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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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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他也希望,世子能够早日醒过来。

世子一日不醒,就算有太子殿下,他们这群国公府的亲卫终究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失了主心骨。

将小姐走之前嘱托过的事一一交付完,春桃这才满心沉重地推开了门,方才顺手拿的灯笼还在屋里,正要提出去时,却隐约看见一道人影。

待定睛一看,她手中的灯笼立时掉落在地。

半隐在长廊下的青年身影清瘦颀长,肩颈舒展,脊背笔直,宛如一枝顺势而生的竹柏。

绸缎般的乌黑长发用木簪草草挽了个髻,仅着一袭月白色立领中衣,微风拂过长廊,院中草木窸窣作响。

成均敏锐地听到灯笼落地的声响,转头一看春桃仿佛石化了的人,正站在门口出神。

“出了什么事”他疑惑地走上前,循着侍女的目光去看,原本疲惫的双眼却倏忽睁大。

春桃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旁的成均很快反应过来,大步上前,屈膝就要跪拜。

青年虚扶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世子,你没事了”成均脸上还有残存的几分震惊,语调却又惊又喜。裴景琛点头,“并无大碍。”

“那就好!”

或许真是上苍保佑,春桃那丫头才拜,竟这么快起了效果,成均眉宇间的郁气一扫而空。

裴景琛四下看了看,却并没见到想见的人,不免有些失望,随口问道:“夫人呢?”

春桃早就悄悄走了上来,闻言泪湿了眼眶,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

成均闻言亦是面露不忍。

虽说大病初愈,但往日里练出来的玲珑心思依旧十分细腻,更别说环绕在他身边的诡异气氛。

青年嗓音低沉,复又追问道:“究竟出了何事你们现在还要瞒着我么?”

“世子,小姐她,她……”春桃眼眶里打转的泪还是没忍住,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落下来。

她勉强调整着情绪,一字一句地将事情的始末又详细讲述了一遍,哀戚地看向面色微白的青年,放佛是在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良久,院中只能听到风拂草木的声音。

裴景琛将身后的两个人带回卧房外间,这才出声问道:“信呢?”

成均闻言,立马将收好的信拿了出来。

还没等春桃阻拦,青年先麻利地撕开了用蜡油封好的信,一目十行地匆匆看完,他的心蓦然一沉。

长指一伸,信封和信纸都被火舌卷噬,只余无法辨认的几张焦黑碎片。

他站起身走到桌案前,随手取下一旁的笔,又撕开一小角宣纸,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句话。

而后又轻车熟路地把这一小角宣纸卷起,递给候在一旁的成均,语调淡淡。

“用之前在府中驯养的那批军鸽,把这张信加急送到淮扬,另放几只不绑信的,混淆眼线。”

成均却是一骇,连忙劝道:“可是世子,私下里驯鸽一事,若是被捅出去,不知会掀起多少风波还是让驿兵……”

他的话还没说完,蓦然感知到一束沉重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余下的话也都卡在了嗓子眼。

诚然以信鸽传信是快,比驿兵骑马八百里加急还要快上一日。

可是当今陛下疑心深重,若是被他察觉世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驯养信鸽,高宗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但……罢了。

见他收下信,裴景琛亦垂下双眸,烛光摇曳,遮掩住眼底不分明的神色。

“越快越好,夫人禁不住等。”

秦姝意禁不住等,他也不想让秦姝意等;真正等的心急如焚的,是他自己。

为她担心的,一直以来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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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仲春的微风不燥,嫩绿的草叶上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啪嗒”一声掉在池水中,圈起层层涟漪。

漪兰殿宫门禁闭,内殿里的少女幽幽醒转,手脚却被人用麻绳束起。

秦姝意睁眼打量着四周,发觉并未见过这样的地方,不免多看了两眼。

一道身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撤开屏风,光线照进来,刺得少女下意识闭眼。

身子往侧边一挪,撞到一块坚硬的侧壁,她稳住身子,擡眸看去,心中一凛。

紫檀木供桌,以她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菩萨像前还放了香炉。

原来这就是是那间角室里的佛堂。

宁婕妤见她醒了,也不意外,蹲下身子来打量着少女,含笑道:“本宫一介弱女子,实在是担心有歹人威胁,这才将世子妃带到此处安歇。”

“口蜜腹剑。”秦姝意轻嗤。

但她浑身乏力,身上的麻绳绑的颇巧,她挣扎起来反而越捆越紧,索性靠在身后的墙上。

宁婕妤转身上香,又是那些与梦中如出一辙的熟悉动作,双膝一弯,跪在蒲团上。

乌水沉香随着她的动作袅袅燃起,一室檀香。

二人就这么静默地对峙着,待沉香条燃完一半,女人才缓缓起身。

秦姝意盯着她的动作,却发觉她并没有急着去底下的夹层中拿无字牌位。

“世子妃。”宁婕妤语气淡淡地唤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她,眸子里满是谆谆诱导。

“素闻世子与世子妃鹣鲽情深,自打成亲后,裴世子更是对姑娘无不听从,极为珍重。”

“所以秦姑娘,裴世子当初在扬州绑回来的那个盐商,究竟有没有把下落告诉过你呢?”

还不死心,秦姝意想。

不过她既然来问自己,那就说明藏匿周永的地方并没有败露,也就佐证了裴景琛和国公府里都安安稳稳的,没有出事。

少女适时露出无奈的笑,似乎听烦了,暗讽道:“一个忤逆犯上的盐商而已,娘娘急什么?”

说罢她啧了啧舌,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讽刺意味更浓。

“娘娘如此忧虑,莫不是也同那盐商有何瓜葛说起来二位都是扬州人,兴许是老乡”

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秦姝意却觉得心头大骇,震惊不已,脸上勉力维持着揶揄的笑容。

“总不会是恩客和……”

“啪。”

面前忽而闪过一巴掌,少女的左脸颊很快浮起一道五指红痕,明晃晃地印在脸上。

喉咙里涌上丝丝甜腥气味,秦姝意挺直了脊背,伸手将垂下的头发撩在耳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怎么是说中了吗?”

前几日她将四猴带到府中辨认画像时,当时四猴的反应和描述,她只觉得异常,却并未多想。

如今被囚在漪兰殿这几日,听着这位宁婕妤三句不离周永下落的询问,方后知后觉地品出那么几分深意来。

无媒茍合自然是大罪,可这也是分情况的,譬如被下药陷害,和主动勾搭在一起,自然就是两种罪名。

秦姝意也曾想过,是否只是宁婕妤外逃期间,还要照顾双生姊妹,情感上便被家仆钻了空子

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这样的私密之事,自然是他二人你情我愿。

如此一想,当初审问周永时,以宁婕妤的安慰来吊着他的性命,倒也算是误打误撞猜中了。

只是骤然知道宁婕妤对周永亦有意,她还是难免有些震惊,自然也是因为这二人的身份差异悬殊。

宁婕妤虽家道中落,又是罪臣之女,但裴景琛早先同她提起过,这人一直以来,没有改过自己的姓氏,想来也是有几分傲骨。

却不料,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郡府大小姐,现在竟主动惦念起一个家仆,这样的反差实在让秦姝意扼腕震惊。

宁婕妤这一巴掌力道极大,血珠子顺着少女的唇角流下,在清丽白皙的面庞上蜿蜒出一道诡异的红痕。

似乎是被人戳破多年隐秘,女人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素来温和柔顺的表情寸寸开裂。

她擡起秦姝意的下巴,端详片刻,眯了眯眸,竟笑了起来,愈发显得怪异。

“世子妃到底是年纪小,还是个心无城府的小姑娘,心思太过活络,不知道这世间有些事若是无意间窥知,是要夭寿的。”

秦姝意直视着她阴冷的目光,并未接话。

宁婕妤轻叹道:“原本想着你这孩子若是听话,承豫倔强,就先遂了他的意,便当是养了一条猫儿狗儿在身边。”

“谁料你竟这样不识擡举,”女人缩回手指,摩挲了一下,轻声道:“既如此,本宫自然也不能留你了。”

她站起身,将那扇屏风拉过来,逆着光打量着嘴角带血的狼狈少女。

“再等一日吧,且让你跟你那短命的夫君一块去死,共赴黄泉,也算一桩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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