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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成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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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墨般的夜幕渐渐沉了下来。

黑暗中, 一束束火杖在燃烧,火星子噼里啪啦作响。

洛朝露苏醒过来的时候, 已是入夜。

榻前的烛火晕开一圈一圈昏黄的光。

她平卧在驿馆厢房里, 底下垫着柔软的毡毯,身上盖有锦缎衾被,唇角的血迹和泪痕也已被擦干。

她体力不支, 又昏睡了过去, 不知已过了多久。

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意识消失前,她好像又看到他了。

他的怀抱比夜色更汹涌,将她紧紧箍在胸前,她无力挣脱, 也无法挣脱。

她仿佛能听到耳边他疾行后剧烈的喘息, 看到他身上斑驳的血迹。

自离开他后,她经常梦见他。

梦里的洛襄温润如水,和从前那样, 在堂前对着信众开坛讲法,在月下和高僧一道编译佛经。

从来没有这个模样的。

她的病越发重了,连幻觉都变得如此离奇起来。

朝露重重咳嗽几声, 朝着紧闭的门出了一会儿神。

门却在此时“嘎吱”一声开了。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推门而入,走了进来。逆着外头火杖的光, 看不清面容,身上的甲胄随着他大步走来而锃锃轻鸣。

朝露头脑昏沉,眼帘一张一合, 迷迷糊糊中, 看到来人行至榻前。

她眼皮很沉, 所见是一片淄黑衣角,翻墨一般透入眼底的罅隙。

她以为是洛枭。

男人坐在榻沿, 从她背后将她从榻上轻轻扶起来,让她倚靠着他的胸膛。

她的头无力地后仰,抵在他宽阔的肩头。

朝露想要发声,喉咙里血丝凝滞,干涩无比,微微一动,只觉喉间撕扯一般地痛。

此时,她的双唇被茶盏的边缘抵开,一滴一滴的清水流淌入她火辣辣的喉。

他手执茶盏,在喂水给她喝。

水是烧沸后放了几刻的,还带着微微的温热,入口如久旱逢甘霖。

朝露小口小口地抿着,那人也小心翼翼地将水缓慢地送入她唇口。

吐血后鼻端尽是血腥气,清水莹润后,她恢复了些许嗅觉,一呼一吸之间,一丝熟悉的檀香沁入心脾。

可洛枭身上怎会有檀香?

朝露心下一沉,缓缓偏过头去,目光对焦,瞳仁张开,对上他清亮的黑眸。

男人也在深深望着她。

一身淄黑玄衣,衬得他的轮廓愈发分明,削薄的唇紧紧抿着。微凹的眼窝透着几分憔悴,目光却犹为灼亮。

不见袈裟,不见佛珠。连身上的檀香都淡不可闻。

一刹那,朝露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理智一点一点回笼。她别过头,拂开了他搂着她肩喂她水的臂膀。

她的惊愕和抗拒,洛襄尽收眼底。他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道:

“醒了?先听我说。”

朝露眸光闪动,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在她头顶,说话间微微一动。

“我令人买通了北匈单于的大阏氏,劝说单于今后不会再追究你三哥阵前脱逃之失,对外只道右贤王已战死。洛枭不需要东躲西藏,也不需要大梁的庇护,会恢复自由身。”

“我与洛枭商议后,已各自遣使往大梁,以高昌国主和乌兹王子的身份向大梁皇帝递交国书,愿与大梁修好建交。潜入我高昌王城的大梁皇子和梁军已被我悉数囚禁,待大梁使臣一到,便会被皇帝召回京城。”

“你还有什么理由,要嫁给大梁皇子?”

朝露哑然。

她刚恢复意识,就听到他缜密严谨的布局,做出当机立断的筹谋,也一并也断了她的退路。

巨大的懵怔中,朝露垂下眼,目光落在身上的嫁衣,下意识地退开他的怀抱。

她不习惯与他在清醒的时候这般亲密。

她的手垂落下去的时候,被男人一把攥住,紧紧扣在掌中。

洛襄神色十分平静,目光带着几分锐利,低声道:

“我说过,你只能嫁给心悦之人。”

他一直记得,在莎车王寺,他将她父王的婚书递给她之时,她固执地说不想嫁人,因为她已有心悦之人,那个人永远不会娶她为妻。

后来,他以为她的心悦之人是戾英,她没有辩解,只道一句“与心悦之人,做欢愉之事,何错之有?”

太多的细节,太多的端倪,被他一一错失了。

幸好,还不算太晚。

“绳结的寓意我知道了。”洛襄唇角微微一翘,手心掌着她的手背,拇指摩挲着她手里的绳结,道,“结发夫妻,永结同心。甚好。”

朝露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一时失了声。

她想要解释,可在他温柔又强势的目光笼罩下,她好似无处遁形,怎么解释都是苍白的。

她就是心悦于他。

朝露双眸低垂,声音涩然:

“我不该有这样的念头。我不该对佛子心存妄念。”

他是普渡众生的佛子,是她亵渎了他,玷污了他。

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她想要抽离,才动了动,反倒被他抓得更紧。

洛襄直视着她的眼,声音平和沉静,道:

“洛朝露你听好,我已不是佛子。”

朝露倏然擡眸,听他一字一字道:

“既已还俗,我不再是佛门子弟,娶你为妻又有何不可?”

烛火被风吹得晃动不止,火星子乱飞,烧了她的眼,灼了她的心。

洛襄轻描淡写的话像是轰隆隆的雷鸣,震天动地,一声一声,落在她耳畔,像是要让她魂灵出窍。

无怪乎他会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带兵出现在驿站的礼堂,无怪乎他再无顾忌地与她相拥,无怪乎他没有再穿袈裟。

朝露神容震动,感到有一股深埋心底的热流在涌上来,试图要冲破她早已冰冷的四肢百骸。

巨大的惊惧之下,她思绪一片混乱,推开了他。她想要从榻上起身,只趔趄了一步,就被男人再度圈回了怀中。

他浓眉微微一蹙,似是有几分不悦。

下一瞬,他忽而埋首下来,吻住了她颤动的双唇。

他的唇微微发烫,极尽温柔地碾磨,仿佛是要将她冰冷的躯壳融化成水,好一并吞入喉中。

起初只是试探和钻研,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唇瓣。

朝露被吻得轻轻喘息,身子酥软了下来,他的手扣着她的后脑,不让她落下去,也控着节奏,一并加深了这个吻。

见她气息急促,想起她还很虚弱,洛襄停了下来,唇暂时分离。

“肌肤之亲,夫妻之实。”他英挺的眉宇微微舒展,薄唇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道,“你三哥都告诉我了,你还想怎么躲开我?”

这一句,迷乱中的朝露霎时灵魂回身。

她想要起身,可人就在他怀里,根本逃不开。想要辩解什么,唇瓣才刚微微一张,又被他封住了口。

这一回,她微阖的唇成了他的领地。他径直探了进来,唇舌相触,如“梦”中那般一寸一寸搅乱了她的呼吸,与她的纠缠不休,难舍难分。

这样的吻让她感到,他记得很清楚。梦里的每一回贴合和交缠,章法和节奏,他都好似回味了千次万次,可才以如此熟稔地尽数抛还给她。

朝露鼻尖酸涩,泪意涌动。

渐渐地,如此深吻之下,她已无力招架。男人浓烈雄浑的气息混着一点清淡的檀香涌入她唇口,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从前习惯了他的温柔,不曾想,克制的温柔背后,是汹涌的渴望,压抑的烈焰。他的气息燃着火,热烈得令人心悸。

朝露惨白的面颊缓缓涌上彤云般的潮红,乌发全然披散下来,柔软的雪颈难以自持地微微战栗。

而他,分明在做如此暧昧之事,他的眉目依旧清冽,不见乱相,庄严肃穆,还有几分郑重和怜惜。

唯独声音却很低沉,带着一丝恼意和叹息:

“小骗子,做我的妻子。不要再逃了。”

洛朝露任由他抱着,眸光低垂,始终没有回答,垂落的手虚虚复上他的背。

她心中酸楚,手指不由在他背后越攥越紧,擡眼却见他额间细汗淋漓,薄唇开始泛白,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怎么了?”朝露发觉了他的不寻常,四处查看。忽然感到指间一阵黏稠。

她从他背上收回手一看。

指腹上有一片鲜红的血。

她手指没有受伤。这是他背上的血!

朝露回过神来,想要查看他背上的伤,才一起身,又被他按在怀里。

他似是释然地笑了笑,抱着她轻抚她的后颈,低低道:

“你昏迷的时候,我去浮屠塔前受了五十刑杖。从此,我与佛门再无瓜葛。”

这一刻,朝露凝在眼角良久的泪终是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淌在他的颈窝。

所以他才要穿这身从来未见过的淄黑玄袍。这样伤口的血就算渗出来,浸透在玄色里就不会被她发觉。

见她落泪,洛襄抱得更紧。

“无妨,只是小伤。”他凝视着她,舍不得放开,轻声道,“前世也受过,死不了。”

闻言,朝露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道:

“包扎了没有?上药了没有?”

洛襄点了点头,轻轻地笑。

他撩开她散乱的鬓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双手掌捧起她的脸,眉目深情似海,望着她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兵戟声嘈杂,还有几声高喊。

有人叩起了房门,犹疑着禀告道:

“国主,佛门信众从浮屠塔一路挤到了驿站门口,人越来越多,要冲进来,挡不住了。”

闻言,朝露心头一跳,慌忙挣脱他的怀抱。

洛襄面无表情,将她的手握住,轻声道:

“别怕。”

他牵着她朝外走去。他走在她前面,背影高大巍峨,向山岳一般不可撼动,仿佛可以抵挡千军万马。

朝露不知他要做什么,看到他笃定的神容,慌乱的心莫名地安定了几分,碎步在他身后跟上。

驿站的大门口悬着两盏灯笼,如风中残烛,摇摇欲灭。

火光微弱,在昏暗中只可见人头攒动,如漆黑的潮水一般在夜色中起伏。

高昌王军的金甲连绵一片,像是高筑的堤坝一般,抵挡着潮流奔涌冲破。

“佛子来了!”

有人大喊了一声。

“妖女在那里!”

人潮顿时起了骚动,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不同于今晨,此刻的人潮不是平静海面浮动的微澜,而是饱含愤怒和悲切的浪涌。

王军后退几步,咬牙再顶住。

“妖女下地狱!”随着一声叫喊,人潮中起了一点烛火,而后,那处星火飞快地朝洛朝露投来。

洛襄猛地擡臂挡住,香烛坠地,火焰燃起他的袖口,蜿蜒的灼痕一瞬通红又隐没。

朝露的碎发被火星子烧断了一处,洛襄为她掸去烧焦的发丝,眸色沉黑,忽而拔刀朝人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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