅浅的、温静的笑意。春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乌黑的发丝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看起来……平静,甚至有些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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