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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2章 曾思策马平风浪,今倚柴门望雁回(1/2)

目录

卷首语

《大吴通鉴?德佑朝纪事》载:

“天德三年初春,谢渊斩旨既颁,御书房朱批甫出,天骤晦冥。乌云四合覆帝城,层叠如墨,遮天蔽日;凄风挟冷雨骤临,寒冽刺骨,遍扫京畿。京师百姓莫不悲戚相顾,商贾辍市罢营,士子垂泪扼腕,老幼奉香私祭,街巷之间,哀声隐隐;徐党诸人乃借镇刑司缉捕之权、玄夜卫南司监察之威,封锁衢巷,监控异见,欲压民心之愤。然百姓悲愤难抑,私祭者遍布坊市,或设案于家,或焚香于路,以悼忠良。时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制衡之制既废,祖制秋决之典亦亡,官官相护之网愈密,忠良蒙冤之痛愈深,天地为之黯晦,气象沉郁,实为大吴江山危殆之显征。”

史评:《通鉴考异》曰:

“斩旨出而天地变色,非关异象显灵,实乃人心向背之明征也。谢渊一生守京师以固邦本,活万民以安黔首,安北疆以靖边尘,功德着于民心,忠名载于青史。及其蒙冤将死,民心悲愤溢于形色,故天日为之晦、风雨为之凄,非天地有知,实人心之黯投射于穹苍也。徐党朋比为奸,官官相护,窃权乱政,废法纪而不顾,诛忠良而不恤,虽能逞意一时,然逆民心而背天道,失社稷之柱石,断江山之根基,终难逃覆灭之局。此役足以警示后世:民心为江山之本,忠良为社稷之柱,弃民心者失天下,诛忠良者亡社稷,古今同理,未有不速亡者也。”

四叹

一叹

哎哎哎,白发堆霜鬓已摧。

残躯枯似庭前木,病骨难禁晓雾吹。

二叹

哎哎哎,半生壮志付尘埃。

曾思策马平风浪,今倚柴门望雁回。

三叹

哎哎哎,故交零落剩孤骸。

空持杯酒无人共,独对寒灯影自陪。

四叹

哎哎哎,斜阳西坠意徘徊。

纵怀余勇无由使,徒叹流年去不回。

御书房内,萧桓的朱批刚由内务府次长蒋忠贤亲手交予传旨缇骑,那道承载着生死的明黄圣旨还未完全踏出殿门,原本还飘着零星碎雪的天空,便骤然间风云变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骤然攥紧,铅灰色的乌云从瀚海般的天际疯狂汇聚,速度之快如奔潮涌岸,眨眼间便铺满了整个天幕,将原本就稀薄的天光彻底吞噬 —— 天地间瞬间陷入一片沉郁的昏暗,仿佛黄昏被生生揉碎了塞进白昼,又似黑夜提前三月降临,连宫檐下的鎏金兽首都褪尽了光泽,泛着死寂的青黑。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萧桓苍白憔悴的脸,他站在雕花窗棂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的缠枝莲纹,看着窗外骤变的天色,心中猛地一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窜起,顺着脊椎攀爬,浸得肺腑都发紧,连带着呼吸都带着冰碴儿。他知道,这道朱批斩断的不仅是谢渊的性命,更是天下忠臣的心,是大吴传承百年的公道。按《大吴官制》,帝王颁行死刑诏旨,需择吉日良时,需经三法司复核,需祭告太庙,如今他绕开所有祖制,仓促下令,莫非真的触怒了天意?

狂风突然止了,连带着空中的雪粒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在空中,凝滞片刻后,便化作细密如丝的冷雨,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水打在宫墙的琉璃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 不似寻常雨打瓦檐的清脆叮咚,反倒如天地间的呜咽,低沉而悲戚,顺着瓦当流淌,在金砖铺就的宫道上汇成蜿蜒的细流,映着阴沉的天色,泛着冷冽如冰的光。风卷着雨雾,裹着刺骨的寒意,从窗缝钻入御书房,吹动案上未收起的《大吴律》,纸页簌簌作响,似有无数冤魂在无声控诉着对祖制的亵渎,对忠良的辜负。

传旨缇骑骑着快马,冒着细密的冷雨,疾驰出御书房宫门。马蹄踏在湿漉漉的宫道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与雨水落地的声响交织,形成一股急促而压抑的节奏,在空旷的宫城间回荡。缇骑的玄色劲装被雨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那道明黄的圣旨被双层油纸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却依旧挡不住那份来自皇权的冰冷 —— 它正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雨幕,将死讯传递给诏狱署、镇刑司、西市刑场,也传递给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颗牵挂谢渊的心。

萧桓缓缓闭上眼,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如纸。他想起谢渊在朝堂上直言敢谏的模样,那时的谢渊身着绯色官袍,腰束玉带,目光如炬,即便与他争辩,也始终坚守着 “为君分忧、为民请命” 的底线;想起谢渊在北疆浴血奋战的身影,朔风卷着黄沙,谢渊身披玄甲,手持长剑,身后是收复的故土和欢呼的将士;想起谢渊在灾区奔走的足迹,晋豫大旱那年,谢渊穿着沾满泥泞的布衣,亲自将粮米递到灾民手中,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悲悯。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可他没有退路。徐党的权网已经收紧,镇刑司的密探遍布宫城,玄夜卫南司掌控着宫门防务,吏部、总务府攥着官员任免与军需调度的命脉,他若反悔,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南宫囚居的记忆如阴影般笼罩着他,那三年的屈辱与恐惧,让他不敢有丝毫动摇。他只能任由这道朱批带走谢渊的性命,任由自己背负千古骂名。

殿外,蒋忠贤垂首侍立,雨水打湿了他的袍角,他却浑然不觉。身为内务府次长,他深知宫廷深浅,也清楚谢渊的忠名,更明白这道圣旨背后的权力交易。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悲戚,能听到雨水中夹杂的百姓隐隐的呜咽,却只能躬身侍立,不敢有丝毫妄言。在这官官相护、权柄旁落的朝堂,他不过是帝王与徐党之间的一枚棋子,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雨势渐大,细密的冷雨变成了瓢泼大雨,砸在宫墙上、屋顶上,发出震天的声响,仿佛要将这座巍峨的宫城淹没。天地间一片混沌,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只有无尽的昏暗与悲戚,笼罩着宫城,也笼罩着即将迎来血色的京城。萧桓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心中一片死寂 —— 他知道,从这道朱批颁行的那一刻起,大吴的江山,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诏狱署天字一号囚室,与宫城的沉郁遥相呼应,更显阴森死寂。囚室由青黑色条石砌成,缝隙中渗着终年不干的湿气,墙面斑驳处凝结着暗绿色的青苔,散发着霉味与冻土混合的寒气,丝丝缕缕钻进毛孔,冻得人四肢发僵。唯一的小窗嵌在离地丈余的墙上,窗棂由粗壮的铁条焊死,透过窗棂的光线本就稀薄,如今被漫天乌云与雨幕遮蔽,更是黯淡得如同萤火,勉强照亮囚室的一角,却照不进谢渊眼底的澄澈与坚定。

谢渊靠墙而坐,背脊挺得笔直,如青松翠柏般,即便身着粗糙的粗布囚服,也难掩一身凛然正气。囚服的领口被磨得发毛,袖口打着补丁,却被他整理得一丝不苟,没有丝毫褶皱。他闭目凝神,呼吸均匀,仿佛不是身处阴森的诏狱,而是在兵部衙署处理军政要务,周遭的黑暗与寒冷,都无法撼动他内心的平静。

雨声顺着窗棂的缝隙渗入,滴落在地面的石板上,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单调而沉闷,在空旷的囚室内回荡。谢渊缓缓睁开眼,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望向小窗外的雨幕。雨水顺着窗棂的铁条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如同一行行无声的泪,映着外面阴沉的天空,也映着谢渊平静的脸庞。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恐惧,没有怨愤,只有一丝淡淡的怅然。这怅然,不是为自己的性命,而是遗憾没能再为北疆的将士添一件寒衣,没能再为灾区的百姓分一粒粮食,没能亲眼看到徐党覆灭,没能亲手为大吴扫清沉疴。他想起北疆的雪,那年冬天,他与岳谦在安定门城头值守,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将士们的甲胄上都积着厚厚的雪,却没有一人退缩,他们说:“谢大人在,我们便在。” 如今,他身陷囹圄,北疆的将士们还好吗?边军换防之际,徐党会不会趁机安插亲信,克扣军饷?

他想起晋豫的土,大旱那年,土地干裂得能塞进拳头,百姓们流离失所,是他带着官吏们挖井开渠,分发粮种,手把手教百姓耕种。如今,那些庄稼该出苗了吧?百姓们的生活是否安稳?徐党的苛政会不会再次让他们陷入困境?这些牵挂,如同一股暖流,在他心中涌动,支撑着他坦然面对死亡。

“谢大人,外面雨大,要不要添件衣裳?” 狱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敬意。这位狱卒曾是谢渊镇守京师时的亲兵,因伤退伍后进入诏狱当差,得知谢渊蒙冤,心中满是悲痛,却不敢明着照顾,只能暗中提点。

谢渊微微颔首,声音沙哑却沉稳:“多谢。” 他知道,这位狱卒的好意,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是民心向背的最好证明。狱卒推门而入,递过一件半旧的棉袄,转身便要离去,却被谢渊叫住。

“可知京营近况?岳谦将军还好吗?” 谢渊轻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期盼。

狱卒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岳将军被镇刑司密探监控,京营军需被总务府克扣,将士们都很悲愤,却不敢异动。秦飞大人被软禁在玄夜卫北司,张启大人重伤未愈,还在藏匿之中。”

谢渊缓缓点头,心中了然。他知道,岳谦、秦飞、张启等人都在为他奔走,为公道抗争,这就够了。他不需要他们冒险营救,只希望他们能保重自身,日后若有机会,能清除徐党,还大吴一个朗朗乾坤。

狱卒离去后,谢渊穿上棉袄,再次靠墙而坐。雨水依旧敲打着窗棂,如同一曲悲壮的挽歌。他的心中,没有恐惧,没有怨愤,只有对家国的牵挂,对百姓的祝福。他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中无愧于君王百姓,即便身首异处,也无怨无悔。

与宫城的沉郁、诏狱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诏狱署偏殿内的热烈。徐靖、魏进忠、李嵩、石崇四人围坐案前,举杯庆祝,炭火在铜炉中燃得正旺,火星溅起又落下,映得四人脸上满是得意的红光。案上摆满了精致的酒菜,烤乳猪、炖熊掌、醉虾醉蟹,皆是寻常官员难得一见的珍馐,与殿外的瓢泼大雨、百姓的悲戚形成刺眼的对比。

“哈哈哈!萧桓终究还是妥协了!谢渊那老匹夫,明日午时便要身首异处,我等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徐靖仰头大笑,清瘦的脸颊因狂喜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颔下的山羊胡子随着笑声剧烈颤动,眼中满是狠厉的快意。他身为诏狱署提督,亲手策划了构陷谢渊的阴谋,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怎能不激动?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锦袍上,他却浑然不觉。

魏进忠端着酒杯,细眉挑得老高,阴柔的脸上满是志得意满。他的官袍被炭火烤得温热,额间的额带微微滑动,却顾不上整理:“徐大人英明!若非我等联手,布下天罗地网,借镇刑司的密探、诏狱署的刑讯、吏部的弹劾、总务府的财权,官官相护,相互配合,怎能轻易扳倒谢渊这棵大树?”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镇刑司已在京营外围布防五千机动营士兵,玄夜卫南司也已加强对秦飞的看管,西市刑场设置了三层防线,飞鸟难入,确保明日行刑万无一失,绝不给任何翻案的机会。”

李嵩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乳猪,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神色沉稳却难掩眼底的笑意:“明日谢渊伏法后,便是清除‘谢党’余孽的最佳时机。吏部已拟定好第二批‘谢党’名单,包括都察院几名曾弹劾过我等的御史、兵部职方司郎中及地方几名与谢渊过从甚密的知府,共计五十余人。” 他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食物,继续说道,“待行刑结束,便以‘通敌谋逆’为由,下令镇刑司、诏狱署联合抓捕,打入诏狱审讯,动用酷刑,迫使其攀咬更多异己,彻底清除朝堂中的反对力量。” 他身为吏部尚书,掌控官员任免之权,早已做好了安插亲信、掌控朝政的准备。

石崇粗声说道,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磕在案上,震得杯中的酒液溅出:“总务府已冻结‘谢党’余孽的财产,同时停止对京营部分军需的供应,以此牵制岳谦。另外,已令工部加快赶制刑具,确保审讯、行刑的需要;令户部侍郎陈忠调拨粮草,保障镇刑司、诏狱署的后勤供应。” 他的虬髯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晃动,眼中满是野心,“待清除‘谢党’后,我等便可联名举荐张文升任吏部尚书,举荐我的亲信接任兵部侍郎,进一步巩固权力,到那时,连萧桓也得看我等的脸色行事!”

四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在偏殿内回荡,与殿外的瓢泼大雨形成刺耳的对比。他们沉浸在权力的快感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天地间的悲戚,也没有顾及到民心的背离。在他们眼中,权力便是一切,为了权力,他们可以不择手段,构陷忠良,破坏祖制,鱼肉百姓,哪怕背负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诸位大人,还有一事需谨慎。” 徐靖突然收敛笑容,神色凝重地说道,“谢渊在百姓与军中威望极高,明日行刑,恐有百姓请愿、军人哗变之虞。需令镇刑司、玄夜卫南司加强对西市及京营的布防,封锁消息,禁止百姓靠近刑场,同时令密探密切监控边军旧部的动向,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斩钉截铁,“此事关乎我等日后的权力稳固,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魏进忠点头附和,阴柔的脸上满是狠厉:“徐大人所言极是!镇刑司已令密探伪装成百姓,在街头巷尾散布‘谢渊通敌谋逆’的谣言,煽动民心,为行刑造势。同时,已在西市周边五条街巷设置了三层防线,内层由机动营士兵驻守,手持长矛,形成人墙;中层由密探巡逻,身着便服,排查可疑人员;外层由玄夜卫南司密探接应,潜伏在街角巷尾,监控周边的动向。”

四人一番商议,进一步的部署逐渐清晰:加强布防,防止意外;清除异己,巩固权力;安插亲信,掌控朝政。他们的每一步计划,都透着算计与狠辣,利用官制的漏洞,官官相护,将权力用到了极致,却也将自己推向了民心的对立面。偏殿外的雨势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阴暗的权谋彻底冲刷,可徐党众人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权力美梦中,不知大难即将临头。

内阁衙署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与诏狱署偏殿的温暖如春不同,这里没有炭火,只有从窗缝钻入的冷雨与寒风,冻得人四肢发僵。内阁首辅刘玄坐在案前,手中捧着刚收到的消息,花白的胡须剧烈颤动,浑浊的眼中蓄满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落,滴在案上的奏疏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如同一道道淌血的伤口。

谢渊明日午时将被处死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开。刘玄伸出颤抖的手,拿起案上的茶杯,想要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却发现茶杯早已冰凉,茶水表面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他苦笑一声,将茶杯放下,心中的痛苦与无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按《大吴官制》,内阁掌机务、参赞朝政,首辅更是百官之首,本应辅佐帝王,坚守祖制,维护朝堂清明。可如今,徐党当道,官官相护,三法司形同虚设,祖制被废,忠良蒙冤,他这个首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连最基本的公道都无法维护。他想起自己多次上书为谢渊辩冤,每次都被徐党以 “证据确凿”“舆情汹涌” 为由驳回,甚至遭到镇刑司密探的暗中监控,府中往来信件都被秘密查验,人身安全岌岌可危。

“谢渊…… 我的好同僚……” 刘玄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是老夫无能,未能保住你,未能保住大吴的公道……” 他猛地抬手,重重捶打自己的胸口,一声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衙署内回荡,震得案上的奏疏都微微颤动。他想起永熙帝临终前的嘱托,永熙帝握着他的手,眼神恳切:“刘玄,谢渊忠勇,可托大事,你需辅佐新帝,护他周全,护大吴江山周全。” 可如今,他却眼睁睁看着萧桓被徐党蒙蔽,看着忠良被处死,看着朝堂陷入黑暗,心中满是绝望。

内阁次辅及几位阁臣围在一旁,神色凝重,眼中满是悲愤与无奈。他们的官袍都被雨水打湿了一角,却顾不上擦拭,只是静静地看着刘玄,想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首辅大人,节哀。” 一位阁臣轻声劝慰,“谢渊大人的冤屈,天下人皆知,徐党的罪孽,迟早会受到惩罚。您如今身体不适,需保重自身,若您再有闪失,朝堂之上,便更无人能制衡徐党了。”

刘玄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能就这么算了!谢渊不能白死,大吴的公道不能就此沉沦!” 他站起身,走到案前,拿起纸笔,颤抖着写下一道奏疏。他的手抖得厉害,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却每一个字都透着他的决心 —— 再次请求萧桓收回成命,令三法司会审,还谢渊一个清白。

可他刚写完最后一个字,便又颓然放下笔。他知道,这道奏疏递上去,也只会石沉大海。徐党掌控着宫门防务,所有递往御书房的奏疏都要经过他们的查验,这道为谢渊辩冤的奏疏,根本不可能送到萧桓手中,甚至可能引火烧身,被徐党罗织罪名,将他也打入 “谢党” 的行列。

“首辅大人,不可再冒风险。” 另一位阁臣连忙劝阻,“徐党如今势大,镇刑司、诏狱署、吏部、总务府皆在其掌控之中,我们的奏疏根本递不到陛忠良,您需隐忍,等待时机。”

刘玄看着案上的奏疏,心中满是矛盾。他知道阁臣所言甚是,如今的朝堂,早已被徐党的权网笼罩,任何反抗都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他身为首辅,身为三朝元老,若连为忠良辩冤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何颜面面对永熙帝的在天之灵,面对天下百姓的期盼?

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雨水打在窗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风卷着雨雾,从窗缝钻入,吹动案上的奏疏,纸页簌簌作响,似在为谢渊鸣冤,也似在为内阁的无力而叹息。刘玄缓缓闭上眼睛,泪水再次滚落,他知道,自己只能选择隐忍,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渊被处死,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日后有机会,能为谢渊平反昭雪,清除徐党奸佞,还大吴一个朗朗乾坤。

京营校场,大雨滂沱。数千名京营将士整齐列队,身着玄色战甲,手持长矛,伫立在雨幕之中。雨水打在他们的战甲上,发出 “噼啪” 的声响,顺着战甲的缝隙流淌,在脚下汇成一片浅浅的水洼,映着阴沉的天空,泛着冷冽的光。将士们的头发、胡须都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脸上,却没有一人动一下,没有一人发出一声怨言,只有沉默,沉甸甸的沉默,如乌云般笼罩着整个校场。

京营都督同知岳谦站在高台上,身着银色战甲,雨水打在战甲上,反射着微弱的光。他的目光扫过台下整齐列队的将士,心中满是悲愤与沉重。谢渊明日午时将被处死的消息,早已通过暗线传到了京营,将士们得知后,军心浮动,个个面带悲愤,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他们大多是谢渊当年镇守北疆、保卫京师时的旧部,对谢渊的忠勇与恩德感激涕零,如今得知恩公蒙冤将死,心中怎能不激动?

“将士们!” 岳谦的声音洪亮而沉重,穿透雨幕,传入每一位将士的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谢渊大人的消息,想必你们都已知晓。大人一生忠君爱国,守京师,活万民,安北疆,功绩卓着,天下皆知!青木之变,大人身先士卒,与我们一同死守安定门,击退北元铁骑,保住了京师,保住了我们的家园;晋豫大旱,大人亲赴灾区,与百姓同甘共苦,发放粮米,让数百万百姓得以存活!这样的忠臣,如今却蒙冤入狱,即将赴死,我与你们一样,心中悲痛,心中愤怒!”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便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呼喊:“为谢大人报仇!”“清除奸佞!”“还谢大人清白!” 将士们的情绪激动,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长矛的矛尖在雨幕中闪着寒光,眼中满是战意。若不是岳谦及时制止,他们或许早已冲出京营,前往宫城请愿,甚至与徐党的势力展开厮杀。

岳谦抬手,示意将士们安静。他看着将士们眼中的怒火,心中既欣慰又沉重:“将士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我们不能冲动!徐党势大,镇刑司、玄夜卫南司的密探已在京营外围布防,总务府也已停止对京营部分军需的供应,若我们贸然行动,不仅救不了谢大人,反而会被徐党冠以‘谋反’的罪名,整个京营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无数将士的性命都将难保!”

他深知徐党的狠辣,京营虽由他与京营副将秦云共同掌控,却也早已被徐党的势力渗透。镇刑司的密探伪装成士兵,潜伏在各个营队中,监控着将士们的一举一动;总务府以 “军需紧张” 为由,停止供应京营的箭矢与粮草,将士们手中的武器弹药日渐减少。若真的起兵反抗,胜算极小,反而会让徐党找到彻底掌控京营的借口。

“谢大人一生为国,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大吴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 岳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扫过每一位将士,“如今我们能做的,便是坚守岗位,整顿军纪,清除京营中的徐党眼线,保护好京营的控制权。待日后时机成熟,我们便起兵为谢大人报仇,清除徐党奸佞,还大吴一个朗朗乾坤,还天下一个公道!”

京营副将秦云也上前一步,他的战甲上沾满了泥水,却依旧挺拔如松:“将士们!岳大人所言极是!谢大人的冤屈,我们铭记在心!徐党的罪孽,我们日后必报!如今我们需各司其职,坚守阵地,磨砺兵器,囤积粮草,等待时机,切勿因一时冲动,毁了谢大人毕生守护的京营,毁了大吴的希望!”

将士们听着岳谦与秦云的话,心中的激动渐渐平复,却依旧难掩悲愤。他们缓缓放下手中的武器,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坚定的目光,齐声喊道:“坚守岗位!等待时机!为谢大人报仇!清除奸佞!” 声音震天,穿透雨幕,在京营上空回荡,也在每一位将士的心中回荡,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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