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意外落水（1/1）
今年宫中因着女皇难产和太女遇刺乱成一团也并没有如何铺张庆祝，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宁熈云总觉得这个年还没有过去，然而实际上新年是过去有些日子了，只是冬天的寒冷迟迟不肯离去罢了。
宁熈云躲在箱内再不敢轻易出来，心中琢磨着刚刚江出尘的话，他无疑是给自己故意透露了这个信息，与这库房一墙之隔的西面是厨房，而每天四更天的时候便会有人来收昨夜剩下的厨余运出府去，那么自己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出府了。
宁熈云听到三更的锣响，便迷迷糊糊又强迫自己休息了一会儿，只是越想休息脑中却越是纷乱，这一夜许多事情都实在出乎意料，是谁这么快出卖了自己，自己失踪，那么舒云宫的人又会如何，现在乳母怎么样了，梧桐和才疏又怎么样了，想到梧桐临别时那诀别的眼神，还有刚刚那出尘凄楚的神情交织在一起，宁熈云心下恍然如梦，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荒唐的梦啊！
箱中半宿根本无法让人入眠，宁熈云估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四更天的时候，轻轻打开箱盖，确认了一下自己腰后的包袱仍然系得牢靠，宁熈云挑了一件还算厚实的灰蓝道袍裹在身上，轻手轻脚打开库房的门来到了院中。
外面月华洒在雪地之上一片光亮，借着雪地反射的柔光，宁熈云凭直觉辨别方向向西而去。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是如此偷偷摸摸地狼狈，宁熈云告诫自己，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等到了南凌见到了皇姨母，亮出自己的身份，她会好好接待自己。南凌喆凰，风流豪侠，一定不是浪得虚名。
贴着西墙听不到附近有任何动静，宁熈云只能沿着墙根向北走去，根据常识一般府邸都会将厨房和易污秽的地方建在西北角处。果然没走多久便见一圆形拱门，侧身在门边梅树之后观察，见无人经过宁熈云才小心探出身去，另一边院落里堆着各种晒干的果菜，远处还有磨盘等物，果然就是厨房。再想周围打量，接着月光可以看到在最远的西北角上有一处对开矮门，宁熈云虽然从未去过宫中的御膳房，但也能估计那边便是通往外面的专业马车通行的门了。
宁熈云倾听厨院内并无人声，大着胆子直接横穿过院落来到门边，一推那门却是从外面锁上的。这一下还不知如何是好，便听门那边好像有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宁熈云情急之下只能又跑回到刚刚的院门外梅树后面躲避。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角门果然从外面打开，然后是咕隆隆的足有三、四辆马车声音，随着马车进来的好似有五、六个人之多。听他们的对话应该是起得最早的厨房下人正在将昨夜剩余的厨余清理出来搬上马车，偌大个太傅府，这些剩余杂物自然也是不少。
院中几人忙碌了大半个时辰却没有半点忙完的意思，宁熈云心下着急，这样的情况自己如何能出得去，擡眼望去，东边屋舍之中却似有灯光亮起。是有早起的下人开始准备新一天的各项事宜了吧。正焦急间，便听到厨房院中的一个声音吆喝道：“累死了，终于擡完了，王大哥，李大哥几位进来暖暖手脚，时间还早，一会儿再出发也不迟。”然后便是一阵搓手跺脚的声音进到了屋里，宁熈云这才意识到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自己的脚却也已经冻木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宁熈云顾不了许多，见院中之人全部进屋取暖只留下那三匹拉车的老马在院中，便再次悄悄穿过院子来到门边，打开门便往外走。只是出得门来才发现外面不是大街而是长长的高墙走廊通向外面而已。沿着高大的围墙向前走去，隐约看到远处门廊下似有人把守，更似乎有人在询问什么。
宁熈云脑中飞转，突然想到刚刚院中马车上那几个高大的用来盛装厨余垃圾的木桶，那木桶足有半人来高，堪堪可以躲进人去。
想到这里，宁熈云轻手轻脚转了回来，慢慢靠近几辆拉货的马车。接着厨房旁边小屋内微弱的光亮，宁熈云先是爬上最靠近角门的一辆，掀开外面一只木桶的桶盖，里面是多半桶结了冰碴的脏水，显然不能藏人。于是掀开另外一只，里面却是满满一桶厨房剩饭剩菜的汤汤水水，不但结冰而且发出难闻的腐坏气味。宁熈云轻巧跳下这两马车，迅速查看其余两辆车上是否能够藏人，终于在最里面一辆车上找到一只木桶内只装了少半桶腐烂菜叶和煤渣子的木桶，虽然仍然是又脏又臭，但当此之时是再无办法，宁熈云将心一横便爬入桶中，伸手抓出冰凉脏腻的烂菜叶放到旁边另一只木桶之中，刚刚蹲身下去勉强将自己盖住，便听得隔壁库房所在的院落中“砰”地一声巨响，好似有人踢开了库房的房门，在这样寂静无人的寒夜清晨绝大多数人还在梦乡之中，这一声响动便似乎格外震动四野。
宁熈云使劲将自己的身子缩了缩希望能够稳住这两日一夜以来就被迫时不时狂跳的心脏，却突然又听到那院内一声尖锐的特殊鸟啸之声，那是“夜枭”，女皇的秘密护卫，专门执行特殊任务，直接受命于女皇或女皇授权的人。难道说，皇宫中竟然派出了夜枭来追捕自己，宁熈云不敢多想，此刻只想躲，一味的躲，可是不知不觉间却发现腮边落满了冰凉的泪水，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斯田地，从前以为能够看清世事，可是直到现在却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没能看透。
宁熈云藏在又脏又臭又冻的木桶中暗暗平复自己心情，只等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马车掉头，轰隆隆的声音中开始出了角门，然后是后门，宁熈云就这样顺利走出了太傅府邸，一路向城外走去。
清晨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际往来，宁熈云悄悄将桶盖打开一条缝隙透气，从昨夜开始宁熈云水米未进，如今是又冻又饿且被臭气熏着。前面两名赶车人竟是将三辆车连在一起向前走着，两人则凑在一处说话，恐怕是为刚刚陡然突变之事震惊不已，低声议论着什么。
宁熈云偷偷观察着清晨临栖的街道，由于道路结冰又铺满积雪，马车实在难行，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
两人三马的小型车队穿街过巷走了整整一个时辰却还绕在城里，宁熈云却是不知，这都城临栖大户的厨余是不会直接送出城去到乡下的，都是有这些高门阔府的小吏先将厨余转卖给中间收货人，收货人在简单分类后最后再转手给养猪的农户。是以这些下仆不过是在城中从高官富户所住的城中区域赶往城北的漏户。
宁熈云眼见越走街上早起的人越多起来，想着再不逃走恐怕一会儿到了什么地方必要被人发现。转过一个巷口，马车减慢却是上了一座桥，由于连日大雪地上又结了厚厚的冰，向这样的拱桥更是难行。宁熈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前面的马匹和脚下的车轮在不住地打滑，似乎很难爬上斜坡。
两个江府的家丁现在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先将前面的马车推过桥去，回身再来推宁熈云所在的这辆马车，口中不住抱怨今日的车身不知为何，似乎格外沉重了些。
宁熈云不敢探头，只能从桶缝中向外望去，脚下竟是一天宽宽的河流，河水并不像御花园中的活水清澈深蓝而是怪异的红色。宁熈云正奇怪这河水的颜色，突然想起在宫中之时不知是谁好心提起过，城北有一条长河，名为胭脂河，因为河水是胭脂红的颜色而得名。这河水的源头远在天上，却穿流临栖城之外的万圣峰，经过峰下一处岩洞后水便变为了红色，且无论这北方冬日多么寒冷，这胭脂河的水却是只是结起薄薄的一层冰层不能走人。
正寻思间，只听得前方一声惊呼，然后是马匹嘶叫的声音，接着宁熈云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下的木桶重重的磕在石桥的栏杆上，然后翻了过来，她和木桶直朝着嫣红的河面掉了下去。
春节已过，嫣红的河面上仍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宁熈云来不及反应，直直地看着自己朝向颜色更为殷红好似妖冶的红唇凝脂的冰面砸了下去。随后，巨大的红流将她瘦弱的身躯卷起，呼吸一滞，眼前是大片的殷红继而红色越来越浓终于变成黑色，周身刺骨的寒冷，浸透骨髓，黑暗，寒冷，麻木。宁熈云本能地向上去抓，难道自己竟是要死在这都城临栖的胭脂河中，难道真的不能逃出这个地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手脚开始麻木，身体也失去了知觉，除了彻骨的寒冷什么也没有，渐渐地连眼睛和呼吸都被冻结，再也没有任何感觉，只能任身体在冰与水之中激荡漂流，下沉，下沉。
作者有话要说：感恩一切，祝福一切。